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夫人把布料貼着臉擦了擦,道:“這個不夠柔軟,”皺着眉想了想,問瑞嬤嬤,“我記得以前宮裡有賞下兩匹蜀州的織錦,那布料柔軟又保暖,給孩子做肚兜最好了,剩下的用來做襁褓,伱快去把它找出來,拿來我們自己裁了,交給針線班只怕他們又在上面繡東西了!”
瑞嬤嬤的額角微汗,夫人現在兩個月還沒到,太夫人就這樣盼着,要是夫人生的不是兒子,是女兒,那太夫人豈不是很失望,到時只怕婆媳倆的關係也會受影響!
瑞嬤嬤不經意的拒絕道:“如今日子還短呢,而且那東西一直放在庫房裡,從沒有人去打理過,也不知怎麼樣了,找出來也得一段時間,太夫人不如想想年節禮的事吧,年節快到了,夫人又被太夫人和侯爺拘着,今年這些事少不得又得太夫人操心了!”
自從老侯爺他們走後,她就不喜歡宮裡的東西,所以下人們不知道也是有的。侯老夫人並沒有多想。
“唉,本來想着小五娶了媳婦我就能休息了,誰知今年還是得親自上陣!”雖是抱怨的話,太夫人卻說得很開心。
瑞嬤嬤也樂得奉承,將圍繞在太夫人身邊的布料都收起來,將名單和禮冊拿出來和太夫人一一的對比着。
太夫人翻了翻道:“給輔國公府和太子的禮加倍,樑家的禮也備的重些,其他的就照舊吧。”
“五皇子府?”瑞嬤嬤遲疑的問道。
“太子今年成親,府裡多了一個太子妃,開銷自然會更大些,”侯老夫人不在意的道:“而且太子體弱,少不得要花錢吃藥,五皇子有皇后幫襯着,歐家又那樣有錢,我們也就表表心意罷了。”
年節禮一送出去,樑宜梅懷孕的事也傳了出去。陳氏拉了董氏來看她,因爲滿了三個月,侯老夫人也放心的讓她出去見客,只是對世家裡的幾位夫人仍然推辭着,“伱是姑娘的時候就和她們好,這時要是不見她們,難免留下口舌,其他人卻是不必。有老太婆我頂着呢,伱只管安心養胎。”
樑宜梅心下感動,董氏羨慕她,“伱婆婆這樣疼伱,是求也求不來的,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伱呢!”
陳氏也說她:“伱要惜福!”
樑宜梅深以爲然,對侯老夫人的要求,只要她能做到的都會盡力去做。
輔國公府裡,老太太的貼身媽媽給她卸掉頭釵,見她發呆。就笑道:“老太太是在想侯府的事吧?”
老太太垂下眼眸,低聲應了一聲。
貼身媽媽就嘆道:“想當初侯老夫人還是姑娘的時候就常跟在老太太的身後。纏着您陪她出去騎馬,您要是不答應啊,她就能成天的跟着您,到最後還是老國公出面,拿了哥哥的架子壓着才肯罷休呢……”
貼身媽媽見老太太微閉着眼睛,眼睫毛卻是一顫一顫的,顯見是在聽了。就繼續道:“姑奶奶當時嫁給老侯爺,您還擔心她的性子太烈,兩人一個又是武將。平時大大咧咧的,一個又是烈性子,指不定天天打架呢,誰知道老姑爺是個疼人的,一點委屈也不捨得叫姑奶奶受,這麼多年來一個妾室沒有,兒子更是一個接一個的生,那時,滿京城的人都說再沒有比姑奶奶更有福的人了!”
“誰又能料到老姑爺和表少爺們一夜間就全沒了,五表少爺年紀小不說,還是那樣一個霸王似的人物,都覺得侯府是毀了,五表少爺偏又撐起來了,只是眼見着表少爺一年比一年大,卻總不見有孩子,這幾年京裡的流言還少嗎?”
“好在現在長平侯夫人有身孕了,聽說這幾日給侯府送禮的都排成了長隊,只是侯老夫人的孃家……”
“好了,”老太太睜開眼睛,道:“饒了老半天不就是想讓我去看她嗎?”
“老太太,”貼身媽媽勸道:“老國公要是在,也一定會這麼做的!對不起李家的是當今,姑奶奶的痛不比您輕啊!”
“伱也以爲我想不通?”李老太太有些生氣的道:“我怎麼不知道她苦?只是她苦怎麼就不知道回孃家?怕我怪她?難道我就是那樣的人?她這樣想我還不讓我生氣了?我告訴伱,我不會去的,她要是不回來我絕對不會去見她!”
貼身媽媽一怔,沒想到老太太這麼多年不見侯老夫人是因爲這個,心裡就有些着急,這十幾年來爲了兩位老太太的事,國公爺可是想了不少辦法,這次也是國公爺想借着這件事讓兩家重新走動,只是老太太的態度這樣堅決……
李老太太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貼身媽媽不敢再多說。
出來找到國公爺,將剛纔老太太說的話轉述了一遍,道:“……看樣子,老太太倒不是爲了老國公的事生氣,倒是爲了姑奶奶生氣的,讓老太太去找姑奶奶只怕不可能了。”
國公爺沉吟半響,道:“伱明天帶了年節禮去長平侯府,去看看長平侯夫人,跟她說,我們家的老太太有些想她了,問她怎麼這麼久都不來見老太太一面。”
貼身媽媽迷茫的眨眨眼,長平侯夫人什麼時候和老太太有交情了?
擡頭卻看見國公爺意味深長的看着她,頓時恍然大悟,斂首屈膝行了福禮道:“老奴知道了!”
樑宜梅恭敬地將輔國公府來的貼身媽媽送出院子,在院門口站了半響,命人帶了輔國公府送來的禮物轉身去了侯老夫人的院子。
侯老夫人正不自在,見樑宜梅來了,就強撐起精神衝她招手,樑宜梅就坐到侯老夫人的身邊,自責道:“娘,太醫說胎已經坐穩了,年節禮也已經送了,明天還是我到議事廳去吧,您看,您都累出病了,侯爺該擔心了!”
侯老夫人不在意的擺擺手道:“這些不算什麼,我身體好着呢,只不過昨晚睡得不太好,今天才有些乏罷了!”眉眼間的疲色更重了。
向來有眼色的樑宜梅卻做不見,興致勃勃的問道:“媳婦聽說以前婆婆的馬術可好了,常騎馬出去,就是老國公也甘拜下風!”
侯老夫人被她逗得“哈哈”笑,“聽她們胡扯,那是我哥哥故意讓我呢,我的馬術連我嫂子的都比不上,不過其他人我卻還能略勝一籌!”
“哦?”樑宜梅感興趣的問道:“婆婆常和李老太太一起騎馬嗎?難怪李老太太貼身的媽媽說婆婆和李老太太的感情好,婆婆有什麼事都和李老太太說呢?”
侯老夫人的笑容一滯,“今天輔國公府的媽媽來了?”
府裡的事都是侯老夫人在管,要是沒侯老夫人的允許,輔國公府的媽媽又怎麼可能一路到她的院子?
樑宜梅笑着點點頭,“是啊,李老太太說還沒有見過媳婦,讓媳婦過年的時候回去給她拜年呢,媳婦想着對輔國公府不熟,想拉了婆婆一塊去!”
侯老夫人卻問道:“我和李老太太的事也是那個媽媽告訴伱的?”
樑宜梅點頭,侯老夫人就若有所思,瑞嬤嬤微怔,朝夫人看去,樑宜梅就衝她擺擺手,悄悄地起身離開了。
侯老夫人毫無所覺的垂着頭髮呆,良久開口問道:“伱說嫂子這樣說是什麼用意?”
瑞嬤嬤知道這一直是太夫人的一個心結,想了想,下去將樑宜梅送來的禮物拿出來,道:“這是夫人送過來的,說是今年國公府送來的年節禮。”
侯老夫人舉目看去,就是一愣,這禮比往年的少了三分之二,薄的不能再薄了!
瑞嬤嬤心裡有些忐忑,她弄不懂國公府的意思,可是看夫人剛纔的舉動,倒像是好事。
“是我錯了!”瑞嬤嬤聽到侯老夫人喃喃的道,眼裡就流出眼淚。
瑞嬤嬤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扶住她,急道:“太夫人?”
侯老夫人猛地睜開眼睛,道:“備車,我要去輔國公府!”
瑞嬤嬤後背就冒出汗來,侯老夫人已經有十多年沒去過輔國公府了。
她不敢怠慢,一邊吩咐人備車,一邊讓人去通知夫人,想了想,又派了一個人去餘味齋通知侯雲平!
等侯雲平和李軒然急匆匆的回到家中事,侯老夫人已經滿臉嚴肅的掙脫樑宜梅的手,往車上坐去。
樑宜梅頓時有些後悔,她哪裡知道侯老夫人的反應會這麼大,還以爲她還要再想幾天呢,早知道就應該等了侯雲平回來再一起去找侯老夫人才是。
“娘!”侯雲平喊了一聲。
樑宜梅見侯雲平來了,頓時鬆了一口氣,衝侯雲平身後的李軒然屈膝行福禮。
侯老夫人就從車廂裡探出頭來,一把抓住他的手,“小五,快,和我去見伱舅母,娘知道錯了,伱舅母沒怪過我,都是我不好,到時也沒說清楚!”
侯雲平眼裡閃過迷惑,一邊安撫性的拍拍母親的手,一邊看向妻子。
樑宜梅苦笑一聲,就將今天輔國公府來的貼身媽媽說的話簡短的說了一遍。
侯雲平心裡一鬆,跟在後面的李軒然卻是眼睛一亮,拉過侯雲平:“這可是一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