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爲——”
聽到柳知意的聲音在院子門口響起的時候,方爲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要是沒記錯的話,兩人認識這麼久以來,大概這是她第一次獨自跑到東華村來、獨自跑到他家門口來吧?
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的樣子,少女顯得相當焦急。
還沒等方爲走過去打開院子門,她就停好自行車,把小手從門欄縫隙裡伸進來,拉開門栓,自己毫不客氣地推開門進來了,全然沒有了以往文靜禮貌的模樣。
“我跟你說、我跟你說——!”
柳知意徑直跑到了他的面前站定,滔滔不絕地跟他說着:
“我剛剛接到了雜誌社的電話!”
“是萌芽的編輯打來的電話!”
“我過稿了!”
“方爲,我真的過稿了!”
激動的心情令得她語言的表述都有些混亂了,好在方爲知曉事情的始末,哪怕她如此跳躍的說明,也大概是明白了她這般興奮的原因。
簡單來說就是她給萌芽雜誌社投遞的那個稿子過稿了,不是止步第二輪,而是已經過了終審,編輯的來電是告知她的文章會在四月的期刊上發表了!
柳知意第一時間就跑過來告訴他這個喜訊。
看着滿臉通紅地宣佈結果的少女,方爲忍不住笑了起來。
既是爲她投稿通過而高興,也是被她這番太過可愛的激動表現所逗笑。
“你的文章要發表了呀!恭喜呀!!”
“嘻嘻……!”
得到方爲的肯定之後,她緊繃的肩膀也放鬆了下來,相當神氣地笑着,像是小孩子似的挺直了脊背,一副想要得到更多誇獎的模樣。
方爲不知道怎麼誇她才能令她更滿意,見她可愛的在他面前站定着,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卻沒想到柳知意對這個親暱的動作十分受用,像是小貓咪似的眯起了眼睛,嬌俏的身子也有些發癢般扭動不已,表現得舒適極了。
“距離你成爲大作家的夢想又近了一大步噢~!”
“哈哈……不是大作家啦……”
“都能發表文章了誒!大作家!”
“不是……!”
少女意外的不禁誇,不知道是他摸摸頭的動作還是他說出來的‘大作家’三個字關鍵詞,令得她原本就泛紅的俏臉更加紅撲撲起來了,想躲又沒處躲,羞到都想把臉埋進他懷裡去的。
直到今天,方爲才知道原來平日裡看似淡定的柳知意也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候,或許這樣的表現才更符合這個年紀裡的她吧。
也不知道其他作家第一次過稿的時候都是什麼樣的心情。
本以爲要成爲作家這件事,是一條遙遠又漫長的路,卻不曾想到僅僅一個早上的時間,她就在自己夢想的道路上邁出了一大步,方爲也是由衷地爲她感到了高興。
好一會兒,少女激動的心情總算是平復了下來。
方爲的手從她腦袋上拿開的時候,她還有些依依不捨呢,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讓他多摸一會兒。
柳知意正準備詳細跟他說說剛剛電話裡的事時,旁邊冷不防地響起了一個聲音——
“知意!!你要在雜誌上面發表文章了嘛?!!”
“採、采苓?!你怎麼突然冒出來了!”
聞聲,柳知意頓感心虛。
壞了!和方爲兩人的小秘密被采苓發現了!
她忙轉過頭看去,徐采苓這會兒正趴在她家的圍牆上,探出個小腦袋瓜,一臉驚訝地看着她和方爲呢。
“我一直都在呀,知意你都沒發現我!”
“啊……我……額……一下子沒看到……”
天地良心!柳知意是真的沒注意到采苓就一直趴在圍牆頭上,她剛剛滿腦子都是過來跟方爲報喜訊,悶頭悶腦地就衝到他家裡面來了,以至於把采苓都給忽略掉了。
徐采苓小手一撐,身姿靈巧地就從圍牆那邊翻了過來,小跑着來到兩人身邊,看起來有點小生氣的樣子:
“哼哼!你倆居然瞞着這麼大的秘密不告訴我!我生氣了!”
“不是的采苓!沒有不告訴你的!”
柳知意連忙解釋:“因爲之前不知道投稿能不能過呀,所以就不好意思跟大家說……”
“那方爲怎麼知道了呀。”
“方爲非要看的,就、就被他知道了……”
方爲:“……??”
方爲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又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那、阿勝他們知不知道?”
徐采苓又問了一句,要是連阿勝都知道,但她不知道,她可絕對真要生氣了!
“不知道的,連爺爺也是剛剛纔知道的,現在就我們三個人知道……”
“那還好。”
徐采苓想了想,便不生氣了,又道:“那現在就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了~~”
“嗯嗯!”柳知意點了點頭。
“……”方爲無語,兩個幼稚鬼!
“所以,知意你真的要在雜誌上面發表文章了呀?”
“嗯……”
“!!”
徐采苓驚呆了。
那可是在雜誌上面發表文章誒!換做是她自己,可想都不敢想的!
采苓雖然不怎麼看雜誌,但也知道能夠在雜誌上面發表文章的人有多厲害,之前就聽老爸他們聊天說起過,說隔壁廠裡的誰誰,在璇珠晚報上面刊登了一篇小小篇幅的文章,爲此還受到了廠裡的表揚呢。
“那知意你是投稿哪個雜誌呀?”
“萌芽……”
“萌芽!!”
徐采苓更吃驚了!作爲發行量相當巨大的期刊,班上不少同學,尤其是文藝的少女們,都有看萌芽的雜誌,經常一本雜誌在班上傳閱來傳閱去的,或許萌芽不像故事會那樣受衆寬廣,但能在萌芽上發表的,都是文學性頗高的文章了!
“知意!你好厲害!!”
“運氣好啦……”
“這哪裡是運氣好呀!可不是誰都能在萌芽發表文章的!佩佩最愛看萌芽了,她說在上面發表文章可難可難了!”
“嘿嘿……”
柳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徐采苓這話可是打心眼裡說的,她是真的覺得知意太厲害了!
這要是發表文章的人是她自己,采苓都不知道自己會嘚瑟成什麼樣呢,最關鍵是佩佩還是萌芽的鐵粉,要是佩佩看到上面的某篇文章是她寫的,估計得驚掉下巴吧!
話說到這兒,徐采苓又有些迷糊了,有些想不明白地道:
“那這不是大喜事嘛,爲什麼知意你不想讓別人知道呀?”
“唔……有點、不好意思,而且之前也沒想到真的能過稿的……”
面對這樣的榮譽,柳知意只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的,要是大家都知道她發表了文章,光是想想一堆人拿着她的文章和筆名來問她,她就有些頭皮發麻了!
柳知意是柳知意,南風是南風,她們不是同一個人!不是不是!
“好吧,那真是太可惜了……”
徐采苓聞言也嘆了口氣,雖然不太理解知意這樣做的理由,但卻是很符合她的性格,知意向來就是這樣不顯不露的。
柳知意倒是無所謂地笑笑:“別人不知道無所謂啦~反正我過稿了就行了,已經很開心了!”
“知意,那你投稿的文章寫的是什麼呀?”徐采苓好奇道。
“我、我晚點拿給你看……寫的是一個初中女生因爲家庭變故回到海島生活的故事……”柳知意支支吾吾地說。
徐采苓愣了愣,反應過來:“你寫自傳呀?!”
“不是的!不是的!很多情節都是編的啦……”
“哦哦,故事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是吧?嘿嘿。”采苓懂了。
柳知意:“……”
希望采苓在見到文章裡以她爲原型刻畫的小琳時,也能這樣說吧……
聽着兩人聊了會兒,方爲又問她:“編輯電話裡說,是四月的期刊發表嗎?”
“嗯嗯!”柳知意點了點頭。
這會兒已經快二月中旬了,三月刊肯定是趕不上的,能在四月刊發表已經很快了。
“那需不需要簽訂什麼合同之類的呀?”
方爲好奇道,他對雜誌發表文章什麼的並不太懂。
柳知意雖然年紀不大,但對這些還是比較懂的,畢竟以前老爸就沒少發表過文章和論文。
“純文學的雜誌社或者報紙,投稿單篇的文章一般是不用籤什麼合同的啦,除非是特別的約稿什麼的。”
“那稿費是怎麼算的呀?”
“按字數算,千字一百元,我這次拿了三百六十二塊七毛錢的稿費~!”
千字一百元的稿費算是不錯了!一篇三千多字的文章,拿了三百多塊錢,抵得上普通人半個月的收入了!
當然了,搞文學創作的,大部分人都窮困潦倒,畢竟不是每一篇文章、每一本小說都能順利過稿的,哪怕很多知名的作家,在成名之前也都是兼職寫作,真指望靠寫作養活自己,在沒有成績之前,大概率只能餓死自己的……
誠如劉慈欣,2000年在《科幻世界》發佈《流浪地球》時,稿酬也只有千字一百二十元,一本書才賺了兩千六百多塊錢,一邊寫書一邊還得去當電工呢……
但柳知意不一樣,她今年才十四歲呀!暫時不用爲生計煩惱的年紀裡,稿費什麼的反而是次要的,以學生的身份,一邊學習一邊創作,簡直是最兩不相誤的完美搭配了!
當然了,話說回來,三百多塊錢放在這年頭也是不少錢了,尤其是對少年少女們來說,絕對稱得上是一筆鉅款。
徐采苓驚呆了,掰着小指頭算道:“千字一百塊錢、三千多個字就賺了三百多塊錢、這要是寫三萬字,那就是三千多塊錢,要是、要是寫三十萬字,那不得三萬多塊錢了?!知意!發財了!你下次多寫點呀!寫得長長的,寫個幾十萬字的長篇小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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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也沒啥網絡小說的概念,比起那些動輒上百萬字的網絡小說來,幾十萬字也絕對稱得上是超長篇的小說了!
“知意!寫小說吧!!”
“哈哈哈,小說還寫不來啦……”
柳知意笑了笑,她不是沒想過寫小說,只是目前確實駕馭不來太長的篇幅。
在寫作領域裡最高的水平往往是寫小說,擁有一本凝聚自己所有才華和精力的長篇著作,更是每一個文學創作者的夢想。
只是跟寫文章比起來,寫小說的難度還是太高了,在篇幅上面就遠超普通文章,動輒幾萬字、幾十萬字才能完成,這樣的篇幅差異,使得小說的構思、寫作和修改過程更加複雜和耗時。小說需要構建複雜的劇情、人物關係和場景,寫文章可以是一篇獨立的創作,而小說則需要將這些元素巧妙地編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世界,這對於作者的故事構建能力和想象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尤其是在當下,也沒啥網絡文學的概念,對於小說的文學性要求是比較高的,這也需要創作者有一定的閱歷和文學素養,總之讓十四歲的少女來做這事,暫時還是有些難爲她了。
“以後會考慮寫小說的啦,暫時還是先練練文章,打好基礎吧。”
“知意你已經很厲害了!肯定是我們學校……不!肯定是我們鎮上第一個在雜誌上發表文章的人了!”
“那倒不是啦……”
“還有誰?”
“我爸爸以前也發表過的……”
“嘶——!”
文學世家啊?!
好吧,方爲承認,家庭的氛圍對一個人的影響確實是相當巨大的,拋開寫作不談,同齡人裡都找不到比柳知意閱讀量更大的人了。
“知意加油!你以後肯定會成爲大作家的!到時候我要用你好好長臉!”
采苓把細嫩的胳膊彎成L字型,給她的夢想加油鼓勁兒。
“嗯!”
柳知意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次的投稿成功,真的給了她非常大的認可和動力,還有方爲和采苓這麼支持她呢!
“中午要一起在我家吃飯不?”方爲問道。
“啊,我就不了,爺爺在家煮好飯了,我回去啦!”
柳知意風風火火地騎車過來,又幹勁滿滿地騎車回去了。
剩下方爲和徐采苓站在院子裡。
“那你呢?”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