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嫣歡歡喜喜地接下鳳凰,舉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喜滋滋的拎着她的鳳凰朝前面去了。我對那老先生福了福身,正欲告辭,老先生突然開口叫住了我:“姑娘留步”我回過身來疑惑的看向老先生,老先生捋了捋鬍鬚,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不成理論不成家,水性癡人似落花。若問君恩需得力,到頭方見事如麻。”
我頓了頓,在心中將這句話玩味了一番,還想再細問,那老先生卻不再多說了,只是擺了擺手,道:“去罷去罷”我見這老先生是打定了主意不願多說,於是也不想強人所難,恭恭敬敬地又對他福身行了一禮,我便離開了這個小攤。
不成理論不成家,水性癡人似落花。若問君恩需得力,到頭方見事如麻……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不成立倫不成家……是不是說我和容成聿的感情不合時宜,時機未到?水性癡人……說的大概是我吧,是說我太過執念嗎?若問君恩須得力……是說,我若想達成夙願需得得他人助力?到頭方見事如麻……這句我倒是清楚,現在的狀況已經是事多如麻了,不難想象,越往以後,繁冗的爭鬥就越會無窮無盡。
走了幾步,我不禁想回頭再瞧一瞧那位老先生,可回過頭去卻發現,麪人攤邊空無一人。我心中一驚,忙轉回身,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回麪攤邊,桌前桌後的找了一番,的確是空無一人正當我驚得不知所措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姑娘,您找什麼呢?”
我猛地回過頭,看到面前正站着一位着麻布短裝的年輕人,右手提着一桶水,一臉的笑容,“姑娘,您是要買麪人兒麼?”什麼我不可置信地問:“這個麪人兒攤是你開的?”那年輕人點了點頭,一邊提着水桶繞道桌後,一邊樂呵呵地道:“是啊,姑娘相中哪個麪人兒了?我給姑娘算便宜些”
我只覺得背後一陣發冷,如果這麪人兒攤是這位年輕人開的,那剛纔的老先生……強壓住心中的恐懼,我儘量穩住聲音問:“那……你這兒可有面捏的鳳凰?”年輕人搖了搖頭,答:“用面捏鳳凰?姑娘,不瞞你說,別說這白璧鎮了,便是方圓千里之內,也沒有哪個手藝人能用面捏出鳳凰來實話跟你說吧,我不是沒試過用面捏鳳凰,可是太難了,孔雀翎如何能用面捏的出?唉,想想就覺得可惜啊”
誰說捏不出?方纔被陵嫣拿走的那個鳳凰可不就是面捏的這樣一想,我心中的懼意更甚,抖着聲音,我指了指方纔那個被老先生稱爲東極青華帝君的漂亮麪人兒問:“這個麪人兒做的是誰?”年輕人看了一眼那麪人兒,笑道:“這個啊,做的是仙女,我憑着想象捏的”“我說呢,瞧她的衣着也不似凡人。”我強裝鎮定的結了一句。
“那這個又是什麼呢?”我指了指被方纔的老先生成爲貔貅的那個麪人兒。“獅子啊你瞧,這獅子是不是很精神鎮子裡的孩子都很喜歡面捏的獅子,逢年過節,就它賣的最好”我只覺得兩腿一陣發軟,東極青華帝君?貔貅?鸑鷟?方纔那位老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
“姑娘,您挑好了嗎?想要哪個麪人兒?姑娘,姑娘?您沒事兒吧?”見我久久不語,面色慘白,年輕人熱心的關切了一句。我無力的搖了搖頭,沒有作答,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
爲什麼我會遇見這樣一位奇怪的老先生?他就竟是何許人也,又爲何會出現在我面前?難道僅是爲了告訴我那一句批語嗎?這句批語,到底是否是我猜測的那般意味?
我腳步虛浮,雙腳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飄忽,走了沒幾步,遠遠看見人多的地方,陵嫣正一手拎着鳳凰,一手舉着糖葫蘆,歡歡喜喜地逛着。停下步子,撫了撫胸口,我深呼了幾口氣,讓自己定下心神,而後加快了步子,眼看便要追上陵嫣了,突然,聽見陵嫣這丫頭大喝了一聲:“呔大膽小賊看招”
於是,一切像是放慢了一般,我眼睜睜的看着陵嫣手中的糖葫蘆旋轉着慢慢騰空,劃出一條弧線,在天上飛了一會兒,又慢慢落下,最終砸在了一個男子的頭上。
頭上
我的天一時間,我只覺得精神全部恢復,哪裡還顧得上管方纔神出鬼沒的老先生究竟是哪路神仙,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我以平生最快的步速趕到陵嫣身邊,拉住她的手腕便想帶着她逃跑。開玩笑,這樣的時候,不跑,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哪知,陵嫣這丫頭竟是打定了主意站着等死,我一拉之下她竟毫無反應,絲毫未動“陵嫣,愣着做什麼,還不快跑,等着被人打嗎?”我心急之下,斥了一句。方纔陵嫣砸到的男子一看便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若是此時起了衝突,我護不了陵嫣的周全,卻該如何對止郡王交代呢
可陵嫣卻梗着脖子,眼神堅定地說:“我又沒做錯,我纔不跑方纔我是在抓賊那個被我打了的人,方纔是在偷那個老爺爺腰上的錢袋”就在陵嫣大義凌然地向我邀功時,周圍的百姓越聚越多,已把我,陵嫣,被砸的男子,以及男子不遠處的一位老人圍在了中間。
完了完了,這下可好,放任陵嫣當街出醜,止郡王非得恨死我不可。我頓時覺得眼冒金星,一個頭兩個大。
那位被砸了的男子終於回過了神,只見他一把拽下黏在發頂的糖葫蘆,用力摜在地上,死命踩了幾腳,又吐了口唾沫,才一步一步,凶神惡煞地朝我們走來。陵嫣哪裡見過這樣的地痞流氓,顯然是怕了,方纔那股子精氣神不知去了哪裡,這會兒只知道身子往後縮了又縮,偏偏卻仍是死心眼,僵持在那兒不肯妥協,小眼神銳利利的。
“喲這是哪兒來的俏姑娘,瞧着好面生啊怎麼着,看爺背影瀟灑倜儻,忍不住芳心暗許,便想了這麼個招兒來引起爺的注意?”那男子一邊猥瑣的摸着下巴,一邊慢慢靠近,笑容噁心得溢於言表。
“你、你胡說誰對你芳心暗許了啊明明是本小姐看見你偷東西,才用糖葫蘆砸你的你少胡說”陵嫣可是嬌生慣養的郡主,哪裡受過這樣的辱,見她滿臉通紅,小粉拳握得緊緊的,我忍不住心疼起來,正要開口,卻被那男子搶去了話頭。
“我胡說?嘿這還真是奇了怪了,敢問小姑娘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偷東西了?我又偷誰的東西了?拿出證據來不然的話,爺拉着你去見官,告你誣賴好人當然了,如果你是因爲喜歡老子才幹這蠢事兒,那可就另當別論了,雖說你這小姑娘辣是辣了點,可好在長得還是蠻俊俏的,帶回去當小老婆也不吃虧。老子就勉爲其難,把你帶回家好了,也省得你夜夜思念老子。”那男子一邊用骯髒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陵嫣,一邊說着下流的話。
“你你住口我明明就看見你偷東西了,偷的就是那位老伯伯的錢袋”陵嫣的眼中已然蓄滿了淚水,似乎下一個瞬間便會哭出來,可這丫頭此刻卻是如此的堅韌,強忍着不讓眼淚滴下來,還堅持着不退卻。
聞言,那男子更是猖狂起來,不等陵嫣話音落下,便大笑着打斷道:“哈哈哈,真是奇怪你說我偷了我就偷了?那我說你是我媳婦兒那你還就真成我媳婦兒了?笑話不如你自己問問這個老頭兒,看他的錢袋是丟了還是沒丟”說着,那男子一把扯過站在一旁瑟縮着的老人,喝道:“老頭兒說啊我有沒有偷你的錢袋?嗯?有沒有”
那老人被他捏緊了領口,嚇得滿頭虛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一邊拼命擺手一邊求饒似的道:“沒有沒有沒有,誰都沒偷我的錢,誰都沒偷我的錢”那男子得意的點了點頭,又一把將老人推開,得得瑟瑟地走回我們面前,笑道:“聽到沒有?他說我沒有偷他的錢呢怎麼樣小姑娘,你是跟我去見官呢,還是跟我回家呢?”說着,那男子又靠近了幾步,手眼看着便要碰到陵嫣了。
陵嫣已經傻了眼,不知道躲了,我一把將陵嫣拉到身後,護着她對那男子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強搶民女嗎?”那男子沒有料到中途有人橫插一槓,悻悻地縮回手去,可待他看了我一眼之後,剛收起來的猥瑣笑容便又露了出來。
“呀,今兒老子出門也沒翻翻黃曆,沒想到今兒老子的桃花兒運這麼旺瞧瞧這姑娘長的,嘖嘖,怎麼着姑娘,是不是你也覺得爺風流倜儻,英俊非凡,想要以身相許啊?那敢情好,憑你的姿色,做個正妻也是不成問題的,要不,咱現在就走着?放心吧,進了爺家的門,爺是絕不會虧待你的”那男子越說越興奮,一雙鹹豬手又要招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