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燕見夾背還放在階檐上,想起裡面的葉兒粑,忙去拿了去了後院,“媽,寧安有賣葉兒粑的,我們買了一些,見味道不錯,軟糯又不粘牙,懷安就買了一些回來,熱一熱就能吃了。”
“葉兒粑啊!”周母笑着接過,揭開鍋蓋,“一晃好多年沒吃過了,你們喜歡吃咋不買點芽菜回來?我蒸給你們吃。”
楊春燕把甑篦遞給她,“你會做啊?”
周母接過放飯甑裡,把葉兒粑放進裡面,“以前看我奶做過,用湯圓粉做也可以的。”
楊春燕這纔想起還沒泡酒米磨湯圓粉,“都二十七了,該泡米磨湯圓粉了。”
這年頭的湯圓粉都是用石磨磨的水磨粉,糯米和飯米按一定的比例混合浸泡一碗,磨成米漿裝白布袋裡,吊在房樑上濾幹水份,吃不完的掰成小塊曬乾放着慢慢吃。
周母笑道:“昨晚我就泡好了,老三和老二他們在老宅那邊磨。你三嬸說我們忙,還送了些餈粑過來。我趕場的時候把白糖、紅糖都買好了,核桃、芝麻、花生家裡都有。”
楊春燕笑着點頭,“那我們吃了飯就做,紅糖餡的和芝麻餡的都做一些,喜歡吃啥味道的自己包。”
這時老爺子揹着豬草進了院子,“老幺留曲村長在家吃飯,讓你們多炒兩樣菜。”
楊春燕點了點頭,“要得,爺爺他留下有啥事啊?”
老爺子:“好像是問老幺明年還收不收草藥,我看他的樣子是想問你們種草藥的事。”
楊春燕覺得山裡田少山地多,開些荒地種草藥也是條出路。
周母聽後擔心的說:“燕兒,你們可別啥人都答應,要是大夥兒都種草藥,到時候到處都是草藥,價錢就賣不上去了。”
“還有,掙了錢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賣不到錢,遇到那種不講理的人,還要找你們麻煩。”
老爺子:“對頭,咱們家用的荒山地種還好,要是用田地種,耽擱種糧食,我也不同意你們幹。”
楊春燕聽後覺得他們說的不無道理,想到周懷安現在老道多了,“你們別擔心,懷安應該曉得咋說。”
……
後山,周懷安帶着曲秋林朝山上還沒開出來的林子走,籬笆牆邊上種的雞矢藤和土黨蔘已經長起來了。
曲秋林見後說道:“周大哥,我覺得你們該去挖一些羊角刺、刺玫、花椒種籬笆牆邊上,等它們長出來,人和牲口都不敢來鑽籬笆。”
周懷安:“刺玫花椒我倒是曉得,羊角刺是啥東西?”
曲秋林笑着搖頭,“我也不曉得,我們那邊就愛種這些在地邊,省得野物鑽地裡去糟塌莊稼。”
“我們打算開春去找刺玫或是玫瑰來種。”周懷安說着指着藥田,“曲老弟,你看我這藥田咋樣?”
曲秋林笑着搖頭,“說實話,我也認不到幾種草藥,看着裡面有好些都是田坎邊和林子裡的野草。”
周懷安覺得他說的還真是大實話,“草藥、草藥本來就是野草噻!我老婆說山中無閒草,認識就是寶。”
“對,收草藥的那人也這樣說!”曲秋林指着籬笆牆邊上的土黨蔘,“土黨蔘的苗我那有不少,你要我下次給你送來。”
“行!”周懷安和他並排往山上走,“你們那邊野蜂多麼?”
曲秋林點了點頭,“山裡馬蜂,胡蜂,黃蜂,巖蜂、土蜂這些都有。馬蜂、胡蜂、黃蜂沒人敢去碰,土蜂蜜和巖蜂蜜倒也有人去割。”
周懷安:“馬蜂、胡蜂這些千萬別去整,搞不好就要送命。”
“咋不是,村裡去年還有人進山被黃蜂蟄了,還沒送下山就沒了。”
“如果下次有人被蟄了,試試用半邊花、紫花地丁……搗爛後敷。一般的蜂毒行,胡蜂、黃蜂太毒了,恐怕沒啥用。”
“我們那也有老人用七葉一枝花、半邊花、治蛇毒,蜂毒。”曲秋林說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留下等你還有件事,你們種的草藥有人收麼?”
周懷安笑道:“你們也想種草藥啊?”
曲秋林:“村裡的老人也種一些草藥自己用,我想着還是賣草藥來錢,要是能種的話,我明年讓村裡人種一些試試!”
周懷安聽後覺得他來得太猛了,種草藥和種莊稼一樣,都是靠天吃飯,萬一老天不上飯吃沒種成或是價錢太低,他可擔不起責任。
“我們也是第一年種,當時就想着反正都是包的荒山,試着種一年也沒啥損失。不行的話來年還可以種苞谷、洋芋這些。要不你也讓大夥兒開荒種了試試。”
曲秋林笑着搖頭,“我們那能開的荒山早就開光了,我還是等包產到戶後,拿自家的地試算了。”
周懷安贊同道:“對,自家的地就算賠了也沒人找你要損失。” “是啊!”曲秋林嘆道,“我當了村幹部後才發現,村裡那些老人思想守舊不說,還喜歡擺老資格,整的我有時候都想撂挑子不幹。”
周懷安笑笑,岔開了話頭,“我要收一些冬蜜,你們要是有空的話去找了送來,冬蜜7塊8一斤收,夏蜜5塊8一斤收。你們送蜜的時候,得把每個種羣的蜜分開裝。”
曲秋林聽後高興的點頭,“要得,過了年送塊菌的時候,一起給你送下來。”
兩人走到山頂看了一圈,周懷安看到被熊光耀兄弟倆糟蹋了的那些三葉青,和淫羊藿有的死了有的沒死。
看到那兩顆被砍了的厚朴樹,想着去找蜂蜜的時候,順便去弄點枝椏回來嫁接,不曉得能不能活?
還有那些被竹竿打了的滿山香,好些都焉了,也不曉得能不能活?
……
下山吃過飯,楊春燕拿了兩包紅糖,兩把掛麪,又讓周懷安去堆煤炭那屋拿了兩條臘肉給曲秋林做回禮。
大家客套了幾句後,曲秋林高興的收下了。周懷安把他送到周懷榮家門口,才轉身往回走。
到家見楊春燕和周母在家剝花生還有核桃,老爺子和周父坐在矮桌邊抽葉子菸,想着趁大哥他們都不在,把買的金器給他們。
他轉身回屋把買的金器拿了,回到後院,把絲絨袋子給了老爺子,“爺爺,這是我和春燕給你買的。”然後又分別遞給周父、周母,笑嘻嘻的說,“我倆給你們買的。”
周母拎起袋子笑道:“看樣子應該是好東西,這袋子也值幾角錢。”
周父心裡高興,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中聽,“弄個這麼貴的袋子裝着做啥?就你花頭多!”
“說話滂屎臭!”老爺子白了他一眼,樂呵呵的對楊春燕說:“你老漢兒就這德行,給他買東西連好話都沒落到一句,以後不要給他買了。”
“哎喲喂!我的媽!”周母看着手裡的耳環兒戒指驚叫出聲,“燕兒,老幺,這是真的金子吧?”
楊春燕笑盈盈的看着她,周懷安拐了她一下示意她別說,笑着坐到周母對面,“要不你先咬一下?”
周母眼淚花在眼眶裡打轉,鼻音道:“哈兒喲!咬個牙印子多難看!”
周懷安笑道:“不怕,你自己咬的自己戴!”
“背時娃兒!”周母笑着拍了他一下,“老漢兒,你們咋不拿出來看看,老幺給你們買的啥?”
老爺子想起周懷安上次給自己說的買金戒指的事,打開了自己的袋子,將戒指倒在滿是老繭的手裡,笑罵道:“你個敗家娃兒,真的買了啊?”
周懷安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們還敢哄你老人家啊!”
周父也把戒指倒了出來,看着手心裡金晃晃的東西,他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眼角的細紋愈發多了起來。
“這東西只有電影裡的地主老財才戴,我們這樣的老農民戴着,招賊還差不多!”
“去去去!不會說話就滾一邊去。”老爺子說着把戒指套在了大拇指上,“這輩子值了。”
楊春燕對周母說:“媽,你耳朵眼還在,我把耳環給你戴上看看好看不?”
“金子哪有不好看的!”周母拉着她的手,“媽曉得你們孝順,我放起來等以後再戴,不然該招人嫉恨了。”
老爺子點頭,“你媽說的對!”
周懷安皺眉道:“我們自己拿錢買的,又不是偷的搶的,別人愛說閒話就讓他說好了。”
“老幺,你得記住,悶聲發大財,槍打出頭鳥!”老爺子把戒指取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回袋子裡面,“好些人現在連飯都吃不起,這東西太惹眼了,我們先放起來,等以後有人戴了再戴!”
楊春燕覺得周母和老爺子說的對,過早的張揚只會引起更多的妒忌和敵意,“爺爺,你們自己拿去放起來,想戴的時候再拿出來。”
老爺子欣慰的點頭,“要得,我們自己放着。”
周父覺得也是,也裝進了袋子裡遞給周母,“拿去放好,等以後再戴!”
周母笑着點頭,“要得!”
“我拿去放起來,躺一會兒再起來。”老爺子起身拍了拍周懷安,穿過竈房回了自己房間。
他坐在牀沿邊,把戒指拿出來,翻來覆去的看着,嘴裡喃喃道:“老婆子,你沒看錯,你最心疼的老幺現在有本事了,一家子都靠他們幫襯呢!兩口子帶着兄弟掙了我們幾輩子也掙不到的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