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韜心裡也是忐忑不安的——他同樣對李牧信心不足。
也許跟信心無關,雙方的實力相差實在是懸殊得難看,並且薛猛一方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戰場上喪失主動權等於戰敗或者死亡。
但是陳韜心裡依然期盼着李牧給他一個奇蹟,如同演習場上,來一次根本不可能的奇蹟。
要奇蹟,給你啊——如果李牧知道陳韜心裡的想法,一定會抽幾口煙後揮了揮手這樣說。
“我並非浪得虛名。”
一堆草叢後面,李牧迷彩上衣敞開着,包括迷彩褲小便的地方也是敞開着的。他嘴脣動了動,心裡暗暗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悄無聲息地慢慢後退,轉眼就消失在茂密的樹林裡,離開了山脊線。
薛猛傻眼了。
他不止一次地對照了手持終端上的代表着李牧位置的紅點,和代表着自己所在位置的綠點,每一次都沒有錯——的確是完全的重合了。
“不能夠是北斗系統出問題了吧?”上士不敢相信地四周打量,低聲說道。
當然,當時的兵們對國產裝備是或多或少有些不信任的,畢竟有很多例子在那裡,不過也是應當被原諒的,畢竟國產軍工的基礎不紮實。
“排長,快看這裡!”有一個兵指着邊上的一塊石頭,低呼起來。
薛猛走過去,凝神一看,“-操-!”
赫然是衣服的鈕釦,上衣的不鏽鋼鈕釦和褲子拉鍊處的塑膠鈕釦,在石塊上面排成了一個數字——二。
“被耍了!”上士胸腔中那股火頓時就起來了。
薛猛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距離李牧大約還有五十米的時候,薛猛就下令展開了隊形。儘管他非常的不相信,或者說打死他一百遍他也不相信,李牧可以逃過這一次抓捕,但是他還是讓部隊以最穩妥的方式展開了行動。
十二名特種兵在外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李牧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於是,當薛猛發現代表着李牧的紅點停止了移動之後,馬上做出判斷——這小子停下來休息了。
薛猛果斷地抓住這一次難得的機會,下令圍捕!
滿以爲當自己和追擊部隊如同天降地出現之後,會看到李牧呆若木雞張大嘴巴吃驚的樣子,然後自己可以淡淡然然地向陳韜報告任務完成,隨便提一下那兩條煙的事情。
然而事實卻是殘酷得令人難以接受——居然半個人影都沒看見!
隨即懷疑是設備出了問題,現在才發現,妥妥的被耍了一個沒脾氣——李牧居然知道鈕釦之中有一個實際上是信號發射器!
“他是怎麼發現的?”薛猛捻起一隻鈕釦,喃喃自語說了一句。
身邊的十二名特種兵的心情更加的激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樣的事實非常的難以讓人接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通過特種兵手持的微型攝像機傳回的畫面,卜美玉看清楚了那些鈕釦之後,大驚失色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吃驚非常地喊了起來。
陳韜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有點兒意思了。
“操。”
上士也爆了粗口,他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指着石頭邊緣的一塊裸露出來的土地,看向薛猛。
薛猛扭頭看過去,那裡用石塊在地上畫了幾個字:“走,我帶你們去吃-屎。”
“狗-日-的,我一定要弄死他!”上士怒道。
薛猛的臉色也寒了下來,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從來沒有!
“老薛,他留下了什麼話?”陳韜敏銳地發現異常,通過無線電問。
薛猛伸手猛地擦掉地面上的字跡,用了吃奶的力氣才把情緒給穩定下來,粗粗吐着氣說,“沒什麼,組長,我欠你兩條煙,不過,我把話撂這了,不把一號這廝抓住,我立馬把領章撕了!”
“走!”
薛猛揮手,大步向前。
十二名特種兵就如同十二團怒火,估計現在的他們能打死九頭牛,跟着薛猛而去。
陳韜一愣,頓時微微地一笑。
卜美玉看不明白,“什麼情況?那小子留了什麼話,把排長氣成這樣。”
舒舒服服地坐下,端起茶缸喝了一口熱茶,陳韜說,“好戲纔開始,看着吧。”
卜美玉苦笑地搖着頭,說,“還真小看這小子了,我想不明白,他是怎麼發現身上有信號發射器的,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那信號發射器和聲音捕捉器是軍區戰情部拿下來的,跟普通的鈕釦一模一樣。”
“只要起了疑心,終究是會有多動作的,也許他是剛剛證實受到了監控。”陳韜說。
“這小子不像個普通兵,這警惕性。”卜美玉不敢置信地說。
陳韜緩緩說道,“的確比尋常的兵有更敏銳的嗅覺,判斷力也很強。第三旅沒有送窩囊廢過來。”
無意識地舔了舔嘴脣,卜美玉說,“有機會我得和他較量較量,他身上具備的素質,堪比狙擊手。”
“一定會有機會的。”
鏡頭轉到李牧這邊。
他不再優哉遊哉地走了,像林中獵豹一般狂奔起來,不再顧忌體力的消耗。
當前要做的很簡單——竭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拉開與追兵的距離。
他拉上迷彩上衣的拉鍊,不再讓上衣敞開,這樣在林中奔跑起來更加的安全。迷彩上衣裡面有一條拉鍊,然後外面纔是幾顆釦子,因此失去了釦子,對衣服的功能產生的影響有限。
陳韜猜得一點都沒錯,李牧並不能確定衣服的扣子被動了手腳,但是他強烈地感覺到——教官組絕對不會什麼動作都沒有的。從一開始的無聲無息的拋至荒郊野外,一直到找到第一個任務點,除了一張紙條之外,沒有任何聲息。
這樣的野外生存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教官組沒有掌握自己的動態的話。
於是,當他在凹地處休息的時候,他就敏銳地想到了這個關鍵的問題——既然教官組想要看自己這些人的主觀能動性,觀察自己這幾個兵在這樣特定的戰場環境中會做出什麼樣的動作,那麼他們一定會通過其他方式來實現這一點的!
他沒有發現監控小組的痕跡,那麼他懷疑的目光自然地就落到了獲得的那隻透明塑料袋裡所裝的所有物品,排除之後,最大的嫌疑就是身上這套老式迷彩服和腳下的迷彩膠鞋了。
經過檢查,李牧最終把鈕釦列爲第一嫌疑。並且失去這些鈕釦之後,影響不大。因此他做了一個決定,將所有的鈕釦包括小便位置的那三顆全部拔了下來,在薛猛發現信號停止的地方擺出了一個“二”字,並且在邊上留下了一句氣死人的話。
然後,李牧就躲到一邊暗暗觀察着。
於是,薛猛等人的表情和動作,毫無疑問地向他證實了一點——鈕釦果然被做了文章!
李牧必須儘快拉開和薛猛等人的距離,畢竟他讓特大最最精銳的一批人丟盡了臉面陰溝裡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