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宜梅氣沖沖地拉着樑宜林離開了錢府,想起大哥,她又覺得愧疚,她都那麼大的人了,卻還比不上小小年紀的大哥隱忍,要是他在,說不定今天就忍下來了。可她不能,又不是涉及生命,爲什麼要把尊嚴壓在上面?
兩人回到家裡的時候,五爺爺和五奶奶都去集市賣魚了,樑宜梅就將今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了樑宜林,樑宜林生氣道:“就是妹妹不這樣做,我也會這樣做的,錢家雖是地頭蛇,可還有尚縣令呢……”
“嘖嘖嘖,你們好傷我的心啊!不是還有我嗎?別說現在錢家還不能一手遮天,就是能,我也能護着你們,爺的朋友,他們能怎麼的?”
兩人扭頭去看,徐潤新就搖着扇子倚在門邊看他們,樑宜林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徐潤新側開身子,指着門口道:“你們沒關門!”搖着扇子就在樑宜梅的身邊坐下。
樑宜梅殷勤的給他倒了一杯茶道:“那可說好了,你以後得罩着我們。”
徐潤新美滋滋地接過茶,點頭道:“好說,好說!”就將茶往嘴裡倒。
樑宜林見了張開剛要說什麼,徐潤新就將茶噴了出來,樑宜梅反應過來,趕緊道歉道:“哎呀,我忘了,這是冷的,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兒就給你重新沏一壺。”說着拿着茶壺就要走,徐潤新一把壓住,氣鼓鼓地道:“不行,我剛說要罩你們,你就給我喝了一杯冷茶,也太沒誠意了。”
“那你要怎麼樣?”
樑宜林坐在一旁自顧自的吃着五奶奶昨天做的點心,不再理兩人,他們一大早去錢府,早就過了飯點了,既不讓他們走,他們也不吃飯。估計也是那個錢老太太的傑作……
徐潤新笑道:“我要果子酒!”
樑宜梅皺眉,“我昨天剛給了你兩壇,就是果子酒也沒有這麼喝的!”
徐潤新理直氣壯道:“那兩壇都被我外公拿去了,我一口都沒撈到呢。”
樑宜梅狐疑的看着他,徐潤新目光坦然的給她看,樑宜梅覺得對方學壞了,以前他只要說謊就會不停的搖着扇子,要是持續和他對視,他的脖子就會紅。可是現在已經基本上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說話了。沒辦法,她只好妥協道:“再給你一罈。”
“不行,最少兩壇,要是一罈,外公他肯定會搶走的,他這兩天正要請人陪他下棋呢,至少得給他準備一罈!”
樑宜梅想了想。覺得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果子酒,兩壇就兩壇吧。想着點了點頭。
徐潤新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怕樑宜梅忘記,非催着她進去先拿酒來,樑宜梅拗不過他。只好到房裡去拿,好在前一段時間她拿了好多出來。
徐潤新好奇的問樑宜林。“你們去錢府,那個老妖婆是怎麼招待你們的?”
樑宜林吃驚道:“老妖婆?”
徐潤新揮揮手,“就是錢府的老太太嘍,我們都這麼叫她的,她那種人,算了,回頭你勸勸梅子吧,和這種人生氣是不值得的,像我外公,以前就老是被她氣得暴跳如雷。可後來他學乖了,就是錢老太太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罵,我外公他也能垂着眼瞼不動聲色的下棋!”徐潤新有些自豪,覺得能面對錢老太太而不生氣的人都和聖人差不多了。
晚上兩人將白天的事告訴了五爺爺和五奶奶,五爺爺沉吟道:“錢府的老爺還是不錯的,他應該不會做什麼,我們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吧。”
五奶奶卻不同意,“他再好,也沒有爲不相熟的人駁了自己的母親不是。要我說,既然已經撕破臉了,也不在乎這麼一點,明天就去美味齋把魚斷了。這一年多來,他們可沒少佔我們的便宜。”
樑宜梅深以爲然。樑宜林考慮的更深些,“當初說好了有魚的話只供給他們一家飯館,現在說沒有,總不能賣給其他家吧?”
五奶奶撇嘴道:“我就到集市上賣,雖然久點,但掙的錢是賣給他們的一倍呢。”
樑宜梅看着有些消瘦的五奶奶道:“五奶奶,我早就想說了,咱們還是別去賣魚了,這天這麼熱,站在那裡,哪裡是人受得了的。”
“難道那麼多的魚就白白的放着?”
樑宜梅知道老人的心思,像五爺爺和五奶奶這樣的人,要是不給他們活幹,他們反而不舒服,可她也不願太累着他們,於是道:“我早就打算好了,我們開一個粥鋪,只賣一些粥,魚片粥,白菜粥之類的,都是咱們家自己種的,有的,前兩天五奶奶不是還抱怨說家裡這麼多的菜吃不完嗎?開了粥鋪就不怕了。只是咱們就這幾個人,地裡還有那麼多的地,我正想着趁這個機會買幾房下人,到時粥鋪就由五爺爺五奶奶管着,再請兩個幫手就是了。”
五奶奶聽說要買下人連忙搖手道:“咱們本來就是莊稼人,哪裡還去買人?這些活我們乾乾也就是了。”
樑宜梅卻不答應,她道:“早晚要買的,咱們家裡的事可以自己管,可地裡那麼多的事卻是不行,五奶奶放心吧,現在地裡不是正在建房子嗎,等我們選好了人,房子也建好了,也不用全都和我們一起住。”
五爺爺也點頭道:“不錯,其他的不說,以後林哥兒當官了也是要請人的,還不如現在就買,以後也有個幫手。”
五奶奶見五爺爺也答應了,只好同意。
樑宜林道:“這事得問問徐大哥,他做這些事情肯定比我們熟,也不定這時候就要買齊,慢慢來就是了,至於粥鋪的事,也可以請三表哥他們幫忙,我聽說四月後三表哥就沒工了,既然這樣,不如我們請他。他機靈,又勤快,我們也知根知底的,正好!”
五奶奶道:“只是這樣怕是家裡的銀錢週轉有問題。”
樑宜林笑道:“五奶奶,地裡的活兒是一直繼續的,哪一樣不要錢?可除了這一季的玉米,不管是池塘和湖裡的魚,還是種桑養蠶,或是山上的果子,都不是一下兩下就能有收入的,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吧,這樣一來,這粥鋪倒成了來錢的了。”
五爺爺撇了他一眼,“你怎麼忘了,在山坳裡,我們還有二十多畝的良田和邊上的一百畝中等地呢,今年是爲了養着纔沒有播種,開春是一定要種的,這鋪子你們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誰沒事去喝粥啊……”
樑宜林摸摸鼻子沒說話,樑宜梅就笑道:“我們就試着開開看,實在不行,我們再把鋪子租出去就是了。”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五爺爺纔沒有反對,反正材料都是自己家的,也不虧什麼,只是買鋪子花一些錢,可樑宜梅也說了慢慢收租金就是了,縣城的鋪子是不愁租的,總有一天是會回本的。
正如五奶奶說的一樣,錢老爺的確非常的惱怒,他覺得目前固然有錯,可樑宜梅是晚輩,就不該這樣頂撞長輩,忍一忍就是了,爲了一口氣使得母親暈倒,更何況他們樑家還得借錢家的勢呢。他叫來錢管事,讓他明天到美味齋去,就說不用樑家的供應的魚了,也吩咐了門房,不得再買樑家的魚。
錢清皓也聽說了今天的事,回到屋裡發了一通的脾氣,錢太太正爲今天的事煩惱,見了不免責怪,“你這是幹嘛?你祖母還在牀上躺着呢,你不說去侍疾,還有時間在這裡發脾氣。”
錢清皓的眼圈有些發紅道:“學裡真心和我玩的本來就少,好不容易有一個好朋友,人家妹妹第一次上門,你們就這樣,明天我怎麼去見人家?”
錢太太聽了吃一驚,連忙問是怎麼回事,才知道,原來樑宜林是他同窗。錢太太細細的問了他在學裡的事和樑宜林平時的所爲,感嘆道:“他比你還小一歲呢,行事卻比你成熟多了,他的妹妹也很厲害,現在聽你這麼說,他們家裡的人的人品都不錯,明天你備上一些禮,親自去賠罪,相信他們會原諒你的。”
錢清皓狐疑的看着母親,錢太太就摸着他的頭髮道:“不管你祖母和你父親怎麼做,你照自己的心意做就好了,以後和他在一起,多學學他的長處,知道嗎?”
錢清皓聽母親這樣說,分明是肯定樑宜林會原諒他,心裡鬆了一口氣,就點頭道:“知道了,娘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讀書,光宗耀祖!”
錢太太愛憐的摸着他的頭道:“娘不用你們光宗耀祖,只要你們兄弟友睇,以後同心同力就好了,這樣纔可以護住你們的妹妹。”
錢清皓不敢再說,他知道,母親最大的心病就是大哥。大哥是祖母帶大的,也學了一身的唯利是圖,好在他對家人還有一些感情,母親最怕的就是他和大哥產生矛盾,怕禍起蕭牆,所以總是告訴他要體諒哥哥……
送走錢清皓,錢太太就坐在梳妝鏡前梳頭,旁邊的大丫鬟仔細地回稟着剛聽到的消息。聽到錢老爺退了樑家的魚,手中的梳子“啪”的一聲打在梳妝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