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的心思放在了這起連環兇殺案上,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早早地起來了,剛起身,便看到嫣然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麪走了過來,見到我醒來,抿嘴一笑,柔聲說道:“你醒來啦?我知道你這幾天都在忙着案子的事情,肯定一大早便會起牀,所以我做了碗牛肉麪給你。”
這個時候,我哪有心思吃麪,當下一拂手,說道:“算了,我老早就沒有吃早點的習慣了,還是你吃吧,吃完早點到學校。”說着,我便起身去洗瀨,見嫣然端着麪條,一動也不動,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動着淚花,小嘴一扁,眼看就要哭出來,我忙陪笑道:“嫣然,我真的沒有吃早點的習慣,你還是自己吃吧,吃完以後,趕快去學校上課,要知道,你這次讀書的機會很不容易,是王局他託了多少關係才讓你進學校的。”
嫣然小嘴撅得老高,不滿地說道:“今天是星期六,不用去學校的。”
我“啊”的一聲,仔細想了想,今天確實是星期六,我怎麼搞忘了?難道昨天晚上,嫣然會讓王嬌帶她來我這裡,而且還在我這裡睡了,原來她就想着週末來陪陪我,順便給我做些好吃的,難得她一片好意,我卻沒有領情,看着她那委屈的樣子,我心裡對她頗有歉意,當下伸出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說道:“好,好,我洗瀨完就來吃,好嗎?再怎麼着也要對得起小嫣然的一片良苦用心,你是說是不是?”
嫣然見我肯吃麪條,這才破涕爲笑,很用力卻很可愛的點了點頭。
嫣然的廚藝當真了得,也難怪,現在城裡的女孩子,出得廳堂的比比皆是,可是下得廚房的,那可就比熊貓還要少,嫣然不是在城裡長大的,穿着打扮雖然是土氣了一些,可是就她那容貌,還別說,穿什麼衣服都好看,更難得的是,對人又貼心、又溫柔,還燒得一手好菜,倘若我真要娶了她,那可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是王嬌怎麼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王嬌對我也有點意思,而且我們還是生死之交,哎,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眼前這陳阿四這起案子,就已經夠我頭痛的了。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麪條,嫣然則坐在我的對面,雙手輕輕地託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怎麼不吃?”嫣然搖了搖頭,笑道:“起得太早,我還很倦呢,一會兒再去睡一會兒。”頓了頓,又道:“陸家阿哥,那個陳阿四,會被判刑嗎?”
我微微一怔,說道:“王嬌都跟你說啦?哎,我也不知道的,我的職責就是抓捕罪犯,至於判刑,那是法院的職責,不過,就目前來看,陳阿四能不能判刑,就得看法定程序了,若是檢查出他確實是有精神病,在作案的時候,神志不清,那就不會判他的刑,這是《刑法》裡所規定的,但從他談話時的神態和邏輯來看,又不像是一個精神病人,除了他說他自己是趙括。”
“那你相信他是趙括嗎?”
“這……”我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不過這起連環兇殺案,實在太大了,建國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連續五十多個人被殺的事情,而且還是同一個人所爲,就算陳阿四在法院指定的權威醫療機構裡檢查出他確實是有嚴重的精神病史,在作案的時候也處於犯病的狀態,不被判死刑,估計也夠嗆,強制治療不說,很有可能也出不來,畢竟司法機關得爲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做全面的考慮,萬一放他出來,他又再殺人怎麼辦?畢竟這起案件已是全國震驚了。”說到這裡,我端起碗來,將麪湯喝了個精光,然後抹了抹嘴,說道:“好了,你快去再睡一會兒吧,我先走了。”
當我趕到刑警隊的時候,審訊室裡,王局早就在那裡喝着茶等着我了,見到我進來,向我招招手,說道:“小陸,聽說昨天晚上你對陳阿四進行了突審?”
我搖了搖頭,說道:“算不上審訊,我只是和他談了談。”
“怎麼樣?有什麼收穫沒有?陳阿四有沒有交待了殺人動機?”
我苦笑道:“王局,我現在說出來,只怕你也不信,呆會兒審訊時你自己問他好了。”
王局點點頭,對小張說道:“把陳阿四帶出來。”
小張應了一聲,押着陳阿四走了出來,然後將他按在凳子上,王局點了一支菸,然後問道:“姓名?”
“趙括!”陳阿四答得相當乾脆。
王局苦笑着搖了搖頭,低聲對我說道:“看來他這病犯得還真是不清,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爲什麼殺人?”
“報仇。”
王局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又問道:“你和誰有仇?”
“白起。”
王局一進沒反應過來,低聲問我道:“白起是誰?”
我當即哭笑不得,答道:“白起就是殺他的人。”
“他這不是好端端地坐着嗎?”
“他是坐着,可是他並不是陳阿四,又或者說,陳阿四的體內,是趙括!”
“什麼意思?”
“哎,王局,簡單的說吧,趙括在二千年以前的戰國時代,率領四十多萬趙軍,與白起所率的秦軍,在長平決戰,戰爭的結果呢,秦勝而趙敗,而趙括也死於亂軍之中,趙括雖然死了,可他的靈魂還在,他的靈魂眼睜睜地看着白起將四十萬趙軍俘虜全部坑殺而無力阻止,直到有一天,趙括的靈魂就附在這個患有精神病的陳阿四身上,爲了復仇,他便開始對陝西口音的人下了毒手。這就是他的殺人動機,而且還合情合理。”
王局聽得一愣一愣地,用力一拍桌子:“荒唐,荒唐,你說他……他……他……”王局顫抖的右手指着陳阿四,說道:“他是趙括?”
“這可不是我說的,而是剛纔他回答你的。”頓了頓,我無奈地長嘆一聲,說道:“王局,雖然就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這確實是事實,假如他是陳阿四,他便沒有殺人動機,假如他是趙括,這樣的殺人動機已經很明顯了,他是爲了復仇,報復當年白起的所作所爲,甚至將所有操着陝西口音的人都作爲了他報復的目標,因爲陝西在戰國時期,是屬於秦國的屬地,換句話說,趙括並不知道現在距離戰國時期,已有兩千多年了,所以他殺人才會那麼毫無顧忌,因爲在那個時候,平民的姓名根本就不值錢,甚至平民連姓氏都沒有,在趙括眼裡,殺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說到這裡,我見王局臉色越來越難看,顯然他已經將我看成和陳阿四一樣,也是大腦有問題的人,當下我又道:“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我和陳阿四都沒有說謊。”
“什麼方法?”
“胖子他是考古學家,我覺得由他來聽審比較合適,你何不讓他也參與進來呢?”
王局想了想,點了點頭,我便拿起手機,拔通了胖子的電話,電話一接通,我便急忙要求胖子快到刑警隊來,一個小時後,胖子喘着粗氣走了進來,邊走邊道:“什麼事情這麼急?”
我苦笑道:“胖子,你可是考古學家,他說他是趙括,你有什麼辦法證明他沒有說謊?”
胖子想了想,笑道:“這個簡單,王局,你讓他寫幾個字看看,我們都知道,秦始皇統一了六國後,纔將文字統一起來,統一後的文字叫小篆,也叫李斯篆,然而在統一六國之前,由於諸侯國各自爲政,互不統屬,東周王朝的中央集權差不多喪失殆盡,就連文字,也是各寫各的,所以各國的文字在形體結構和書寫風格上都有許多差異,也造成了語言異聲,文字異形,但是各國文字的源頭是一致的,我們將其稱爲大篆,你讓他寫幾個字,不就知道了?”
王局一聽有道理,當下讓小張拿來紙和筆,遞給了陳阿四,說道:“趙括是吧?你寫一下你的名字。”
意料中的事情出現了,陳阿四拿着圓珠筆,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去握,左看右看,問道:“這是什麼?”
胖子哈哈大笑,道:“王局,你該拿給他毛筆才行,他是不會握圓珠筆的。”
“小張,快去買毛筆和墨,我倒要看看,他能寫出什麼字來。”
不一會兒,小張拿着毛筆和墨走了進來,胖子看了看毛筆,說道:“現在的毛筆,和戰國時期的不大一樣,不過將就一點,反正也都差不多。”說着,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然後遞給了陳阿四,說道:“你就寫一下你的名字罷!”
陳阿四點了點頭,筆墨飛揚,在白紙上留下了幾個字,只不過我們都看不懂他所寫的是什麼,胖子拿起紙來,皺着眉頭端詳了一會兒,這才嘆道:“果然是趙國的篆體。”
王局問道:“他寫的什麼?”
胖子指着紙上那扭來扭去的字,一字一句地說道:“馬服子趙括!(見注1)”頓了頓,又道:“看來,這人真是趙括,單單這一手大篆,只怕整個江城,會寫的人不會超過五個。”
小張搶過胖子手中的紙,嘆道:“倘若他真是趙括,那這張紙,豈不是趙括的真跡?這下我可發啦。”
胖子瞪了小張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是真跡又怎麼了?別忘了,這字可沒有兩千年的歷史,還是一文不值。”
王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雖然眼前的事實已經證明了陳阿四便是趙括,可是作爲**員的王局,自然不肯相信,也難怪,就算王局相信,法官和陪審團也不會相信,當下站起身來,對小張說道:“給我寫一份報告,交給檢察院。”說完,轉身拉開門離去。
王局一走,胖子當即搖頭嘆道:“看來王局還是不相信,只能由檢察院指定權威醫院,對陳阿四是否患有精神病來做一個檢查了。”
——————————————————————————
注1:趙括,趙國馬服君趙奢之子。趙奢死後,趙惠文王念其父子功高,讓趙括襲封馬服君。因趙括深諳軍事,喜談兵學,門徒衆多,因而又被尊稱爲馬服子。(把因爲趙括是馬服君趙奢的兒子,所以稱之爲馬服子的解釋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