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江山、美人,你兩者選一罷。”許澤神色平靜的看着景琰。
景琰沉色冷聲,“你想要什麼?”
聞言,許澤一笑,短刀在練月笙臉上輕輕劃過,看的下面人心驚膽戰,就怕他一個不小心劃破了皇后的臉。許澤最終又將刀抵在了練月笙的脖子上,看着景琰說:“江山美人我都要,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什麼東西是你的?什麼又不是你的?你還分得清嗎?”景琰凝着他看,語調沉冷,“就算當初你留在了皇宮裡,就也能保證這皇位是你的?你可不要忘了,朕纔是名正言順的皇后嫡子!”
許澤不在意的說着,“皇位是靠搶的。”皇后嫡子就一定能穩穩的登上皇位?
“閒扯夠了吧。”許澤突然陰冷了聲音,“我讓你選!你是要皇位,還是要練月笙!”
景琰略略一靜,微勾了脣角,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之際,太極殿的門就被猛然推開了。
太極殿大門敞開,外頭火把的光亮穿過大開的殿門,映在白玉地板上,與殿裡明亮的燈火交匯在一起。太后神色肅然冰冷,一步步的步入了太極殿,待太后一行人進來後,外頭的人才將太極殿的門重新合上。
“母后?!”
“母親!”
太后並不是孤身一人前來,她還帶到了被卸了肩膀,渾身無力的許倩。
許倩笑容癡迷,被押着進了殿,看見了上頭的許澤,立刻高聲笑道:“澤兒,我的兒!這天下是不是我們的了!”吃笑不止,“哀家要當太后!要當太后了!哈哈!”
許澤看着許倩癡笑不止的模樣,臉上神色漸變,“母親,你怎麼了?”
“澤兒!你是孃的好孩子!爲了娘,你也要把皇位奪過來!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許倩依舊對着許澤喋喋不休,神色癲狂,“澤兒!我的澤兒!!”
對着眼前的場面,許澤先的怔愣驚訝了一陣,又猛然神情狠戾起來,制着練月笙的力道又不自覺的加重了一點,抵在脖子上的刀差點就割破了皮膚,許澤嘶喊大叫,“我告訴了你多少次!不要胡亂走動!你怎麼就不聽!你是不是非要亂了我的計劃你才高興!”憤怒之下,一把推開練月笙,猙獰的神色又轉變爲了悲慼之色,手裡的短刀脫手落地,他低着頭,喃喃自語,“孃親,要是連你也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他這一句,在場的沒幾個聽懂的。
楊如意已經被眼前的場面鎮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不傻,她看得懂現在是個什麼情況,許倩被抓了,許澤現在又神志不清了,還談什麼談,他們現在就是甕中之鱉,死路一條!
“你們通通都給我讓開!”楊如意將短刀抵在練月笙脖子處,稍一用力就能要了她的命,“差人備好馬車,送我離開!要是不聽,我隨時就要了她的命!”
景琰神色倏然一寒。
楊如意猙獰着神色,雙目通紅,眼珠子似要沁出血來一樣,恨意滿滿的環視底下衆人。許澤不知何時又回了神智,看着楊如意咆哮的模樣,語氣悲涼,“如意呀如意,沒料到你也會背叛我。”
變故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就在許澤這話落了之後,被楊如意牢牢制住的練月笙掙脫開了楊如意的牽制,霍然側身,及腰的黑髮揚起落下,將許澤推下臺階後,她已然擒了楊如意在手,將她一手反剪在身後,踢彎膝蓋,制着她跪了下去。
楊如意大驚,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就已經被制住跪在了地上,楊如意不可置信的扭頭看向練月笙,“你……”
練月笙嘖笑,“你什麼你?”聲音裡帶了明顯的歡快語氣。
“你不是她!”這一瞬間,楊如意迅速反應了過來。
聞言,‘練月笙’只笑不語。
被推下臺階的許澤亦是極快的就被藏在暗處的暗衛制服了,許倩見許澤滾下了臺階,還被人捉了起來,一瞬間暴怒,“啊——你們這羣混蛋!快放了我兒子!你們還想不想要命了!我兒子可是當今聖……”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許倩喋喋不休的話語。太后揚着的手落下,神色是一貫的沉靜高貴,“把她拉下去,關起來。”沉聲吩咐。
一側的秋文聞言,即刻高呼了一聲,緊接着太極殿緊閉的大門被推開,在外待命的衆御林軍齊齊進殿,將許澤三人押制住。
太后擺了擺手,示意將他們帶下去。就是這片刻的功夫,一場鬧劇結局,太極殿重新迴歸了它的肅穆氣派,卻暗中流竄着它獨有的寂靜。
太后神色沉靜,看着景琰幾人,景琰和在他身邊的‘穆錦’略一對視,便朝前頭走了過去。
“本來不用鬧的這麼麻煩的,你們偏偏要將它鬧起來。”太后聲音嚴厲中透着一絲無奈,“後面的事兒,你們自己收拾。”
景琰神色溫和沉靜,勾了脣角,“母后放心,兒臣自會安排好一切。”
太后點了下頭,才把視線轉到了‘穆錦’身上,“月笙。”第一眼就瞧出了景琰身邊的人是練月笙了,“不是哀家說你,有着孩子,就不要跟着琰兒一併鬧,萬一有個差池可如何是好。”
對於太后看穿了宋辭天衣無縫的易容術,練月笙感到十分驚愕,但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懷孕的事情太后居然也清清楚楚。太后這個人,已經不能用“不簡單”來形容了……練月笙對着太后福福身子,道:“母后的教誨兒臣謹記於心,只是這回陛下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也保證了兒臣的安全,所以兒臣這次是全力支持陛下的。”
聞言,太后欣慰一笑,才招手過來穆錦。穆錦與練月笙互換了身份,在宋辭進宮的那一天,在宣政殿裡,兩人就被宋辭易容成了對方的模樣,好在練月笙與穆錦身形相似,並未出現什麼破綻。此後一段時間裡,穆錦在鳳棲宮裡頂着練月笙的臉當皇后,練月笙頂着穆錦的臉跟在景琰身邊。
“這次多虧了你了,好孩子。”太后握着穆錦的手,發自內心的感謝着。
穆錦連連搖頭,“太后言重了,民女實在是受不起。”說着就要跪下去,讓太后一把扶住,止住了她下跪的去勢。
話說完後,太后就沒有再多說,看着景琰又道了句,“外頭御林軍,哀家已經吩咐過了,你不用再想着了。今天的這出鬧劇,你只要想好說辭解釋給羣臣聽就是了。”
“勞煩母后了。”景琰感喟一聲,眼裡已有溼潤之意,“兒臣都這般大了,還讓母后如此操心。”
太后聞言一笑,“哀家就是喜歡操心,今兒個也不過是幫着你善後一下罷了。”一頓,“行了,哀家還要去嫺兒那兒去看看,你們也快些回去罷。”
幾人送走了太后之後,穆錦才鬆了一口氣,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摸,將人皮面具撕了下來。“今兒個真是爽快了。”她可是連宮變都經歷過的人了!
景琰幫着練月笙將面具揭了下來,撫着她的臉側,對着穆錦說:“你立了大功,能到事情了了之後,朕會好好賞賜你們的!”
穆錦手裡捏着那薄薄一層的人皮面具,揚脣笑說:“那我就和師父等着陛下的賞賜了。”歪了下頭,“這宋辭果真是個人才,江湖上的名號不是白叫的。陛下你可別忘了好好賞賞人家。”
“朕都記得。”景琰朗聲一聲,復而撫着練月笙鬢角,神色柔和,溫聲再次詢問,“身上感覺可都還好?”
練月笙脣角微揚,猶如生了花兒般溫柔,“都說了,我好着呢。”
景琰幾人正說着話,就聽由遠及近的響起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來人很急,應該是跑着來的。這樣想着,練月笙就把視線放到了右側的走道處。
只見阿史那燕面色倉惶,站在柱子處眸色有些惘然的看着他們。她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穿着緋紅色的宮裝,一切準備的都那麼完美,可見的是在等着許澤的好消息,卻沒有料到聽見了許澤事敗的消息。
“呵。”景琰冷笑,“朕還沒差人去找明賢妃,明賢妃就迫不及待的過來找朕了。”輕描淡寫的語氣,完全沒把她當回事。
阿史那燕聽的心口猛然一塞,就快要斷了呼吸似得。是的,景琰什麼時候拿她當回事過?楊如意跟着許澤行動的時候,她安心待在華清宮裡洗漱打扮,準備以最美的姿態來見他,可是她等來的是,許倩失蹤,許澤事敗。她在華清宮裡惴惴不安,就怕下一秒殿門被打開,她被御林軍包圍壓制,但是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
景琰不知道她參與其中?這是最好的,那她還有機會。景琰知道她參與其中,但就是遲遲不來捉拿她,因爲他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的阿史那燕跑到太極殿來,在聽了景琰的話後,才知道自己的夢徹底碎了。
“你們先回去罷。”景琰對着穆錦和趙懷生說了一句。
趙懷生是下人,豈有不聽的道理。這是景琰後宮的事,穆錦自然也沒有留着的道理,故而,也就跟着趙懷生先回去了。
阿史那燕眸色溼潤,步伐踉蹌的走到景琰身前,仰頭望着他,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含情脈脈的叫了一聲“陛下……”
景琰神情冷漠,連一分表情也不願意給她,甩手甩開阿史那燕,“你膽子倒是大的很。”聲音裡透着一股子冷徹心扉的陰冷,讓她聽了打顫。
阿史那燕被景琰甩開,後退了幾步,眼裡一下子噙了淚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他的表情寫滿了厭棄,他身邊站着的練月笙神情平淡,將她當成空氣似得,他們兩人的手一直都是握在一起的。
那一瞬間,阿史那燕心裡壓抑着的憤怒、嫉妒、不甘通通爆發了出來。
“我到底哪點做的不好了!”阿史那燕嘶聲大哭,聲音尖利,“我堂堂突厥公主,屈身下嫁榮朝,不是正室也就算了,當妾,我當了!我一國公主的身份,屈尊當一個妾,我受了多少委屈!我憑什麼要受這種委屈!”她後退一步,用手指着練月笙,“這個女人,她哪裡好!她什麼地方好!值得你這樣對她!”滿目不甘與委屈的看向景琰。
“論起出身教養我什麼地方不比她強!我身後是整個突厥!比她更能幫助到你啊!你要是想南征北戰,我突厥可以幫你!你要成爲天下霸主,我突厥還是可以幫你!我堂堂突厥公主,自小被父汗疼着寵着,被族人所愛,我是天之驕女!我生來就受上天的眷顧!我不該淪落至此的!我不該的!”阿史那燕情緒激動,急促喘息之後,止住了哭聲,眼神狠毒嫉妒的看着練月笙,“你憑什麼和我爭!你有什麼資格和我爭!練月笙,你算是什麼東西!也配和我爭!”
本來神色冷淡聽她大喊大叫的景琰倏然臉色一沉,上前一步,擡手就賞了她一巴掌。因景琰力道太大,阿史那燕被打的跌倒在地,鬢髮散落下來,臉頰紅腫一片,哭聲喊聲戛然而止。
練月笙握住他的手,聲音溫和,“犯不着因爲她一兩句話就動氣。”
景琰神色緩和一下,面含譏誚,對着阿史那燕說:“你只不過是突厥送來做交易的一個物品罷了,有什麼資格在朕的天下自稱公主?”摟住練月笙,“朕本以爲你能認清事實,安安分分,卻不曾想到你的野心這般大。”
練月笙望着阿史那燕,心中平靜,無一絲波瀾,“阿史那燕,你初進宮,我諒你是一國公主,不曾對你要求過什麼,你心氣高傲,我能讓着你,你目中無人,我不與你計較,你無視妻妾尊卑之分,我能忍着的也就忍了。該提醒的我提醒過你,該警告的我也警告過你,原以爲你能想得通,哪知你愈發魔怔,連謀朝篡位之事都能做的出來,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阿史那燕呆愣,心裡依舊想不通,只覺得自己更加委屈,眼裡的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她擡起頭,悽聲哭道:“陛下,我是愛您的,我的愛不比其他人少一分,不比練月笙少一分,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和您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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