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啓瑞拿着手裡的調查結果,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寧壽宮如同銅牆鐵壁,太子妃自然不會在寧壽宮遇到什麼。這變故還真是在御花園,太子妃跟高貴妃有過短暫的接觸。儘管二人沒說什麼話,但要是真想傳遞消息,這點時間也夠了。
跟主子爺的夫妻情分,比不得別人的三言兩語。豈不是可笑。
蘇清河看了看遞過來的消息,微微一曬,就放下了。“白嬤嬤恰好肚子疼,肯定是太子妃身邊有高氏的人,清理了吧。盯住她,別讓她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就成。”
張啓瑞臉上的神色不好,還是鄭重的應了一聲。
………………
一艘商船正從南邊往京城而來。
船頭站着帶着大斗笠的男子,身材欣長,面容被斗笠遮住了,露出帶着青胡茬的下巴。
不多時,一個黑衣人從船艙裡出來,朝男子走去,“主子,白遠傳消息過來了。”
那男子伸出手,接了過去,細細的看了看,臉上沒露出多餘的神色。良久之後,才道,“暗五,是不是還有別的消息,一併拿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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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做暗五的黑衣人眼裡閃過一絲懊惱,將消息遞了過去,“這是宮裡傳來的。說是看主子的心情決定給不給您看。”
“你覺得孤心情不好嗎。”這男子正是迂迴回京的大周太子粟遠冽。
“白遠所帶的人,此次傷亡不小。這些人都是跟着殿下出生入死的兄弟,您心裡難受,再所難免的。”暗五沉聲道。
粟遠冽擡眼,看着大江兩岸的隱隱青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一將功成尚且萬骨枯,一個帝王的霸業,又該犧牲多少人呢。這些跟着他的兄弟,一個個離他而去,慢慢的,自己也會成爲孤家寡人嗎。
有些人,爲了護着他喪了性命,有的人爲了殺他而喪了性命。他將手裡的紙條又看了看,臉上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有人盼着他死,他不吃驚。可是萬氏,自己的原配妻子,在這樣的時刻,卻選擇了背棄他,這讓他心裡多少還有些愕然。繼而是悲涼。
挖牆腳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自己的妻子,真是太有諷刺意味了。
他看着滾滾而逝的江水,慢慢的,心裡也無喜無悲了起來。
“既然白遠那邊成了,京城裡只怕很快就有流言了。咱們也快點趕路吧。儘快回去也好啊。”粟遠冽轉身,往船艙而去。
暗五跟在他的身後,“不過對方的折損也已經接近六成了。元氣大傷。”
粟遠冽點點頭,心裡一點也輕快不起來。
……………
丞相府。
黃斌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臉上顯出幾分怒意,“你怎麼辦事的,怎麼會傷亡這般大
。”
黑衣人身上帶着傷,“那些都是跟着太子的親衛,都是百戰餘生的人。相互配合默契,而且,他們也用了毒,藥。他們不畏懼咱們藥,但是咱們畏懼他們。一旦粘到身上,就沒有生機了。要不是屬下撤退的快,都得折在那裡。由此可見,這次遇見的一定是太子無疑。”
黃斌有些慶幸道,“若是折損成這樣,你幹掉的還只是一個替身的話,你也就不敢回來見老夫了。”
“屬下不敢。”黑衣人俯身道。
黃斌點點頭,“把你的人都整合起來,修整一下,還有用處呢。”
黑衣人這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黃斌直到黑衣人真的離開,才漏出疲憊之色。這四成的人,還真不一定能保證他的全身而退。他必須找一個強有力的外援才成。
於是,他讓人叫來了諸葛謀。
“先生替我去見一個人吧。”黃斌看着諸葛謀道。
“請主子吩咐。”諸葛謀知道黃斌的猜疑之心,在他面前從來不敢表示出半點猶疑。
黃斌小聲的說了一句。諸葛謀眼裡閃過吃驚之色,“主子是什麼時候和她……”
黃斌眼睛一閉,不做任何解釋,“去吧!快去快回。”
諸葛謀站起身來,轉身出去了。
東宮。
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的移到正院的窗戶外,萬氏聽到細微的叩打之聲,三長兩短。
她拿着賬冊的手微微一緊,又若無其事的落在賬冊上。半晌,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不滿意的皺了皺眉眉頭。
白嬤嬤看了一眼,才道,“可是茶涼了,老奴這就給您換熱的上來。”
“昨兒吃的杏仁茶甚好,嬤嬤給我熱一碗來。”萬氏頭也不擡的吩咐道。
白嬤嬤手一頓,總感覺這是像故意支開她。不過,她也不敢猶豫,“主子得多等一會,這東西現磨纔好用。”
“無礙!”萬氏不在意的道,“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倒越發的饞了起來。”像是在解釋她突然之間口味的變化。
白嬤嬤眼神一閃,就笑道,“節氣變化,難免的。”說着,就轉身退了出去,然後毫不猶豫的朝小廚房而去。
門邊一個掀簾子的小丫頭,在白嬤嬤離開的時候,微不可見的朝白嬤嬤點了點頭。白嬤嬤微微合了一次眼睛,兩人之間有誰也沒發覺的默契。
萬氏等外面都靜了下來,才朝後窗那裡走去。輕輕的推來窗櫺,見窗臺上的秋海棠長得越發的茂盛了。她好似頗爲喜愛的摸弄着花盆邊作爲裝飾的鵝卵石,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將一個小小的白色的小石子攥進了手心裡。
撩門簾的小丫頭的腦袋在門邊一閃就消失了,好似風捲起了門簾一般。萬氏並沒有發現。
萬氏拿到手裡的,並不是什麼白色的石子,而是一個小小的白色蠟丸。
她急忙打開,被裡面的消息驚得臉色煞白。殿下果然出事了!
是誰下的手。她腦子裡閃過這樣的念頭,她一定要找出這個人給夫君報仇!可理智瞬間就回籠了過來,她連傷心和難過都來不及有。
沒有了太子的東宮,誰還會將她放在眼裡
。她想起了蘇清河,想起了竊據東宮之位的蘇清河。儘管自己不知道她是假的,難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假的嗎。對她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淡淡的,有時甚至是嚴厲的。她憑什麼。
太子還在的時候,對她尚且如此。如今,太子八成是不好了,蘇清河只會越發的有恃無恐。
自己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太子曾說過,如果他出了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蘇清河。
可是,她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嗎。真的能將她和孩子的一身榮辱託付給她嗎。
其實,對於蘇清河的人品和信譽,她心裡是相信的。她相信蘇清河能保住她們母子,但也僅僅是保住。
但是隻是活着就夠了嗎。
不!她不僅要活着,還要活的好!活的有尊嚴。
可這些蘇清河能給與他們嗎。萬氏在心裡搖搖頭。
她覺得,她現在不能因爲即將要失去丈夫而悲傷,而應該堅強起來,給孩子爭取應有的權利。這也是完成太子沒有完成的事。她不是嬌弱的只知道哭的弱女子,她能代替太子給孩子撐起一片天。
但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她這樣的想法不過是給自己的涼薄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作爲妻子,知道丈夫遇到危險,知道丈夫受了重傷。她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想盡一切辦法救夫嗎。
別人或許不可信,難道皇后也不可信嗎。那可是太子的親孃。而且也無人阻止過她去見皇后。
所以,她從心裡,從來就沒想過去救太子。
白嬤嬤端着托盤,笑盈盈的走過來,門口的小丫頭輕快的問好,殷勤的替白嬤嬤撩開簾子。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機靈。”白嬤嬤好心情的誇了一句。
那小丫頭嘻嘻的笑,眼神卻朝萬氏取東西的窗戶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白嬤嬤心裡有了數,就進了裡間。
“主子嚐嚐,今兒的味兒可好。多放了幾種蜜餞,您嚐嚐順不順口。”白嬤嬤收了桌上了賬本,殷勤的服侍。
萬氏見白嬤嬤沒有異常,心裡鬆了一口氣。
白嬤嬤伺候萬氏用完,服侍她睡下,纔去見了張啓瑞。
“確實跟外面有聯繫,但是具體傳遞了什麼消息,我就不知道了。如今,對我防範的厲害。”白嬤嬤輕聲道。
“再忍忍,殿下就快回來了。”張啓瑞透漏了一點消息,安了白嬤嬤的心。
白嬤嬤果然眼睛一亮,“當真……”
“到時候悄悄的換回來,你只別漏出來。如今讓不安分的蹦躂吧,等知道宮裡的是真的。就好看了。”張啓瑞恨恨的想。
別人不知道這裡面的貓膩,他多少是知道一點的。如今,被截殺重傷的是替身,自家的主子爺卻是安然無恙的。
而給太子妃送消息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殺人者。這一點,他不信太子妃想不到。
但是,她明知道消息,卻選擇了隱瞞。其心可誅。
粟遠冽終於在明啓帝和蘇清河的焦心等待中回到了京城,悄悄的潛回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