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跌跌撞撞地出了村,就看見五爺爺和五奶奶扛着鋤頭過來,樑五爺他們也看見了三人,連忙跑過來,看見三人臉上的傷,五奶奶氣道:“他們也不怕報應,三個孩子打成這樣?”說着摟過樑宜梅,“可憐的孩子!”
五奶奶抱着樑宜梅,五爺爺也扶着樑宜木和樑宜林,五人一到五爺爺的家中,五爺爺就將藥膏拿出來道:“這還是以前我進山打獵時備的藥膏,已經很多年不用了,可以消腫祛瘀,來,我給你們抹上。”
樑宜梅看着藥膏有點膽怯,已經這麼多年了不會過期吧?不過看着樑宜木和樑宜林都塗了,她也沒膽子說不,五奶奶也沒問她就一把抓過她給她上藥,一邊還大罵着梁氏族人。
樑五爺勸慰了幾句,就引來五奶奶更激烈的控訴,通過兩人對話,又加上前些日子瞭解到的,樑宜梅總算知道了因果。
原來樑家在前朝也算是一箇中等的家族,後來爲了避禍就來到了本省,先祖買下了一大片地,又買下了一些基業,剛開始過的還算其樂融融,只是沒多久族人就因爲利益相爭不斷,他們這一支不過是旁支的旁支,在相爭中和其他旁支一樣脫離本家,來到這裡,一樣是置辦下田地和家業,剛開始也是勤勤勉勉,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族裡的人漸漸融入到農業生產中,族裡有幾個自持是大家的人看不慣,覺得他們本就是大家之後,怎麼能這樣甘於平凡,所以行事還是照以前沒有沒落的時候的章程辦。
只是拿着農民的收入,過着官宦的生活,可想而知,種種矛盾突生,而且他們將大家族裡面的傾軋學得一成一的像,這麼多年來,也有人受不了族裡人的勢力,紛紛離開,可是能離開的人都是家境不錯的,因爲樑家族裡有規矩,祖上留下的田不能賣,你要走就得把自家的田上交給族裡,而且,父母不在的,父母置辦的田也不能賣,歸爲族田。而自家置辦的田雖然能賣卻得先優先族裡人,族裡人有意向的必須給優惠……條件苛刻,這麼多年來能出去的沒有幾家。
五爺爺和五奶奶年輕的時候也有孩子,只是在三歲上發生了大旱,這裡成了災區,孩子死了,五奶奶也是九死一生活過來的,那之後就沒再有孩子了。
族裡的規矩是沒孩子的那家要麼過繼,要麼死後就將田地上交族裡,五爺爺一家的田地有十來畝,雖然不是很多,也算是一個家境不錯的,兩個老人還沒老,族裡就逼着過繼,後來這事鬧得太大,五奶奶就想過繼孃家的一個孩子,樑家族裡的人聽說了就紛紛逼着他們過繼族長的一個兒子,五爺爺和五奶奶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族裡的人蠻橫不講理更是堅定了他們要過繼五奶奶孃家孩子的想法,誰知樑家族裡的人更狠,話也沒遞,直接將五爺爺和五奶奶除族了。
五爺爺知道後氣出了病,還是五奶奶的哥哥幫着她將五爺爺擡到縣城治好的。之後五爺爺就帶着五奶奶住到了村外,家裡的田地都被收回去了,那時去告官也沒告個所以然來,五奶奶的兄長們就湊了一筆錢給他們買了一頭驢,兩人都是靠着這頭驢過活。
當年這件事鬧得很大,還對另一家人影響深遠,就是樑宜梅家。樑二郎年輕的時候曾經出去闖蕩過,還學了一些拳腳功夫,見識要比別人更遠些,見族裡的人越來越唯利是圖,不願太過往來,趁着樑五爺的這件事就在半山腰上買了那一片地,蓋了房子,搬出了村,他雖然搬出了村,但不遠,又不是遠離,那些族裡的老人也沒有辦法。
只是今年春天的時候,家裡的種子不夠,樑二郎就進城買種子,回家的時候就遇到了匪徒,別村裡的人來報信的後村裡的人每一個願意相幫的,大伯本來想去的,只是被大伯母又哭又鬧的拉住了,這個身體的娘二娘子剛受了大打擊,不願丈夫棄屍荒野,就神情恍惚的求了樑五爺,樑五爺連夜帶着她去找樑二郎的屍體,好不容易找到了屍體又遇上了下雨,二娘子的身體本來就弱,遭此大劫後就生了重病,只是她強撐着辦了樑二郎的喪事之後更是一病不起。
家裡爲了給她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本來病情已經有好轉,連大夫也說再吃幾服藥就好了,樑宜木就想將家裡的田地賣去一些。家裡一共有四十多畝的田地,除了五畝的族田之外,其他的都是樑二郎置辦下的,所以在理論上是可以賣的,只是族裡的人一拖再拖,後來,樑宜木急着要用錢買藥就親自跑到外面去賣地才知道樑家族裡的人放出了話不許別人買他家的地。
樑宜木那時剛剛失去父親,也沒多想,只是覺得氣憤,回到家中就告訴了母親,二娘子病情又加重了,再加上經常有一些村裡的人到家裡去冷嘲熱諷的,她的病就更加惡化了,等樑宜木察覺的時候已經都晚了。
所以父親剛死不過半年母親又死了,樑宜木一下子就長大了,以前他總是忽略的事情這時也想起來了,他本來就聰明,再加上有心,沒多久就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他恨族裡的人,但母親要下葬又不得不仰仗着族裡,只是沒想到族裡不同意他將田地賣了葬母,只說要借錢給他,樑宜木打落牙齒往肚裡咽,什麼都聽族裡的,母親下葬後族裡就開始分田地,理由是他們三個孩子太小了,不能很好地操持,族長也就是象徵性的跟樑宜木說了一句,就開始分田地。
樑宜木直到他們分好了田地,才獨自上了縣城擊鼓鳴怨,縣老爺也有趣,派人將樑家族裡分到田地的人都索去了衙門,然後公開審理,最後的判決是,四十多畝的地零頭給了族長就當抵了葬母的錢,其他的地都租給樑家村裡的人,按年繳納租金。後來樑宜木又請求將山上的兩畝地留作自用,池塘也沒有租出去。那縣太爺又把帶去的人打了板子,其中族長和樑大郎打得最狠,又撤了族長的里正之職,另派了里正纔算完。
只是這件事也夠轟動一時的了,一個村裡有大半數的人被拘到衙門還被打了板子,樑家村的名聲算是傳出去了。族裡的人大半都恨上了樑宜木,只是因爲樑宜木在縣太爺那裡露了臉,大家也不敢做什麼,只不過徹底的將他們隔離了出來。
弄清了始末,樑宜梅暗地裡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家族還真是要不得,大半的人都壞了,只是他們現在沒有能力離家罷了!
上完了藥,天也快要黑了,五爺爺和五奶奶留他們吃飯,樑宜木覺得今天已經夠麻煩他們了,再麻煩也不過如此,要是這時候執意要走反而傷了情分就留下了。
吃了飯後梁五爺就送他們回了家,院子裡還散着盆和木棍,雪地裡也一塌糊塗,樑宜木也不想理,只是略收拾了一下,燒了熱水泡腳後就牢牢地關了門睡覺。
樑宜木仔細的看了一下樑宜梅的臉,發現並不是很重才鬆了一口氣,剛纔在五爺爺家他不好意思太仔細看。
樑宜木抱了抱樑宜梅道:“都是哥哥不好,讓妹妹捱打了,不過以後再也不會了!”
說着又囑咐樑宜林:“以後哥哥要是不在的話,你要保護好妹妹知道嗎?”
樑宜林頂着一個大胖臉重重的點了點頭,樑宜梅的眼淚就下來了,人就是這樣,沒有人維護的時候就會堅強的面對一切,心堅硬無比,而一旦有人爲你出頭,心裡的酸澀怎麼也擋不住。
樑宜木和樑宜林見妹妹哭了,手忙腳亂地安慰,樑宜林拍着胸脯說:“妹妹放心,等我再長大一點我就去打樑宜森給你報仇!”
樑宜梅好好的哭了一場,覺得心裡好受一些了才抽抽搭搭的停了,兩個哥哥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臨睡前樑宜木又告誡兩人以後離村裡的人遠一些,就是小孩也不要理。得到兩人的肯定回答後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