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滿溢着柔情和溫暖,我含笑點頭,不語。容成聿也帶着淡淡的笑,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輕聲道:“回去了”,而後抱起我,足下生風,很快,我們便又回到了馬車後面的那塊空地上。
小心地將我放下,容成聿專注的看着我的眼睛,爲我拂了拂鬢髮,彎着嘴角道:“過一會就要繼續出發了……”我點點頭,笑着說:“你回去吧,我先上車了。”容成聿又輕輕的,似是不捨地撫了撫我的臉頰,才收回手去,略一頷首,便轉身繞過馬車,往前面去了。
我臉上一片燥熱,屬於容成聿的觸感此時彷彿仍停留在我的臉頰,讓我的心蠢蠢欲動。在原地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安撫好狂跳不已的心,我才繞過馬車,朝前面看去,正好看到容成聿走回止郡王那裡,二人不知再說些什麼,鄺宇則在二人的不遠處喂着馬。
“公子都告訴你了?”我正在猜測容成聿和止郡王在說些什麼,紅夙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後。我回過身看着她,見她面含笑意,神色明快,不禁在心中生出了幾分赧然。點了點頭,我道:“昨晚……是月兒失禮了,還望姐姐莫怪纔好。”說着,便深深地福了福身。
紅夙忙上前一步扶住我,朗聲道:“瞧妹妹說的,都怪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同你細說此事,才讓你在心裡同公子生了芥蒂,你和公子沒有怪我,我已經很慶幸了,又怎麼會怪你呢。”我站直身子,笑道:“我們還是別怪來怪去的了,不過是誤會罷了,把話說清便好。”
紅夙點了點頭,“嫣兒去哪兒了?”我見陵嫣並未跟在紅夙身邊,便問。紅夙指了指我身後,我回過頭去,看到陵嫣正扯着止郡王的袖子,似乎是在撒嬌,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我回過身來看着紅夙,道:“嫣兒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就是性子古靈精怪了些。”
紅夙笑着點頭:“是啊,想什麼便說什麼,乾乾淨淨的小姑娘。”頓了頓,紅夙向我x近了一些,帶了抹壞壞的笑,輕聲在我耳邊道:“妹妹,你真的一丁點兒都沒有猜到我和公子早就認識?”說着,眼波流轉,似是在提醒我什麼。
我偏着腦袋想了又想,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從在莫陽湖上遇到紅夙,一直到這次在白壁鎮重見紅夙,還有這一路的同行,似乎……沒有一丁點的蛛絲馬跡證明,容成聿和紅夙之間有什麼干係,若非昨晚被我撞見,我可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不會發現紅夙竟是容成聿的下屬。不得不說,容成聿僞裝得很好,不,應該這麼說,容成聿的性子本就是這樣,與其說他刻意僞裝,倒不如說他只是沒有特別說明而已。
看我想不出個究竟,紅夙笑了笑,提醒道:“妹妹記不記得,兩年多前,你在我那畫舫上幽幽轉醒時,我曾爲你看過一次相?”說着,還輕輕挑了挑眉。
經紅夙這麼一提醒,我才猛然記起,的確,當時在莫陽湖上,我們坐的船半夜漏水,我落入水中掙扎了一陣便昏迷了過去,纔剛剛醒來,救下我們的畫坊主人紅夙便莫名其妙地說與我有緣,非要給我看相來着。當時,她說……對了,她說我x後定能嫁個極好的如意郎君,還說恐怕只有這世上頂頂壞又頂頂好的男子,才能做得我的如意郎君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意有所指的不知瞟了誰一眼。難不成……她當時說的人就是……
我驚訝的擡起頭看着紅夙,她像是猜出了我心中所想,肯定的點了點頭。“其實……當時不過是我的一時意氣之舉,蟄伏在莫陽的時候,我收到公子的書信,他稱與他同行的有位名喚尹月的小姐心思玲瓏,或許會成爲他重要的合作者。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公子誇讚別人,便忍不住想要見識見識那位尹月小姐。”
容成聿說我心思玲瓏?心中玩味着這三個字,我忍不住覺得甜絲絲的。“公子在信裡說,他設計引你進了花滿樓,暗暗觀察了你一番,你的表現讓他很驚異,從那時起,公子就已經有了同你合作的打算。當時他說,女子之中,聰敏者不少,才貌雙全者亦不少,但像姑娘你這樣心思堅定,剛柔並具的卻不多。
更何況你深知如何利用尹相之女的身份,在坊間塑造自己才貌雙絕的才女形象,不僅讓百姓對你的芳名口口相傳,就連官貴達人間,也常談論你的才貌。這一舉,讓尹相爺長足面子的同時,也的確保住了你在尹府乃至整個墨都的地位。可見,你是何等的聰明,有遠見。公子最討厭鼠目寸光的人,有遠見,算得上是公子對人極高的稱讚了。”
呃,雖然容成聿是在誇我,可我還是忍不住覺得一陣尷尬。我一直以爲自己裝淑女裝閨秀的把戲還是有幾分水平的,沒想到,遠在宮裡的容成聿,卻早已將我的把戲看了個真真切切。唉,虧我還屢次在他面前裝大家閨秀,一想到當初容成聿是如何一臉淡然的看着我裝閨秀,我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這真是……唉……
我在心裡嘆聲連連,紅夙卻是渾然不知,接着道:“公子在信中斷言,去瓊鸞峰的路上定會有波折,交待我小心地尾隨在你們之後,以防不測。公子估計得不錯,你們行舟莫陽湖之上時果然遇了險,我一直乘畫舫遠遠跟着,見你們落了水,便讓舵工將畫舫搖了過去,接你們上船。我未曾料想到,第一次見到的傳說中的尹月小姐,竟是一個渾身溼透,臉色青白,失去了意識的小姑娘。當時舵工把畫舫搖過去時,你已經嗆了好幾口水,開始往湖底沉了,好在睿王爺總算是拉住了你,但你已經昏迷了過去。
衆人上了畫舫後,睿王爺面色鐵青的抱着你,冷聲問我可有熱水,雖然我從公子那裡聽說過,睿王爺生性冷淡,但在那時的情境之下還是着實嚇了一跳。他緊緊抱着你,我畫舫上的幾個丫頭要接手,他理也不理,死活就是不肯放手,我只能引着他到一間房裡,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將你擱在牀上,而後便是一臉凝重的看着你,不肯擦乾自己身上的水,也不願離開一步。”說到這兒,紅夙似是想起了當時睿王的樣子,表情變得很嚴肅。
想象着當時睿王臉色鐵青,冷若冰霜的樣子,我忍不住有點想笑。眼睜睜看着我沉進湖裡的,睿王心裡一定十分不好受,也難怪他把氣全都撒在紅夙身上。
見我突然嘴角含笑,紅夙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搖了搖頭,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實在無法想象當時是個怎樣的場景。”也不知紅夙是聽出了我不想細說,還是相信了我的說辭,她沒有追問,接着道:“你醒了以後,我說是同你有緣,想給你看相,其實不過是想借機與你交談,探探你的底,總之……我想知道,爲何當時公子如此的欣賞你,你究竟有什麼與衆不同之處,值得公子不惜在你身上花那麼大的功夫。”
如今將此事攤開了談,我倒不覺得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地方了,紅夙說得語氣平常,我聽得也心無波瀾。“我的那句‘如意郎君’原本是句玩笑話,與其說是在逗你,倒不如說是在說給公子聽。公子平日裡總是淡淡的,不笑也不多說話,我當時其實是想看看,公子會不會因我逗你而給我臉色看。說白了……就是想看看,當時的你,在公子眼中是如何的分量。”
這倒是符合我印象中紅夙的性子,大方恣意,不修邊幅,心直口快。這次去岐川的路上,紅夙明顯比從前收斂了許多,兩年多前帶着銳氣的感覺似乎消失了,現在的她,更顯得大度從容一些,也更成熟了。
“沒想到啊,我竟是一語成讖,兜兜轉轉,你和公子還真是走到了一起唉,我這樣鐵口直斷,參盡天機,不如就開個卦攤,幫人家算算姻緣,倒也能積許多的功德了”紅夙說着,便笑了起來,她耳間紅色的耳墜子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着,讓人忍不住隨之心動。
我微微一笑,心中也滿是感慨。將時間倒退回從前,當初的我,是如何也不會相信,紅夙的一句玩笑話,在兩年多後的現在竟會成真,那個讓我爲之心動,讓我爲之心憂的男子,真的便是當時一臉淡然,坐在一旁不語的容成聿。而容成聿,真的就如紅夙所言的一般,是個頂頂壞,又頂頂好的男子。說他壞,是因爲他冷情冷性,伏線千里,心思深沉,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可偏偏他又很好,因爲他懂我,知我,總能發現我心思的每一絲轉變,及時的安撫我的不安。
他總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