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的事兒成了陸峰現在的主要事情,這也是他這幾年來第一筆屬於個人的投資,成爲一家銀行的股東意味着什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連着幾天的時間都在忙活這事兒,簽訂了股權認購書,跟其他投資人電話聊了不少,對於總部的地方選擇,業務展開等等。
期間陸峰查詢了一下自己賬戶的錢,幸好夠兩個億,除去投資的錢外賬戶就剩下點利息了,好在利息也有兩千多萬。
黃友偉連着等了幾天,左等右等陸峰都不來,這讓他心裡開始有些沒底了,再加上傳來陸峰投資銀行的消息,讓他徹底坐不住了。
“你確定投資了銀行?”黃友偉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
“基本可靠,很多老總都參加了,聽說是國企牽頭準備搞一家民營銀行,這也是國家的一種嘗試吧。”秘書回答道。
黃友偉臉色不好看,這不是個好苗頭,一個搞高端製造業的人開始朝着金融進軍,這絕對代表着一種信號。
黃友偉感覺自己應該跟陸峰談一談,就算他打定主意以後跟這人少來往,甚至是不來往,可他絕不想看到這麼一個年輕的企業家走向金融,這會給整個商界起一個非常壞的頭。
在民營企業裡連陸峰這樣的旗幟人物都開始搞金融了,誰還去製造業?
“你給他打電話,就說我晚上跟他吃飯。”黃友偉吩咐道,說完又緊接着一句:“這事兒不要往外傳,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秘書答應了一句後走了出去,秘書很清楚黃友偉此刻想要的是什麼。
他要分手!
要外人看來倆人從未有過‘曖昧’,從未有過‘電’,黃友偉要的是自己的‘冰清玉潔’。
酒店內,陸峰剛剛吃了午飯,心裡在回想着2000年民生銀行上市後的股價,最高應該逼近過四千億,不算這中間的分紅,陸峰這兩個億砸進去多年後就能收穫五六百億的回報,對他來說,只是想當個單純的窮人,太難了。
這是他的第一筆個人投資,陸峰也在琢磨,今年回去後要不要把手裡佳美食品的股份出讓一下,變現後投資一部分未來高增長的企業,正琢磨着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哪位啊?”陸峰接起電話問道。
“是我,李秘書,今天晚上一塊吃個飯,就在你所在的飯店,他想跟你坐下來聊聊。”李秘書在電話裡很是直接道。
陸峰聽到這話方纔從投資中回過神來,這幾天忙着簽訂各種合同,本來就是想演演戲,沒想到自己入戲太深,忘了黃友偉這茬。
反應過來陸峰開口道:“他找我幹啥?這幾天我是忙着投資的事兒,要不然早走了。”
“陸總,生意嘛,就是得來回的談,哪兒有一上來就談成的啊?你說是吧?這件事兒對佳峰來說,是個重大的事兒,對省裡來說,也是一次重大的考量。”李秘書勸說道。
人家已經給了臺階,陸峰也趁着這個臺階下來,電話裡答應晚上一塊吃個飯。
傍晚時分,陸峰在酒店定了一個包間,點好了菜坐在包間裡等着,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煙,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包間內已經是煙霧繚繞,房間門忽然被推開,黃友偉站在門口朝着裡面看着。
倆人四目相對,多年前也是個包間,只不過黃友偉坐着,陸峰站在門口看着。
黃友偉一言不發的走了進來,順手把門關上了,坐下來打量着陸峰,開口道:“衣服料子不錯啊!”
“還行,這一身萬把塊錢!”陸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聽說你投資銀行了,準備搞金融了?”黃友偉掏出自己的煙點着一根道。
“搞錢嘛,金融來錢最快!”
“掙了錢再投資製造業?”黃友偉問道。
陸峰連連搖頭,猛抽了一口煙道:“不弄製造業了,你這橫加阻攔的,沒法搞,就這個環境搞什麼?我又不差錢,現在的錢夠我瀟灑一輩子了,累死累活的還不討好,我賤骨頭吶?”
黃友偉看着對面的陸峰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有怨氣啊?你做這些需要別人捧着去做嘛?從國內的製造業來說,你是民營經濟的一流,你的肩膀上應該承擔着某種責任,這麼點事兒就扛不住了?”
“扛不住?我怎麼抗?哪兒有你這樣的?我是來求合作的,沒想過讓你偏袒我吧?那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吧?你明明知道佳峰現在需要一個手機市場,就掐着脖子不讓進來,那我能怎麼辦?我他媽涼拌!”陸峰臉色難看道:“你現在跟我起這個高調,有意思嘛?”
“佳峰集團幾年後是你的嘛?我都跟你說了,拿洋鬼子錢建國內,你也不吃虧。我起高調?那你爲我想過嗎?這段時間來我承受多大的輿論壓力,你知道外面怎麼說嗎?外面都他媽在說我給你開山架橋呢!!”黃友偉猛的一拍桌子喝道:“沒有我,能有你今天嗎?”
“這話我還想問問你呢,沒我,你有今天?”陸峰朝着他質問道。
倆人忽然都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抽着煙,包間裡安靜極了,彷彿剛纔的爭吵發生在另一個時空一般。
黃友偉把煙擰在菸灰缸裡,又點着了一根,緩慢的開口道:“你是確定要從企業家變成資本家了?”
“我想做點事兒,可得有人支持啊,不能我說幫助,你講市場,我說市場,你說臉面,你這不是耍流氓嘛?你高尚,你乾淨,你需要搞經濟的時候,我就是你親兄弟。你要乾乾淨淨的,我就是被打壓的對象。”陸峰盯着他道:“你還跟我講製造興國,你要不要臉啊?”
黃友偉聽到這話笑了,他知道倆人要的東西從現在開始已經不一樣了。
“現在不談私人交情,也沒有私人交情,我還是希望你能做好自己當初想做的,這也是我樂意看到的。你說的技工貿,我支持,如果沒有了佳峰,會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兒。但絕不是一件阻擋時代前進的事兒,我今天來,不是衝着你來的,這個時代不缺陸峰,只不過現在確實需要一個佳峰。”黃友偉抽着煙說道:“我可以讓步,並不大,在這件事兒上我無法讓步!”
“你口口聲聲說着佳峰重要,可最後也不如你個人前途重要。”陸峰嗤笑一聲道:“果然,大家都挺自私的。”
“信號塔的建設費用,你們出七成,股權依然不變。”黃友偉沒搭理陸峰的話,開口道:“十年的約定合同從原先的基礎翻兩倍,變成翻一點五倍,你們投資的總量下來了。”
對於這個結果陸峰不滿意,搖了搖頭道:“不接受,我現在不考慮利益,只考慮情緒,反正我也不缺錢,至於佳峰是死是活,我不在乎!”
黃友偉盯着陸峰不說話,好半天方纔問道:“你在跟我置氣?”
“不算置氣,你以前是國企的老總,我是民營企業的老總,既然大家沒什麼情分了,那就擺在桌面上,這些年來我什麼樣的老總都見過,也都贏過,面對你,我沒道理輸的。”陸峰看着他道。
“你不要覺得這件事兒的推動對我來說是必須的,就算是最終黃了,我也不會有半毛錢的關係,甚至在名聲方面,我比現在還要好。”黃友偉擲地有聲道:“我純粹是愛惜你,不想大家這麼難堪而已。”
陸峰不說話,現場陷入了沉寂之中,黃友偉把手裡的菸頭往菸灰缸擰了擰二話不說站起身就走,推開門走出去的時候,陸峰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瞟了過去,對方要是真走了,自己再找回去,主動權可就不在自己手裡了。
這就是考量定力的時候,黃友偉在賭陸峰根本不捨得因爲這點事兒放棄佳峰,而陸峰在賭黃友偉因爲一點讓步就把佳峰這麼好的企業給抹殺掉。
黃友偉的步伐很快,很乾脆,出了包間直接把門關上了,往前走了兩步神情略顯掙扎,兩隻手用力的撓了撓腦袋,看上去頗爲難受。
陸峰坐在那心裡默默算着時間,從包間到樓下大概需要一分鐘的時間,三十秒內對方若是不回來,自己就得追出去了,再慢個十秒八秒就追不上了。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着,沒有什麼是跟一個瞭解自己的人博弈更加煎熬的了,就像是兩個親兄弟,拼到最後,拼的無非就是誰更在乎。
陸峰看着手腕上的表,決定給自己個臺階下,剛準備起身,忽然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急忙又踏實的坐在了位置上,房門被推開,黃友偉站在門口看着陸峰說道:“最多再讓半成,或者你提個其他的條件,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最後一遭了,不想鬧的那麼難堪,不管佳峰的命運最後是什麼,我都會陪着它走完的,是出資比例三七,還是三點五和六點五,沒什麼區別,我要個牌照,一張手機制造的牌照。”陸峰說出了自己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