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小資
從屋檐上滴下的雨珠,滴滴答答不絕於耳,持續不停,雨滴聲襯托出空氣的恬靜,在心中昇華爲高尚、美麗的感覺。隨着雨滴聲聲,慢慢地,我的思緒轉向了沉重,雨滴聲化爲了宏亮的鐘聲,心情激動起來。音樂卻一轉,又回到開頭的寧靜,仍在滴滴嗒嗒的雨滴聲中結束。
溫惠靜靜的依偎在我的身旁,享受着肖邦《雨滴前奏曲》帶給我們的浪漫,有她在我身邊,我總能感受到一種難得的平靜,躁動的心落到了實處,有如老僧參禪入定一般,所有的**都會暫時放到一邊。
知道肖邦是在父親留下來的老唱片中,那種黑黑的膠片,一道一道像歲月的年輪,在那精神和物質生活都極度匱乏的年代,這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始終陪伴着我。那種奇異瑰麗,充滿着浪漫的激情,像血液一樣在我的體內流動。
溫惠對此就很奇怪,奇怪像我這樣一個渾身帶有一股邪氣的人,竟然會喜歡肖邦這樣的音樂,在她的想象中,我應該喜歡搖滾一類嘈雜的音樂纔對。其實除了肖邦,其他古典音樂我都不喜歡,就是肖邦我也只喜歡父親留下來的那幾張黑膠片上的有限的幾支。可能肖邦陪我度過了一生中精神最沒有寄託的時代,他已經成了我的一種習慣。
快樂就是這樣微小,一個喜歡的女孩依偎在自己身邊,一段喜歡的音樂瀰漫在空氣中,一杯濃濃的咖啡放在手邊,心隨着音樂飄動,多麼小資情調的生活,只能用愜意來形容。
浪漫也是要以現實爲基礎的,小資的生活也需要金錢來支撐。那種霞多麗葡萄酒,那種藍山咖啡,不僅喝的時候有着瑣碎的程序,購買的時候也需要付出昂貴的金錢。小資生活,說的是起碼到到了小資產階級的收入水準,纔可以享受的生活。這是不能脫離現實的,試想在極浪漫的環境和氣氛中喝到一杯拙劣的咖啡、或者葡萄酒會是一種什麼感覺?當然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溫惠現在每週都會在休息日來我這裡,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飯,陪我聊聊天。她是一個安靜的女孩,不喜歡四處閒逛;我那,忙碌了一週,喜歡她陪在我身邊,什麼都不需要想,陪着她打掃屋子,摘摘菜,愜意時相擁在一起,情熱時可以深吻她。雖然還不能再進一步,我已經很滿足。這種平靜是我內心的休息,雖然平淡如水,卻是我真正需要的。
有些實質性的東西,是眼睛看不到的,只有用心纔會體驗的到。
記得那本很有名的童話《小王子》裡面,狐狸對小王子說,我不需要你,你也用不着我。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變得互相不可缺少,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對你來說,我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我的生活就一定是歡快的,我會辨別出你的與衆不同的腳步聲,你的腳步聲就會象音樂一樣讓我從洞裡走出來。你看到那邊的麥田沒有?我不吃麪包的,麥子對我一點用都沒有,麥田讓我無動於衷。你有着金黃色的頭髮,一旦你馴服了我,麥子是金黃色的,就會變得十分美妙,它會讓我想起你來,我甚至會喜歡風吹麥浪的聲音。
愛情是不是這樣一個相互馴服的過程哪?
愛情是沒有什麼理由的,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我是怎樣愛上了溫惠。我們就是一起買買菜,一起做飯,一起聊天,一起聽音樂,以後還會一起上牀(當然現在還沒進展到這一步)。就是一種本能,一種兩情相悅。看着一起打掃好的整潔屋子,吃着一起做好的可口飯菜,閒暇時她依偎在我的肩膀上,心裡就是那麼愉悅,就是那麼溫馨。套一句狐狸說的話,如果溫惠的頭髮是金黃的,我也會喜歡風吹麥浪的聲音,雖然他們是多麼的不相關。
美好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一天很快過去,溫惠要回家了。
我把她抱在懷裡,用鼻子在她的臉上蹭着,嘴裡說:“阿惠,今天晚上留下來吧。別走了。”
溫惠喃喃的說:“不好啦,我父母會罵我的。乖啦,遲早人都是你的,不要急了。”
一天的甜蜜卻不得不留下這惆悵的結尾,難怪楊德昌先生說,十年的婚姻是一片空白,這柏拉圖式的戀愛總是讓人有落不到實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