淑貴妃反被堂妹問住了,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敢情我爲你做些事,就是要圖你什麼?你和皇后難道也是這樣相處的?”
她們姐妹倆之間永遠都是這樣的氣氛,雲裳都習慣了,她抱着一匹布料,笑呵呵地爲自己圓說:“是我心虛,這麼大的事娘娘突然說要幫我,我就想着立刻要回報您什麼纔是,您若這能幫我向皇上求情把沈哲調回來,爲您做牛做馬我都樂意,您別誤會我的意思。”
淑貴妃當真不知堂妹與皇后是怎麼相處的,可是妹妹這幾句話,立刻就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雲裳變得聰明瞭,她明着是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實則是遠遠地推開,就算她說是自己的不是,可也完全說明了她們之間存在的利益關係。
“明明你我纔是姐妹。”淑貴妃直言道,“皇后多了不起呀,名正言順地搶走了皇上,又把你也籠絡在身邊,表面上看起來她和我一直和睦相處,可卻把對我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搶走了。”
雲裳笑道:“您說什麼話呢,是您太忙碌,我每一回來都插不上話,這纔去清閒的皇后娘娘那兒坐坐的。至於皇上怎麼樣,那我就管不着了,可是我沒有被任何人搶走,我是您妹妹,這事兒一輩子也改不了的。您看您有了好東西,也是先想着我。”她拿了一匹亮面的橘紅錦緞比在身上問,“娘娘,我若穿這個顏色,好看嗎?”
淑貴妃點頭誇好看,心想或許正是她太多心了,不論如何雲裳也從沒做過背叛自己的事,她和皇后一樣的年紀,談得來也是有的。她輕輕一嘆,說道:“大臣們巴結我,無非是爲了立太子的事,想將來能讓我爲他們謀些前程,可我自己心裡還懸得慌。”
雲裳道:“娘娘慌什麼,兩位皇子都是您生的,都那麼聰明可愛。”
淑貴妃起身走過來,扶着妹妹的手道:“雲裳,我知道這麼做很爲難你,可就只這一件事,這一件事外,我再也不會麻煩你。”
雲裳忙道:“娘娘您有什麼事兒,只管吩咐便是了,我聽着呢。”
淑貴妃便不管姐妹之間是親是疏,便道:“你替我打探打探皇后的口風,是不是她不願皇上立灃兒或是浩兒爲太子,是不是皇后還想着自己能生養皇子,是不是她想要讓自己的兒子成爲儲君。你看,大臣們都把皇上逼到那份上了,連太后都出面了,皇上怎麼就是不鬆口呢,我總覺得是另外有人牽絆他了。”
雲裳抱着布匹,忽閃着雙眼,心裡頭很不是滋味,她本該全心全意幫着自家姐姐的,家裡人也惱她不和堂姐親,可嫁給沈哲,得到了沈哲的真心後,她就把自己姓江這回事忘了。
不是爲了丈夫從此沒了自我,而是就想好好爲自己活着,才捨棄家族的負擔。沈哲可什麼事兒都不要她承擔,只要她幸福只要她開心,憑什麼家裡就要她負擔那麼多?這世上有拋不下家族的人,也有爲了家族和爹孃死而後己的人,雲裳佩服,可她做不到。
“我知道了,可是若打探不出來,您可別生氣。”雲裳心裡翻騰,面上笑悠悠,“您想着我和皇后娘娘是什麼樣的呢,從前聊家常,現在聊孩子,真就是喝茶閒話下棋開玩笑,彼此消磨時光。”
淑貴妃連連點頭:“我知道,可你想法子替我問問,問不着姐姐也不怪你。”
雲裳道:“我記下了,您且給我些時間。”
淑貴妃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但又立刻擔心起來,她嚴肅地看着雲裳道:“妹妹,哪怕你不樂意替我去問皇后,也不要一轉身就去告訴皇后我讓你做這些事,你可以不幫我,不要背叛我可好?就看在當初是我把你接來京城,是我想法兒把你許配給沈哲這麼好的男子,看在你們夫妻如今恩愛的份上,看在小云兒的份上,千萬不要背叛我。”
雲裳眼中熱熱的,說不出的滋味,這一刻特別地心疼堂姐,她爲什麼非要這樣活着呢?誠然自己不是堂姐,感受不到淑貴妃在得失之間的痛苦,可她覺得以皇帝皇后的人品,以太后的慈愛,堂姐完全可以瀟灑而尊貴地存在於這後宮裡,她好好的誰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可她卻非要把自己塞在慾望裡掙扎,不惜遍體鱗傷。
“您若不信我,我說什麼也不管用。”雲裳道,“咱們姐妹之間,總該有幾分信任吧。”
淑貴妃抓着雲裳的手漸漸鬆開了,苦澀地笑道:“我突然有一天發現,除了兩個兒子,我一無所有了,你不明白這種感受,你不明白……”
雲裳無奈地看着貴妃,之後的氣氛一直都這麼尷尬,她挑好了料子,又坐下喝了茶,硬是撐了一個時辰才走。離開安樂宮時,恰好遇見幾位妃嬪從園子裡摘了花,說說笑笑地從前頭走來,彼此打了照面和氣幾句,就分開了。
看着他們紅衫綠裙光鮮亮麗,心情似乎也不壞,雲裳無法去判斷她們過得好不好,而她們曾經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躺在了皇帝的枕邊,但那之後就被皇帝“拋棄”了,不過她的堂姐好像忘記了一件事,皇帝“拋棄”這些妃嬪的時候,還沒有秋珉兒的存在,而秋珉兒到來後,她還生下了三皇子。
雲裳知道皇后在感情上是寸步不讓的,可她並沒有去剝奪任何人得到皇帝的權利,不然三皇子從哪裡生出來的?貴妃說她現在一無所有,難道不是她自己推開的?
“不想了,越想越難受。”雲裳嘆了一聲,她既然答應了姐姐不背叛她,這件事她就不會對皇后提起,自然也不會打探什麼口風,過幾天說不知道,就算貴妃生氣她也沒法子。
千里之外,樑國軍隊與大齊鐵騎雙面夾擊贊西人,攻城略池勢如破竹,短短半個月,贊西人已失去三座城池,但國君依舊不投降求和,更是舉全國之力調動兵馬前來應戰,他們骨子裡是好鬥而勇敢的血液,好不容易建立的皇朝,豈能輕易屈服。
後宮之中,即將臨盆的秦文月被軟禁了,身爲大齊的郡主,她的身份被朝臣和後宮質疑,贊西皇后在珉兒的幫助下,網羅了自己的勢力,趁此次戰亂,把秦文月打入了冷宮。
贊西國君離開都城御駕親征,沒有了依靠的秦文月,只能希望自己臨盆之前國君能趕回來,不然皇后一派的勢力,必定奪子殺母,她命不久矣。
可事不遂願,孩子在該出生的時候降臨了,可戰爭纔剛剛開始,她爲贊西國君生下了一個兒子,但不曾多看一眼,就被皇后帶人來抱走了。
秦文月瘋了似的撲到皇后腳下,抓着她裙襬不讓她走,她想不明白皇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強大的,明明是個看到自己都會哆嗦,看到國君就擡不起頭,永遠謹小慎微永遠那麼懦弱。
然而皇后的手腕變強了,性情並沒有變得惡毒,即便珉兒派宋淵在贊西朝中爲她尋找網羅依靠的勢力,才讓她足以有今天,可現在兩國交戰,皇后也不會再輕易和大齊的往來了。
她現在奪走秦文月的兒子,並不知道她的丈夫能不能活着回來,不知道贊西國從此是向樑國和大齊稱臣,還是滅亡或成爲階下囚,所以根本不知道驕傲或情況,相反要更謹慎地面對時下的局面。
“我沒什麼要對你說的,我也不會殺你。”皇后冷靜地對腳下虛弱的女人道,“聽說你的兄長現在在大齊京城外保護大齊皇帝的妻兒母親,所以你還值得皇上利用,爲了贊西爲了皇上,我還會讓你活下去。”
秦文月眼睛一亮,虛弱地喊着:“我能幫皇上,娘娘您告訴皇上,我能幫他……”
皇后淡淡地說:“但願如此,可我更希望皇上能所向披靡,把樑國和大齊的人,趕出國境,你認爲我會希望你還有用嗎,那是萬不得已時的下下策。”
衆人來扯開了秦文月,皇后帶着孩子離去,她癱倒在地上,渾身是汗,可沒有一個人來伺候她之後的事,生完孩子她就被遺棄在這裡了,她若不振作精神來照顧好自己,很可能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
秦文月一個激靈,面上神情變得堅強,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她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哥哥現在在京城,他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這一邊,一場酣戰後,大齊將贊西人擊得潰不成軍,將士們打掃戰場收繳兵器,項曄則已帶着將軍們回到大營。此番皇帝出征,不僅從天而降地變出了很多將軍們並不知道他們存在的精銳部隊,還有各式各樣新式的武器,誰也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時候又派什麼人研製的,可是這讓他們如虎添翼所向無敵。因此人人都敬畏皇帝,對於他的好戰,也有了不同的見解。
大營裡,項曄卸下鎧甲,親兵來報:“皇上,宋大人從西平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