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寶書摸黑從家裡跑了出來,迎着寒風跑到了把房頭的位置。陸向北和顧軍一連抽了兩根大生產,總算把人給盼了出來。陸向北眯縫着雙眼,注視着閆寶書說:“你跑啥啊,後面有狗攆你是咋地。”
閆寶書說:“你才被狗攆呢。”他習慣性的來到陸向北車前,準備坐到自行車的前槓上,還不等陸向北挪開身位,閆寶書便聽到另一頭的顧軍調侃道:“寶書,要不你坐我這車得了。”說完,顧軍拍了下他車屁股後頭的座位,“咱這個可是沒拆的,不像陸向北,爲了拉大姑娘連車後座都拆了。”
“沒屁擱愣嗓子是吧。”陸向北一邊罵一邊調轉了車的方向,“顧軍你長眼睛了沒,兄弟這車買的時候就沒後座行不。”
顧軍裝作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啊。”
“行了,我還是坐顧軍的車吧。”閆寶書知道顧軍是開玩笑的,可是既然顧軍的車是有後座的,那他也就不好意思理所當然的坐在陸向北的身前了。話音落下,閆寶書轉了個身,朝着顧軍那邊走了過去,誰料他才走了兩步,陸向北突然伸手拽住了他,“幹啥去啊,就坐我這兒。”
顧軍噗嗤一聲過後笑了起來,“向北,這寶書又不是大姑娘,幹啥這麼護着啊。”
陸向北罵道:“操,我這是把寶書當兄弟了,怕他去了你車上被你身上那股子臭腳丫子味給薰死。”說完,陸向北強行把閆寶書拽到了身前,“老實坐着,敢動一下我廢了你。”
閆寶書忍俊不禁,享受着陸向北這份無理的霸道。
又是十幾分鍾,三個人終於從鐵道西回到了鐵道東,陸向北的家是在廠礦大院的周邊,這一片一水的全是廠礦蓋起來的連體大瓦房,陸向北家哥四個,而且老大陸向東和老二陸向西都分到了自己的房子,雖說陸向北是和陸向南住在一起,但陸向南大多時候的晚上都要在廠礦裡值夜班,而陸家的老兩口這個時間差不多也都歇着了,因此也就沒人會打擾到陸向北他們偷喝小酒的氣氛。
“進來吧……屋子裡有點亂。”陸向北開門進屋時把腳邊的一些破爛踢到了門後,“我這屋有段時間沒收拾了,別嫌棄啊。”陸向北衝身後的兩個人呲牙笑了笑,隨後撿起凳子上的兩件埋汰衣服收進了櫃子裡。
閆寶書笑着進門,四處瞧了幾眼,屋子裡的擺設一如既往的簡單,大白刷牆,水泥地面,木製窗戶用紙條封着,外面好像還罩了一層塑料布,房間裡擺着兩張牀一張桌,兩張凳子兩個箱子,除此之外就是牆上掛着的畫像和掛曆,除此之外,北面的牆角下立着一個手打的組合櫃,上面擺放着收音機,以及陸向北和陸向南平時用的東西,例如搪瓷缸和挎包等。
“別傻站着了,趕緊坐下吧。”陸向北招呼閆寶書和顧軍坐下,自己則是朝門口走了過去,“你們等我一會兒啊,我馬上回來。”
屋門關上,閆寶書坐在屋子裡的唯一一張太師椅上,“我還是頭回來向北家呢。”
“我也是。”顧軍坐在凳子上翹着二郎腿,“比我家好多了,我家到現在還是草坯房呢。”
閆寶書笑了笑沒接話,心想你顧軍應該是假窮的典範吧。
“不瞞你說,我家以前是地主來着,後來趕上了運動,然後就……”顧軍長嘆一聲,“好多好東西都被砸了。”說完,顧軍一蹦躂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雙手插兜在陸向北的屋子裡轉圈地逛了起來。
“你幹啥呢?”陸向北推門進屋,手裡拎着半瓶茅臺,還有兩瓶在食雜站打來的散裝白酒,進屋後他用腳把門帶上,把酒放在桌上問道:“顧軍,你小子該不會在我家尋摸啥寶貝呢吧?告訴你,我家可是八輩貧農,沒那稀罕玩應。”
顧軍笑道:“得了吧,你真當我忘了啊,你上次來小叔家跟我說的,你家以前有個花瓶來着,說,藏到哪裡去了。”
閆寶書一聽這話也有點好奇了,看着陸向北說:“真有啊?”
“操,我咋不記得我說過這個呢?”陸向北一邊說一邊招呼兩個人圍繞着桌子坐下,“這還是我從我爸那兒偷的半瓶茅臺,就半瓶了,多了一點都沒有,別說兄弟不給你們好酒喝。”
顧軍二話不說接過酒杯,端着酒送到鼻子跟前嗅了嗅,“這茅臺真是好玩應啊,逛聞聞就夠帶勁的了。”說完,顧軍都不招呼閆寶書和陸向北的,一仰頭把杯子裡的酒乾了。
“你這人忒不講究了。”陸向北端起酒杯和閆寶書碰杯,抿了一下口後轉身從挎包裡掏出花生米還有一袋大醬,外帶兩個黃瓜,“外屋地沒啥好吃的了,能下酒的我都拿來了。”
顧軍拿了顆花生米扔進嘴裡,“炒的真香。”顧軍歪着腦袋,從兜裡掏了煙叼在嘴上,“別打岔,趕緊和組織交代,那花瓶被你藏哪裡去了。”
“爲啥要告訴你啊,我就不說你能把我咋地。”
閆寶書抿了一下口茅臺,辛辣的感覺讓他不禁皺緊了眉頭,待辛辣的味道稍有緩解,閆寶書纔開口說道:“顧軍兒,這你就別問了,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重保證,還是讓向北藏着吧。”閆寶書深知這種好玩應的價值,當年破四舊砸的好東西可海了去了,能保留下來一樣兩樣那都是有運氣成分在其中的,幻想一下若干年後,陸向北把這東西一拿出來,分分鐘就是鹹魚翻身的節奏,當然了,陸向北這個人也未必會淪落到要靠一個花瓶來發身,主要還是用來應急的。
這個話題到此爲止,顧軍也很識相的不在追問了,轉而問道:“向北,你就打算這麼混下去了?你爸和你哥他們都沒想過讓你乾點啥?”
陸向北苦笑道:“還沒想好,我爸說讓我去廠裡上班,將來有機會就頂替他的位置,不過我並不想去廠裡工作。”
“那你想幹啥?”
閆寶書也有點好奇,掃了陸向北一眼說:“想當兵嗎?”
陸向北精神一振,連忙打了個手響說:“還是寶書看我看得準,我就是這麼想的。”陸向北情緒高昂,笑嘻嘻的問顧軍,“那你咋打算的?該不會真的想和你哥幹吧,這可不是長事。”
顧軍端起酒杯一口悶了杯裡的茅臺,呲牙咧嘴的說:“我還真沒想法,先對付着過吧。”顧軍放下酒杯,朝着閆寶書瞥了一眼,“寶書呢?咋想的。”
閆寶書往嘴裡扔了一粒兒花生米,“我今年開春就不用去學校了,到時候有可能去廠裡的土建隊工作。”
“沒勁兒。”顧軍嘆了口氣,“我不想過那種生活。”
陸向北是不明白顧軍爲什麼要這麼說,而閆寶書則是驚訝顧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果真是不能小看了顧軍這個人,典型的“先驅派”,他所說的不想過那樣的生活,無非就是不樂於現狀,他想要的似乎是絕大部分人無法想到的,劍走偏鋒存在着一定危險,可一旦成功了,那就是別傾盡一生都無法追上的。
“啥都不說了,都在酒裡了,兄弟祝你們往後都能過的好。”顧軍舉起酒杯,等待着閆寶書和陸向北和他碰杯。
閆寶書和陸向北互看了一眼,繼而端起了酒杯。
半瓶茅臺還有兩瓶散裝白酒很快就進了三個人的肚子,陸向北和顧軍的酒量在很久以前就得到了培養,他們從偷喝過度到了明目張膽,而閆寶書的情況則有不同,他不勝酒力,一兩多白酒下去開始變的面紅耳赤,看人都帶重影的。
“我要撒尿……”閆寶書扶着桌子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往外走,可還沒走兩步呢,他腳上一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陸向北,你家門哪裡去了,還有地砸這麼軟呢。”
陸向北也處於醉酒狀態,但情況要比閆寶書好許多,他從桌前走了過去,把人從地上撈了起來說:“瞅你那德行,我帶你去撒尿。”
“不……咯……不用,我自己行。”
“得了吧,別你自己去了在摔進雪地裡凍死。”陸向北回身衝顧軍擺了下手,這才帶着閆寶書到了外頭。一出門,閆寶書立刻就要解褲子,陸向北連忙攔住了他,“哎哎哎,你別跟這兒尿啊。”此時東南風呼呼的刮,陸向北架着閆寶書到了牆根底下,“頂風尿尿呲一身,你不怕我還怕呢。”
閆寶書打了個飽嗝,衝陸向北傻笑着解開了褲子。
陸向北低頭看了一眼,由於天黑也沒看清個啥,反倒是這水聲勾起了他想撒尿的欲-望,“不行,我也得來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