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寶書不理解完四寧爲什麼要如此執拗,安全起見他也沒在掙扎,安靜的坐在自行車上一句話不說。完四寧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主兒,屁大功夫沒到他就受不住了,“不你咋不說話,想啥呢?想陸向北呢?”
閆寶書握着車把,“安心騎你的車,哪那麼多爲什麼。”
完四寧笑嘻嘻的說:“咱別想陸向北成不?沒有他你還活不下去了是咋地,往後跟着兄弟混,保準兒你不受別人欺負。”
“得了吧,我可受不了你身邊兒那些狐朋狗友。”閆寶書意有所指,不信完四寧聽不出來。閆寶書活兩世,生命中從未出現過像陳宏兵如此討人嫌的人出現過,先前因爲鞏小海被打,閆寶書算是真正把整治這個人的想法提到日程上來了,現如今陳宏兵跟着完四寧混,但凡他願意,跟完四寧耳邊吹吹風,陳宏兵這往後的日子估計也好混不了。可閆寶書轉念一想,爲了一個收拾一個人渣還要和這個歪嘴子稱兄道弟,閆寶書實在是做不出來,感覺上就是怪怪的。
完四寧還真聽出好賴話了,他但凡要大笑,嘴角立刻就變的彎曲了,明顯的有些過了分,不過閆寶書是後腦勺對着他,他要不用故意遮掩了,“不就是陳宏兵嗎,那咱兩做個交換條件咋樣?”
“啊?啥條件?”
完四寧笑道:“你跟着我混,我立刻把陳宏兵踢出組織,你覺着這個條件咋樣?”
閆寶書猛勁兒搖頭,“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那組織我可混不起,說不定哪天還要跟着你掄起棒子去削人,太危險了。”
“這還用得着你?你瞅瞅你這身板,放在真會打仗的人面前,那就是一拳揍趴下的料。”
閆寶書承認,“你說的沒錯,我曾經讓陳宏兵他們揍的在家躺了很久……”豈止是躺了很久,連原主的一條命都搭進去了。
“操,就陳宏兵他們幾個□□崽子,跟我面前屁都不敢放,只要你答應跟我混了,往後不再搭理陸向北那犢子,我幫你收拾他們。”
“完四寧,不你爲啥一定要讓我跟你混啊?”閆寶書覺着這裡面不單單有陸向北的緣因在裡面吧?還是說完四寧有自己的小九九,所以纔會如此執着的拉着閆寶書入夥。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還用我再說一遍?”
“你可真夠幼稚的。”閆寶書無語凝噎,想來完四寧的心思也不會打到別的地方上去,估摸着還是因爲和陸向北那段陳年往事而槓着呢。
一路上完四寧和閆寶書苦口婆心的說了好多掏心窩子的話,閆寶書聽得也還算津津有味,可無論表面再怎麼正常,內心卻仍舊像是卻了一塊。閆寶書會因爲坐在完四寧的車上而溜號走神,會因爲的完四寧的笑話想起陸向北的嬉皮笑臉的模樣……直到完四寧把自己送到了家門口,他纔算徹底的得到了解放,在完四寧走後,他連忙就鑽進了小屋,把門一關這一晚上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小屋在閆寶福的精心裝扮下徹底改頭換面,牆體刷的賊白,被貨架子也是漆了紅色的油漆,裝衣服的櫃子也順帶着得到了不小的改善,被褥通通都換成了新的面兒,坐在這樣一個充滿了喜氣的房間裡,閆寶書突然也想有這麼一天,屋子不在大,有他就好、傢俱不在多,有他就好……閆寶書前所未有有的感覺到了孤獨,他躺在小屋的火炕上回想着和陸向北相識以來放生的事情,點點滴滴,除了差點被狼吃了以外,都是那麼的平常,但就是這樣的細節才讓閆寶書難以忘懷,甚至到了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陸向北撓頭傻笑的樣子。不知道陸向北在火車上有沒有想自己呢?
這一晚老閆家的所有人都發現了閆寶書的不對勁兒,除了晚飯時分是閆寶龍端着飯菜過來一次之外,再沒人來過。閆寶龍似乎是有點懼怕閆寶書,端着飯菜進來時無比的小心翼翼,他窺視着閆寶書把飯菜放在了炕上,“哥……媽讓我把飯菜給你端來。”
“恩。”閆寶書翻身坐了起來,見閆寶龍低着頭不敢看自己便笑問道:“你吃了嗎?”
閆寶龍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吃了一半,媽讓我先給你端飯菜過來。”
“恩,那你跟哥一起吃吧。”
閆寶書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然主動邀請這個混世小魔王跟他一起共進晚餐。小魔王在聽到這番話後不敢置信的看着閆寶書,吐露一聲吸了吸大鼻涕說:“哥,你不煩我了啊?”
閆寶書一愣,隨機又笑了,“你自己也知道我煩你啊?”
閆寶龍點點頭,“因爲有一天小海哥到學校給鞏小山送飯,鞏小山平時跟家裡就賊能鬧騰,我看小海哥見了他都是愛搭不惜理的,所以……”
閆寶書把話接了過去,“所以你就發散思維聯想到了我和你?”
“恩,哥……”閆寶龍仰起臉,稚嫩的臉上略顯嬰兒肥,不過就閆寶龍的長相來看,倒真是不醜,“哥,我以前是不是特別討人厭啊?玉香玉芳都特別煩我,還有二哥,他雖然啥都不說,但我現在明白了,他也煩我,還有咱姐……和你。”
閆寶書嘆了口氣,“你知道嗎寶龍,在這個家裡,除了咱爸咱媽沒有人不煩你的。”閆寶書也不想說假話來騙他,雖然這番話不中聽還有可能傷了閆寶龍還未健全的幼小心靈,但也只有在強烈的打擊下才能夠讓他明白,他以往做錯了多少事。
孩子的想法其實都很簡單,他們喜歡讓大人們呵護着疼着寵着,閆寶書也願意做到一個哥哥的義務去照顧他,可前提還得看他是不是這樣的。果不其然,閆寶龍在閆寶書這麼說了之後,整個人都消沉了,閆寶書見機趕忙把話說完,“不過呢,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只要你往後聽話別闖禍也別再欺負玉香玉芳了,我們就不會再煩你了。”
閆寶龍應聲點頭,而後的時間裡他陪在閆寶書身旁一同吃了晚飯,等他端着碗筷離開以後,閆寶書就脫了衣服躺進了被窩裡。這一晚閆寶書什麼都沒有做,單純的用這些時間來想念陸向北了,因爲他知道,明兒天一亮,他就要回到生活當中去,他要把所有的想念都壓在心底,耐下心來等待着陸向北歸來的那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閆寶書還要早起去文工團上班,出門時閆寶福故意等在門口,兄弟兩順着馬路往廠礦大院方向慢慢走着。
“哥,昨天寶龍過來是你讓的吧?”
閆寶福微笑道:“恩,是我讓他去找你的。”
“我就知道是你,不然他也不會想到要和我說心裡話的。”
閆寶福嘆了口氣,“寶龍這孩子是被咱爸媽給寵壞了,現在咱爸不在了,咱媽一個人也護不住他,他要比以前老實多了。”
閆寶書說:“我都知道,哥你放心吧,我和寶龍怎麼說也是親兄弟,沒有隔夜的仇,等我把手頭的事情忙完,我準備每週都帶寶龍到文工團學點東西。”
“啊?寶龍到文工團能幹啥啊?”
閆寶書笑道:“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啊,就算他學不會跟我眼皮子底下也能乖乖的。”閆寶書沉默片刻後又說:“哥,我有個想法,我想等以後……條件允許了,讓寶龍去考大學吧。”
閆寶福萬分吃驚,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說啥。
閆寶書笑道:“你至於這麼驚訝嗎,恢復高考是遲早的事兒,用不了幾個年頭,咱們家現在可一個大學生都沒有呢,如果將來玉芳玉香也想考大學,那他們三個咱就全都供了。”
閆寶福直咧嘴,驚訝過後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實質性的問題,“寶書,哥可不是懷疑你,而是這個想法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三個真的都要考大學,並且還都考上了,那這學費咋辦。”
閆寶書就知道閆寶福擔心這個,一家人的日子都是靠他和閆玉芬維持着的,而閆寶福馬上就要結婚了,王姑娘進門就又添了一雙筷子。閆寶書自有打算,也沒真的想和閆寶福解釋清楚,“我就是那麼一想,再說了,咱家還能一直窮下去啊,你說是吧哥。”
閆寶福對閆寶書的話向來是聽得認真信起來也認真,既然他都說只是一個想法了,那能不能夠成還是一個問題呢,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兄弟兩個一起到了廠礦大院後在旗杆那邊分別去了自己的單位,由於招新的緣故,廠礦大院的人要比以往多了不少,閆寶書來到文工團的時候,顧軍竟然出現在了大門口。
“你咋這個時候來了?”
顧軍笑道:“起個大早過來看看你。”
“我有啥好看的。”、
“看你是不是想向北想的起不來炕了。”
“滾犢子吧你,有事兒啊?”
顧軍四周瞄了幾眼,確定沒有人會偷聽以後才小聲和閆寶書說:“這眼瞅着天兒就要熱起來了,咱們得抓緊時間了。”
閆寶書瞭解,“那你怎麼打算的?說來我聽聽。”
“就這幾天吧,我讓我那兩兄弟回趟村裡,錢啥的我也預備好了,能收來多少糧食就收多少,回來後咱們幾個就去西河溝那邊倒蹬出去。”
這種倒買倒賣的勾當也就這麼一條路可走,走運的話能多掙點,不走運就少掙點,踩了狗屎那就等着被逮吧。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可也有老話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於是兩個人商量一番之後就這麼決定了計劃。另外,閆寶書還特意囑咐了顧軍,讓他的兄弟一定要去趟陸建海家,看看靜兒那丫頭勾出來東西沒有。
生活就如同一場戲,總會出現最巧合的事情,也就是在閆寶書和顧軍決定了計劃的三天後,閆寶書從文工團下班去了趟食雜站,買了兩包江米條去了李隊長家,陸向北要去當兵,人都走了也沒來看上李隊長夫婦,閆寶書覺着過意不去特意來探望他們,結果就在他準備替陸向北向李隊長兩口子表達一下內心想法時,李隊長卻先一步開口,“向北這孩子是個有主意的,將來前途無量啊。”
李隊長媳婦兒笑道:“向北走的前一天過來了一趟,你和顧軍那孩子咋沒跟來呢。”
閆寶書大爲吃驚,“乾媽,你說陸向北在走的前一天來過您這兒?”
“啊,你不知道嗎?”李隊長媳婦兒打量着閆寶書,“難道向北是瞞着你們來的?”
閆寶書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說:“陸向北太過分了,臨走了來看您和乾爸也不吭一聲,害的我還過意不去,今兒特地過來跟您們二老請罪的。”
李隊長兩口子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大笑道:“向北這孩子是有心啊,比你和顧軍強多了。”
閆寶書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說:“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一家三口”坐在火炕上邊嗑毛嗑邊嘮嗑,等到說完了陸向北當兵的事情以後,李隊長的媳婦兒這才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訴閆寶書,“寶書啊,乾媽跟你說啊,就你給我勾的那條櫃簾,俺們單位有人看上了,想問你能不能幫她也勾一條?”
閆寶書並不覺着詫異,事實上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只是沒想到會從李隊長家裡出現商機罷了。閆寶書一開始是打算自己找渠道銷售的,現在好了,渠道完全可以從這裡打開,“乾媽,我跟你和乾爸也說句嘎嘣溜脆的話,勾可以,咱得收錢啊,糧票也成。”
李隊長笑道:“不大點就這麼認錢了啊。”
李隊長媳婦兒嘖了一聲,“俺單位那吳紅也說了要給錢,哪能讓寶書白忙活啊。”
閆寶書忍俊不禁的說:“乾媽,那你覺着我收多少合適啊?”
“這個嗎……”一時間李隊長兩口子陷入了沉默,他們還真沒想過要收多少錢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