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殺”字,比皇帝更快來到京城,秋景宣看到信時,聖駕尚有一天的路程,而他手臂上的傷雖未完全癒合,精神氣血已經恢復了大半,假以時日,不消等夏日過去,他應該就能去完成淑貴妃的那一個“殺”字。
只是,他早就不願再被淑貴妃擺佈,而爾珍只瞥見一個“殺”字,卻不知她家主子要殺的是誰。
皇帝回京前一日,元元依舊來到秋府,帶來了宮廷御藥,瓶瓶罐罐好大一堆,不放心地對秋景宣道:“父皇明日歸來,我至少有兩三天不能來看你,雖說只是兩三天,可我知道你不會照顧自己,要是兩三天後我來見你時傷口有什麼閃失,我可不再理你了啊。”
若是幾天前聽見這話,秋景宣會滿心歡喜,沉溺在元元帶給他的甜蜜裡,可是那天她在書房翻找的身影,這幾天日日夜夜都在夢裡出現,不僅忘不了揮不去,更一遍遍地加深印象,像是有繩子捆紮了他的心,每一天都更用力地抽緊,見到元元聽她說話,都會加重痛苦。
“聽見了嗎?”項元問。
“記下了,你別擔心我。”秋景宣笑着,可心裡在滴血,不是恨,是疼。
項元搖搖頭:“你不可信,我還是去拜託嫂嫂的好,好歹還有嫂嫂能照顧你。”這般說着,她便丟下秋景宣往皇子妃的屋子來,可走出十幾步遠,忽然回頭看,秋景宣竟站在門前。她並非有意來觀察秋景宣,只是無意識地想看一眼,可看到那個人溫和的笑容,滿目寵溺的目光,她的心裡何嘗不是一嘆。
秋景宣同樣沒料到項元會回身,更沒料到自己會那麼自然地露出笑容,他是笑着的,毫不違心地笑着,他愛項元。
帶着複雜的心情來找皇嫂,很遠就看到她坐在屋檐下發呆,事實上這幾天她經常看到嫂嫂這個樣子,神情癡癡的對旁人不理不睬,真要拜託她照顧秋景宣,也不見得可靠。
“嫂嫂,你是在想二哥嗎?”項元走來,笑盈盈地問,“是不是擔心二哥在家沒人照顧?我聽說太醫們天天都去皇子府,您別擔心。”
秋景柔回過神來,強打精神應對,扯起毫無感情的笑容說:“我不擔心,再說不過是隔開幾條街,我隨時都能回去呀。”
元元關心地問:“嫂嫂有心事嗎,這幾日總見您發呆。”
秋景柔覺得公主有些難纏,心裡已是十分不耐煩,卻還要強顏歡笑,搖頭道:“天氣一熱我就懶,這裡比不得皇子府裡忙碌,清清閒閒的我忍不住就發呆了。”
“那也是,嫂嫂難得清閒。”即便嫂嫂溫柔含笑,項元也察覺到她們之間沒法兒再聊下去,提了幾句照顧秋景宣的事,很快就離開了。
而這一天,元元回宮後不久,秋景柔精神懨懨地想要來給兄長換藥時,皇子府來人要接她回去,說是明日一早皇帝進城,二皇子要帶着她一起去迎接。
秋景柔站在哥哥面前,什麼話也沒說,只有眼淚撲簌簌地落下,眼淚流盡了,她也該走了。
元元回宮,妹妹回府,本就空蕩蕩的家宅變得更冷清,盛夏時節竟讓人感覺淒冷,秋景宣站在門前眼神空洞地望着空無一人的庭院,現在的他,竟更不明白自己圖什麼求什麼。
翌日天明時,聖駕就已經到京城外,皇帝順路將城郊水利查看了一番,這一邊二皇子帶着妻子在城門下迎接,不多時卻見三皇子也帶着大腹便便的夏春雨來了。
項灃一直看不慣夏春雨,更不滿弟弟帶着她招搖過市,責備道:“你帶着她來做什麼?”
項浩不願和兄長爭辯,他們兄弟難道要爲了一個女人反目不成,不理睬便是了。然而孕婦哪裡經得起久站暴曬,夏春雨很快就覺得體力不支,見她搖搖晃晃,秋景柔自然要搭手攙扶一把,但聽丈夫冷冷地說:“你帶她去休息,別等父皇到了再橫生枝節。”
“給嫂嫂添麻煩了。”夏春雨柔弱地說着,卻緊抓着秋景柔的手不放,她是找準了這個機會,要和皇子妃談談。
接駕與否,秋景柔本無所謂,樂得不在太陽底下站着,便與侍女們一同攙扶夏春雨到一旁陰涼地等候。侍女們搬來椅子送來茶水,夏春雨便道:“你們站得遠一些吧,圍着我透不過氣,皇子妃娘娘陪着我就好。”
待侍女們散開,夏春雨輕輕搖着團扇,看那邊站在太陽底下的皇子大臣們,嘆道:“殿下們當真不容易,這樣熱的天,站在毒日頭底下。”
秋景柔不言語,她如今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了。
“娘娘。”夏春雨笑道,“說來我和娘娘很有緣,您姓秋我姓夏,我的名字裡還帶一個春字,不知將來妯娌裡會不會再來一個妹妹,把冬天也佔了。若是如此,一年四季就齊全了。”
這沒什麼了不起的,天底下無數姓秋姓夏之人,皇后也姓秋,夏春雨怎麼不去和皇后套近乎,說什麼四季齊全?她笑一笑,沒答話。
夏春雨見她沒反應,心中一轉,用團扇半遮粉面,輕聲道:“說來,今天又忘了,一直都惦記着要把一件東西還給嫂嫂的,今天出門前一着急又給忘了。”
秋景柔漠然看着她,連問一句什麼東西都沒興致,但心中猛然一緊,她現在滿腦子想着何忠,而關於何忠,她曾失落他的玉佩,丟失的那一天,也曾遇見夏春雨,她更是曾經一度懷疑過夏氏。
萬萬沒想到,兜兜轉轉過了那麼久,夏春雨突然對她說:“娘娘家中可是有姓何的親戚,我那日撿到娘娘掉落的玉佩,玉佩上不是秋字,卻是一個何字。”
秋景柔臉色煞白,驚恐萬狀地瞪着夏春雨,彷彿她纔是中暑的那一個人。
夏春雨卻淡定地看着皇子妃,笑問:“聽說秋大人府上有一位護院,姓何名忠,曾經是大內侍衛,在內宮行走。”
秋景柔渾身戰慄,哥哥一次又一次地警告她,可沒有真正面對要挾,她感受不到死亡的可怕,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她真的會害死何忠。
就在此刻,聖駕進入京城,秋景柔和夏春雨不得不站起來,城門下走過浩浩蕩蕩的御輦,皇子大臣紛紛叩拜行禮,不多久皇帝便派人傳話,命不得鋪張,令所有人退下,御輦馬不停蹄地奔向皇城去。
儀仗走遠,城門下的人都鬆了口氣,大臣們等着皇子先行,項浩對哥哥苦笑:“父皇這是急着去做什麼,都不說停下見見我們,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是聽說你來了我纔來陪你的。”
項灃繃着臉,嚴肅地說:“往後不要帶着夏春雨出門,至少別再讓我見到他。”
弟弟失望地說:“若是如此,哥哥也見不到我了。”
項灃怒道:“就爲了一個女人?你要忘了自己的尊貴,忘了自己身爲皇子的責任嗎?”
三皇子轉身看向夏春雨的所在,慢悠悠地說:“什麼責任,父皇從未交代過我。大哥早夭,哥哥便算是長子,在父皇眼中意義非凡,潤兒洹兒是皇后嫡出,愛屋及烏,他們自然是父皇眼中的瑰寶。而我這個夾在中間什麼也不是的,父皇怕是平日裡連想都不會想起我。不過哥你別誤會,我不是在抱怨,我是說出事實,好心安理得的做個富貴閒人。”
他要去找夏春雨,更欣然對哥哥笑道:“我就要當爹了,哥,到秋天你就是伯父了。”
這一邊秋景柔見三皇子走來,匆匆對夏春雨道:“等我明日來皇子府見你,我們明日再好好談談,那玉佩我自己來拿。”
夏春雨很滿意,只是玉佩她早就經由雲嬤嬤交給了皇后,可皇后那裡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反應,讓她不安又失望。
如今玉佩是拿不出來了,但只要話說得巧,沒有東西也能抓着皇子妃的把柄。讓夏春雨意外的是,紅杏出牆這樣見不得人的事,果然半句話就能唬出真相,虧她還猶豫了那麼久,早知皇子妃如此好對付,何必等到現在,何必白白把玉佩送給皇后。
“嫂嫂,明日我在家中恭候。”夏春雨被三皇子接走了,離別時還意味深長地說這句話,那邊項灃走來聽見,便沒好氣地說,“少和她往來。”
秋景柔什麼都不敢說,戰戰兢兢地盼着時間快寫過去,盼着明天能去三皇子府裡把玉佩拿回來。
待城門下的人悉數散去,百姓又能正常出入時,皇帝的御輦已經進入皇宮,珉兒帶着孩子們在長壽宮等候,項曄一回家,自然先來向母親道平安。
太后則拉着兒子的手輕聲說:“送走了就別再接回來,多麻煩吶。”
項曄笑着答應,又說路上累了,要回涵元殿歇着,離開時不見大女兒,嗔道:“她又跑出去了?”
珉兒也好奇,問琴兒:“你姐姐呢?”
本以爲大公主又出宮,可一家子回涵元殿,項元突然從門後竄出來,一下子跳在父親的背上,朗聲笑着:“父皇,您可回來了。”
皇帝反手把女兒提溜下來抱在懷裡,笑道:“哪裡來的猴子,扔出去。”
珉兒被嚇了一跳,見父女嬉鬧不禁責備:“她胡鬧,你還陪着她,元元趕緊下來,父皇累了。”明天上午有更新,謝謝大家2016年馬上就要結束了,這一年謝謝大家,祝福每一位讀者平安幸福,2017年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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