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箱的炮彈擺在大炮旁邊,有的彈箱是空的,更多的滿載彈藥。代書箱直罵奶奶,這麼多的炮彈,他們要把團部炸成平地嗎!他擔心日軍捲土重來,把成箱的炮彈一箱一箱推到山下。從這個位置看團部很清晰,那邊火光沖天,槍聲一陣連着一陣,戰鬥還在繼續。不過沒有了大炮攪局,相信那邊的戰鬥很快會結束。
山腰的部位槍聲還在,那位排長率領着部隊還在往山上攻,被日本兵死死摁在山腰,一時半會兒上不來。
代書箱不再有顧忌,翻回頭直奔大殿,是算總賬的時候了。一邊走一邊換彈夾,這一次要血債血償!
大殿裡出奇地安靜,廝殺早已結束。不曉得誰是最後的勝利者,日本人還是怪老頭兒?代書箱拎着槍走進大殿,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四具屍體,怪老頭兒蹲在大殿中央,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老先生,趕緊躲起來吧,戰鬥還沒有結束。”代書箱對怪老頭兒說道。
究竟還隱藏着多少日本兵誰也不清楚,一旦遇到使槍的日本兵,怪老頭兒多半要吃不消,功夫再好還能快過子彈?他讓怪老頭先避一避,自己打算重新殺回山腰。
怪老頭兒不說話,抓住代書箱的臂膀不放,刺啦一聲扯開衣袖。一道恐怖的傷口展露出來,有的地方已開始結痂,更多的地方還在淌血。代書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傷勢有多麼嚴重。再不處理的話,流血也能流死。
怪老頭兒用很奇特的方法把傷口捆住,手掌在代書箱額頭輕輕一拍,後者一陣眩暈漸漸失去知覺。這種暈厥層次很淺,甚至能感覺到怪老頭在他傷口上抹藥,也能感覺到嘴裡被餵了什麼東西,很澀,還能聽到山腰處的槍聲。不過就是睜不開眼,彷彿做了一場夢。
當代書箱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刺目的陽光直接鑽進眼角膜,他趕緊把眼睛閉上。好一會兒才適應強烈的光線。
“你終於醒了。”一個帶有磁性的女聲說道。
代書箱睜開眼四下張望,滿眼都是白色,雪白的牆壁,雪白的牀單和薄被,連眼前的女人都是白色的。這絕對不是山頂,到哪了?“我是在哪?”他開口問道。
“這裡是團部的衛生所,我是衛生員張佳。”穿白大褂的女子說道。
代書箱閉着眼,回想着事情的經過,不用問,他已大概猜出事情的原委:怪老頭兒處理完自己的傷勢之後離開了,留下自己在山頂昏迷了一夜,第二天大部隊搜山,把自己從山上弄下來,送到了這裡。
“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衛生員張佳見代書箱閉目不語,以爲是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代書箱回答,下意識看了看眼前的張佳。一張秀麗的面孔,很年輕,眉眼中透露出一股蓬勃的朝氣,一身白衣穿在身上格外聖潔。代書箱不禁想起了瑞娜,平時在軍營裡很少能見到女人,看見張佳的那一刻,自然而然想到了瑞娜。一個很有風情的英國陸軍上尉,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還在不在印度。
“你在想什麼?”張佳眨着清澈的眸子問道。
“在想一個人。”代書箱隨口回答。
張佳淺淺地一笑,露出一對淡淡的酒窩,“是想家了吧,我也想家。不過不要緊,等抗戰勝利了,每個人都可以回家,過上平靜的日子。”
代書箱的心在滴血,真的每個人都能回家嗎?野人山葬送了那麼多戰士,連屍骨都無法保全,他們如何回家?昨天晚上也犧牲了不少戰士,他們怎麼回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自己這麼幸運,一次次倖存下來,可是,自己能一直幸運下去?代書箱對回家沒有抱多少信心。不過他實在不想傷了張佳那顆善良而單純的心,只能附和着點點頭,迴應道:“是啊,那時候都可以回家了。”
張佳褪下代書箱的衣袖,麻利地給傷口換藥。她很奇怪,這麼重的傷,竟然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跟別的戰士很不一樣,簡直就是一個醫學奇蹟。
門簾一挑,進來一個人。代書箱認識,唐中成唐警衛,應該說是警衛長,他直接負責劉團長的保衛工作。
“這麼快就醒啦,真是一員福將。怪不得團長一直看重你。你又立大功了,這一次誰也賴不掉。”唐中成進屋先一頓褒獎。
張佳見有人來,換完藥之後默默離開。代書箱看着秀氣的背影,又一次想起瑞娜。
“想什麼呢?”唐中成打斷他。
“沒……沒什麼。”代書箱吞吞吐吐。
唐中成坐在牀邊,繼續說道:“你的待遇可不錯啊,單間的病房,專門的護士。這可是團長的待遇。”
代書箱面色一紅,堅持要換房,或者乾脆回去,他的傷勢現在已無大礙。唐中成死活把他攔住,“老代,你知道自己立了多麼大的功勞嗎?”
代書箱很謙虛的搖頭:“我立功了嗎?我只是盡了一名士兵的責任。”
唐中成拍拍代書箱的肩膀,當然,拍的是沒有傷的那隻。“我說老代,你就別謙虛了,再謙虛可就太假了。鬼子架在山頂的大炮是你幹掉的吧?太絕了!”唐中成伸出大拇指。“你知道那門大炮有多重要嗎,差點把團部都炸上天。整個圍殲計劃都要破產。還好有你在,及時把大炮給端掉。你說這是不是緣分,是老天爺故意把你安排在劉團長身邊的?要不劉團長說你是一員福將。”
通過唐中成的談話,代書箱瞭解了事情的大概,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老代,這次你又立大功了,上級肯定會有所表示,誰也攔不住。劉團長今兒一早就去了師部,向師長彙報昨晚的情況,裡面自然少不了你。”唐中成說這話時眉飛色舞,以前代書箱受到了不公待遇,他也覺得窩火,這次終於可以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