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四寧的人脈還真不是吹的,從小到大東跑西顛還真結交了不少的兄弟,就連從前不怎麼聯繫的人也都找來了,也幸虧有了這幫子兄弟的幫忙,閆寶書的檯球廳正式開張了。檯球在這個時間段來說那可是個稀罕東西,更何況一羣大小夥子擠在一個院子裡有說有笑熱鬧的不得了,過路人的目光紛紛被吸引了過來,甚至連隔壁走路都費勁兒的老太太也過來一探究竟。
閆寶書自己都覺着,如果他的事業做大了,那準是一奸商,黑着呢。人貴有自知之明,閆寶書也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個性,於是在臺球廳慢慢有了人氣之後,坐地起價也就指日可待了。
閆寶書有了這個買賣,家裡的事情全權交給了靜兒,這丫頭的確是個有心眼的,並且還具有一定的領導指揮能力,做起事來嘎嘣溜脆的,從不拖泥水,性子上也要比旁的姑娘硬的多,把事情交給她,閆寶書放心。閆寶書的兩個買賣都沒有具體的鋪子,一個是在家裡成立了服裝店,頗有點裁縫鋪的意思,而這邊又是大院子,人來人往的熱鬧的很。閆寶書白天要去文工團混日子,該幹活從未耽誤過,但就這個上進心而言,幾乎是一點都沒有,所以他就盤算着,等這邊的事情在穩定一些,他就從文工團離開。
五月,天氣轉暖,閆寶書從文工團下班,他推着自行車往廠礦大院門口走。此時和煦的風從他臉上刮過,被風揚起的劉海讓他意識到,他的頭髮竟然又長了,他揚起手掃過額頭,笑着看向四周,如今大動盪時期已經過了,從前四處可見的紅=衛=兵已經悄然而去,想來等今年一過,少先隊就會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了。好日子的到來總能讓人心情愉悅,閆寶書推着自行車情不自禁的哼起了鄧麗君的那首甜蜜蜜。
閆寶書下班一般都不是直接回家了,而是選擇到完四寧這邊來看看。他騎車到了院子門口,下來時看到裡面圍着一羣小年輕的,吵吵把火罵罵咧咧的,完四寧則是端着半拉西瓜蹲在凳子上用羹匙挖着吃,一大口塞進去了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嘴邊沾滿了西瓜的汁,等到他發現的時候,撩起身上的背心擦了下嘴巴,繼續笑看這羣小年輕的吵架。
閆寶書把車停靠在了門口,進去時完四寧看到了他,連忙朝他招手,“你可回來了,我媽給咱拿了西瓜,水盆裡給你放着呢,趕緊吃。”
閆寶書說不急,看着臺案周圍的幾個小年輕的說,“這都啥情況啊?”
“嗨,還不是太笨惹的貨,幾個人玩了好幾局了,那叫一個慘不忍睹,然後就……看到穿紅色線衣的那個沒,剛纔偷了個球扔框裡了,讓人給發現了,哈哈哈哈,小孩崽子真是太有鬧了。”
閆寶書搖了搖頭,笑問道:“今兒咋樣?”
“還行,賺了個十來塊錢。”
閆寶書應聲道:“咱們得加把勁了,我怕萬一我哥那邊從農場寄信過來,到時候咱們手頭都沒啥錢。”
“你啊,放心好了,咱們就是手頭沒錢,到時候借唄,辦法總是有的。”說着,完四寧用羹匙挖了一大塊西瓜下來,送到閆寶書嘴邊,“嚐嚐,可甜了。”
閆寶書笑了笑,“不吃,間接接吻,讓你揩油。”
完四寧竟然因爲閆寶書的一句話臉紅了,“瞎說啥,咱兩就是兄弟,咋地,兄弟餵你口西瓜吃是罪過?”
“不是不是,我說錯了行了吧?”閆寶書張嘴阿了一聲,緊接着西瓜就送了進來,閆寶書一咬,西瓜汁溢滿了口腔,閆寶書嗯着鼓起了腮幫子,待西瓜嚥下去後才說:“甜,真甜。”
“是吧。”完四寧嬉皮笑臉地端在凳子上,身上的背心都被汗水給浸透了。
閆寶書看着他黝黑的皮膚,笑了笑說:“最近長了不少肉吧。”
“嗯,又長肉了。”完四寧伸出一條胳膊,用力的一彎曲,肱二頭肌展現了出來。
閆寶書伸手捏了一下,“嗯,身子骨好以後能派上用場,你啊,要是沒用我就一腳把你從組織裡踢出去。”
“嘿嘿嘿,那不能夠。”
閆寶書微微一笑,“不鬧了,說正事。”閆寶書頓了頓,又說:“這離九月份也不遠了,高考恢復,我想着把寶龍送到北京去讀書,但是我又怕他考不過,所以這段時間裡,我要想辦法幫他複習功課了。”
“啥?複習功課?”完四寧忍不住大笑,“閆寶書,你確定你沒忘記你自己啥水平嗎?才初中畢業好嗎。”
閆寶書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完四寧連忙賠笑道:“那你啥意思啊,是不是打算這段時間活都交給我了?”
“嗯,只要我有時間會過來的。”
“那行吧,哦對了,家裡那頭咋樣?”
“那邊都交給靜兒那丫頭了。”
“靜兒?”完四寧思考了半天,猶豫道:“寶書,你別說我是瞎亂猜啊,我跟你說,有天我可是親眼看到,寶龍那小子偷偷往靜兒的兜裡塞糖了,靜兒還一副害羞的模樣呢。”
“啊?”閆寶書一驚,“你是說寶龍對靜兒?”
“嗯嗯嗯。”完四寧狂點頭,笑道:“別怪我說實話,這寶龍雖然長的不如你,但那張臉也夠糊弄小姑娘的了,看來這靜兒也是難逃魔爪了。”
“去你的,你當我弟弟是魔鬼了。”閆寶書上揚了嘴角,“如果寶龍對靜兒真有意思,那還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說着,閆寶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繼續吃西瓜看攤吧,我回家了。”
“不吃飯再走啊?”
“不了。”
回去的路上閆寶書就在想,閆寶龍已經是安於現狀了,這個時候讓他重新複習去高考,恐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說如果閆寶龍對靜兒真的有意思,那麼爲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去努力,不是很理所應當嗎!閆寶書打定了主意,回家以後他找到了靜兒,幸虧他回來的早,不然靜兒就要收拾東西回陸家吃飯去了。
“寶書哥,你找俺啥事兒啊?”如今靜兒也學會打扮了,兩個辮子都綰了起來,用紅色頭繩繫着,身上穿着的都是自家做的,閆寶書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姑娘,在看到她那雙大長腿時忍不住笑道:“一直以來都沒找你好好聊過,咱兄妹兩也該嘮嘮嗑了。”
靜兒聰明,歪着腦袋笑道:“寶書哥,你找我是有啥事兒吧?”
靜兒的性格雖然剛強些,但畢竟是個姑娘家,感情的事情不好直接開口,他便說道:“高考就要恢復了,九月份也不遠了,我就想着讓寶龍好好複習,到時候去北京上學,出來了也是個有大出息的,所以我就想,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
靜兒一臉茫然,隨後突然露出了一個醒悟的表情,臉上蹭地就紅了,“寶書哥,你是不是聽到啥閒話了啊?”
閆寶書連忙解釋道:“沒沒沒,我就是覺着寶龍能聽你的,平時你兩不是挺好的嗎。”
“哼,那你咋不自己跟他說,你還是他哥呢。”
閆寶書憋着笑,“當哥求你了行不?”
“那……”靜兒偷偷看了閆寶書一眼,“那我去和他說吧。”
如此看來,這兩個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互生了情愫,靜兒是個好姑娘,能幹又獨立,如果閆寶龍還是以前的那個性子,閆寶書是堅決要反對的,他是不可能看着靜兒跳進火坑裡的。
正如閆寶書料想的那樣,在兩天後的晚上,閆寶龍找到了閆寶書,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哥,你說我去參加高考有用嗎?”
“怎麼會沒用?”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着,我要是去了北京,家裡的活兒可咋辦啊。”
閆寶書笑着拍了他腦袋一下,“想啥呢,家裡不缺你這一個人幹活,再說了,你想去北京就去北京了?你也得考得上啊。”
閆寶龍傻笑着撓頭,“也是,前陣子我還問過師傅呢,他說有上進心是好事,但也要有萬全的準備才行,所以我想着要不要找師傅幫我複習功課,我看他挺有文化的。”
得,閆寶書徹徹底底被自己的弟弟嫌棄了,因爲學歷不高啊。
閆寶書急於證明自己的能力,第二天就跑了一趟書店,收集了幾本重要的書回來之後,開始敦促閆寶龍複習功課。閆寶書從前是文科生,尤其在語言方面有着極強的天賦,所以他的側重點在於文,而數學方面,閆寶書就只能真正的拜託佟建華了。
於是,複習功課的四個月路程開始了,閆寶書在這期間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閆寶龍的身上,當真是不當父母不知父母的辛苦,閆寶龍彷彿是個大號嬰兒,並且還是有多動症的,每天閆寶書只能拿着棍子跟旁邊站着,但凡他溜號走神,閆寶書毫不留情的一棍子打到他腚上,頓時就能聽到他殺豬般的嚎叫。
日子就這樣慢慢的過着,家裡的服裝生意慢慢有了起色,聞訊而來的人是越來越多,只因閆寶書這邊能夠做出和二門市以及大城市所出售的款式。慢慢地,閆寶書也就不在上料子了,畢竟成批的上太貴,而且也不好弄,所以他接下來接到的單子都是需要自家提供料子的,價錢上因此也降低了不少,於是吸引來了更多的人。
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傳十十傳百,道理就是如此,口碑好纔是真的好。
檯球廳那邊就是完四寧罩着,到了七八月份,閆寶書讓他找到了那個叫做葉蓮娜的姑娘,這回他又要了兩盒桌球,很快地臺球廳的桌案從一張增加到了三張,也幸虧完四寧奶奶家的院子足夠大,並不覺着擠。
除此之外,葉蓮娜成爲了閆寶書和完四寧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沒事兒的時候,葉蓮娜會從餐廳過來找他們玩,葉蓮娜性格開放,抽菸喝酒樣樣都會,按照大衆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姑娘一看就不正經,但事實上葉蓮娜卻是個非常熱血的好姑娘。
葉蓮娜似乎“愛”上了閆寶書,總會當着完四寧的明兒親閆寶書一口,完四寧則是一臉怒氣的瞪着她,想要發火卻又無處發。葉蓮娜只不過是喜歡鬧着玩,每次來到這邊吃了晚飯後,她便要求完四寧送她回餐廳,完四寧若是拒絕,她便會動用武力,拖也要把完四寧拖走。
看來,能侃大山的男人,還真有姑娘會喜歡。
炎熱的九月終於來臨,松花江上可以看見的漁船又多了起來,這一天閆寶書等人陪着閆寶龍來到了二十一中的考試場,在進去前,閆寶書替他整理了衣襟,笑道:“別緊張,放鬆點,我們都在外面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