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不是到了一定年齡就自動會的麼
“好了，具體的班幹工作內容，明天再說了，大家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下課！”
“老師再見——”
下午四點五十分，是白潭中學的放學時間。
這個點就放學，怕是很多學生相當羨慕的事情吧。
學校的作息時間安排，是跟當前環境掛鉤的，考慮到很多學生不是白潭島居住的，他們平時無論是騎自行車也好，還是坐公交也好，還是坐交通船也好，太晚了可就沒班次了。
所以島上的老師，下午放學這會兒基本不會拖堂的。
放學時分，班上熱熱鬧鬧。
方爲也開始收拾桌面的東西。
今天新發下來的課本，除了要帶回去看的一些，其餘的就留在教室裡就行。
一旁的柳知意也在收拾東西，她似乎準備帶回去的書挺多的，淺藍色的雙肩帆布揹包都裝的鼓鼓漲漲的。
她真的很喜歡書，連把書裝進書包裡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像很多同學那樣一股腦塞進去，她還得收放得整齊平整。
“柳知意，你早上是坐公交來的嗎？”方爲好奇問道。
“嗯。坐公交。”
柳知意點了點頭，大概是觸發了什麼條件反射，一提到‘公交’兩個字樣，她的臉色就有些不對起來，稚嫩的胃部都隱隱有些翻涌。
公交……她可不會忘記早上坐公交來學校時那噩夢般的體驗。
一想到待會兒還要坐公交車回去，俏臉頓時都有些發白了。
再看看一旁的方爲，他和采苓阿勝也都是菠蘿島的，大概也是坐公交來學校的吧……但他們看起來一點不適的樣子都沒有，果然還是自己太嬌氣了麼……
柳知意不想給同學留下自己‘因爲是大城市裡來的，所以就很嬌氣’的印象，坐公交來上學，居然不敢開口讓司機停車、然後下車還吐了，這種超級丟臉的事，是打死都不會說的。
“公交啊……那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去不？”
方爲想了想，邀請道。
看她的臉色也能看出來，她對島上的公交車體驗絕對是吃不消的，別說她了，方爲自己都難頂。
“不用不用。”
柳知意慣性拒絕。
她自己偷偷坐公交，然後偷偷吐就好了，纔不想要被他們看見呀！
“沒事啊，反正咱們都是菠蘿島的，也都順路，采苓阿勝也一起的呀。”
“你們……也是坐公交嗎？”
“那沒有，你坐公交應該也知道，車裡又悶又臭，還很顛簸，我們也都受不了的。”
“這樣啊。”
不知道方爲是故意提及的，還是無意說的，總之聽到他們坐公交也頂不住的時候，柳知意的壓力就小多了，看來不是自己真的很嬌氣，而是……這車確實太離譜了。
“那你們怎麼來上學的？”
“我們都騎自行車啊，放學也是。”
“可我沒有騎自行車來……”
“沒事，一起走吧，采苓她應該很樂意載你回家的。”
天知道這樣的邀請對柳知意而言是多麼大的誘惑，她差點都要答應了，可還是很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不用了，麻煩采苓多不好意思。”
“那要不你坐我車？”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實在不想麻煩他們的樣子，方爲也就不強求了，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收拾好東西的徐采苓跑了過來。
“走啊！放學啦！你倆還坐着幹嘛呢！”
“那走吧。”
“知意，走啊！一起騎車回去啊！我載你！”
果然沒有人比方爲更熟悉這位小青梅了，徐采苓不但邀請柳知意一起跟他們回家，還邀請她坐她車。
“不用，我……”
“哎呀，走啦走啦！”
徐采苓可不管她的那些忸怩的，像中午吃飯那會兒似的，直接上手挽住柳知意的胳膊就拖着走，可把一旁的方爲看得目瞪口呆。
他總算是懂得什麼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當然了，采苓可以這樣，他可不行，不然遲早進局子的……
……
傍晚五點鐘這會兒，太陽已經偏向西方，將校園裡行走的少年少女們的影子拉得斜長。
雲彩也比中午時多了很多，白雲和晚霞彼此交錯着，天空雖然還是明亮透淨的藍色，卻不像中午那會兒時刺眼了。
每當這時候，方爲就會放空大腦，視線看着天際的遠方，感受着落在肌膚上夕陽的溫度，聽着耳邊的風聲、蟬鳴、鳥叫，心中滿是寧靜和舒適。
這樣的神態，偶爾也會吸引身邊小夥伴們的注意，徐采苓和阿勝就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遠方，可終究什麼都沒看到。
“你在看什麼呢？”
“風景啊。”
“……切，無聊！”
徐采苓不跟他說話，轉頭問一旁安安靜靜的柳知意：
“知意，你家有自行車嗎。”
“有的。”
“那明天我們一起騎車來上學啊！”
“……我不會騎。”
柳知意有點小尷尬地說道。事實上，她不僅不會騎單車，而且也不認識從菠蘿島到學校該怎麼走，倒不是路癡，主要是她不熟悉路，可平時又不怎麼出門。
“你不會踩單車？真的假的！”
“嗯……”
徐采苓臉上的震驚有些出乎柳知意的預料，好似自己跟她說的不是踩單車的事，而是在告訴她‘我不知道怎麼眨眼睛’一樣。
“可踩單車這種事，不是到了一定年紀，就自動會的嘛，知意你……額。”
“……”
柳知意不會騎單車這件事，令徐采苓震驚，同樣的，徐采苓那句‘到了一定年紀就自動會騎單車’的理論也讓柳知意震驚。
一時間，兩個少女都搞不清楚她倆之間到底是誰出了錯了……
一旁看風景的方爲無語地白了她倆一眼。
柳知意錯就錯在不能跟徐采苓比，那可是徐采苓！別說騎單車了，像游泳之類的事，她也是到了一定年紀後自動就會的，天生運動聖體，你以爲鬧着玩兒呢。
“好吧，學自行車很簡單的，到時候我教你，保證不到一小時，你就會騎了！”徐采苓拍拍沮喪的柳知意，安慰兩句。
“那、會不會很麻煩你？”柳知意聽了也有些感動。
“不麻煩，你就坐在單車上，然後擡起腳踩，手扶着車頭，就可以騎着走啦！”
“……”
徐采苓熱情地跟她分享自己踩單車的技巧，柳知意越聽越懵圈，什麼‘單車擡頭’‘漂移過彎’‘鬆手騎車’之類的技巧，這騎的是自行車嘛？特技吧？！
方爲也是好氣又好笑，徐采苓是個好選手，但絕對不是一個好老師。
說的這些理論技巧啥的，都是她自己總結出來的，對於有天賦的學生聽着還好，沒天賦的人聽她講的東西，就跟天方夜譚似的。
事實上所有的運動項目，她都是靠着天賦在莽，包括衝浪也是，哪怕她至今仍沒法穩定站上衝浪板，但要知道，她可從沒有老師、也沒有手機給她搜索教程什麼的，全靠運動天賦在練習……
四人來到圍牆這邊，解鎖了自己的單車，校園內不許騎車，只能先推着走出校外。
到了校門口之後，徐采苓就迫不及待地要展開教學了。
“知意，你來騎！”
“啊？”
柳知意聽着，眼睛都瞪大了。
這哪兒是送自己回家呀，這分明是送自己去死啊！
“來嘛來嘛，我幫你撐着車子，你放心騎就是了。”
“好、好吧……”
兩個少女交換了一下位置，柳知意扶着車把子站在前面，徐采苓扶着車架子站在後面。
“上車，然後騎，別怕，我扶着車呢。”
“嗯……”
柳知意心驚膽戰地坐上車，兩條腿墊着地，一時間都不知道先鬆哪條腿好了。
“一隻腳撐着就行！”
“哦……”
柳知意把右腳擡起放在腳踏板上，左腳墊着地，細嫩的小手將車把子握得緊緊的，白皙的手背處都能看見淡淡的青色血管。
“然後，騎！”
“……”
柳知意纔剛擡起墊地的左腿，自行車就開始猛烈地搖晃起來，車輪勉強滾動了小半圈，然後她就嚇得從座包上跳下來，狼狽地站在地上了……
徐采苓：“……”
柳知意：“……”
倆少女眼神對視一下，彼此都有些無辜，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怎麼跟自己想象中的畫面不一樣呢？
好在一旁的方爲終於忍不住打了圓場：“好了，等下次有時間再練吧，街上人多呢，還不着急回家啊你們。”
“唔，好吧，那等回到村子後再練，村裡車少，知意，我來騎吧，你坐後面，好好看，好好學。”
“好……”
柳知意繃緊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下來，忙不迭地把駕駛權交回給了徐采苓。
剛剛在她手裡宛如洪水猛獸一般的自行車，到了徐采苓手裡，就變成了乖巧聽話的坐騎。
徐采苓相當瀟灑地上車，貼心地把背在身後的雙肩包繞過來背到身前，然後招呼柳知意上車。
“知意，上車！”
“采苓，謝謝你……”
猶豫一會兒，柳知意還是認真地跟徐采苓表達了感謝，不管怎麼說，她這會兒不用再受罪坐公交回家了。
“客氣啥，我的車後座也裝了腳踏哦，坐起來很舒服的，上車吧。”
“嗯。”
柳知意跨坐到她的車架子上，雙腿擡起放在腳踏上面，雙手矜持地往後抓着車架子。
“出發！”
徐采苓將那頂白色的鴨舌帽戴在腦袋上，短短的小馬尾就從鴨舌帽後方露出來，她擡起墊地的修長左腿，稍稍彎腰，用力一蹬，身下的車輪就咕嚕咕嚕地轉動起來了。
一旁的方爲和阿勝，也各自騎行起來，跟隨在她的身旁。
……
夕陽如詩，在天際鋪展開一幅淡橙紅的畫卷。
晚風輕柔地拂過臉龐，帶來夏日傍晚特有的涼爽。
三輛顏色不同的自行車，一起騎行着，穿梭在小鎮熱鬧的街道上，很快，小鎮的喧鬧聲遠去，白潭大橋出現在眼前，在橋的另一端，便是他們居住的小島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從橋上看的話，我們的菠蘿島好小！”阿勝說道。
“本來就很小呀，都沒有白潭島一半大。”采苓也說。
“可住在裡面的時候，也不會感覺有多小啊。”
“你從大的地方看小的地方就會感覺小咯！”
徐采苓難得說了句頗有哲理的話。
“這叫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方爲幫她做了個總結。
“知意，菠蘿島跟滬海比起來是不是很小很小？”
“唔……應該是吧。”
客觀來說，肯定是很小的，但在柳知意的眼中，其實差別不大，反正在菠蘿島也是宅、在滬海也是宅，世界大概就變得方圓百米那麼大了……
她擡起頭，看向遠方——
天邊的雲彩被染成夢幻的紫粉，美得令人心動，白潭橋下是被夕陽染金的海水，波光粼粼，海鷗在空中盤旋，發出清脆的叫聲，海風夾雜着海水的鹹味與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少女的長髮隨風飄舞。
在今天更早之前，她其實也幻想過自己下午回家時的場景——大概像早晨那樣坐在顛簸的公交車上、充斥着狹窄空間的悶臭、她艱難地趴在車窗邊，可憐地呼吸着稀薄的新鮮空氣，無心一路的風景，臉色蒼白地壓制着胃部的翻涌……
而就在剛剛，她早上才坐過的那輛公交車經過了她的身旁。
現在的她不在車裡，而是跟采苓、方爲、阿勝他們一起，有說有笑地騎行在風景如畫的路上……
難以形容這場景交錯給她帶來的感受。
周身像是流淌着世界和他們所給予的，如水般的溫柔。
……
下了白潭橋，沿着海岸線騎行一段、經過碼頭，車輪碾過鄉間的黃土小道，先是抵達了沙陽村。
三輛自行車默契地在某座院子門前，穩穩當當地停下。
見到家的柳知意還坐在車後座沒有一點反應，方爲和采苓阿勝三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這一路都是他們仨在說話，要不是采苓沒有像平時那樣騎車時炫技，都差點忘了她後座還載着個女孩子呢。
“知意，你到家了！”
“啊？……哦哦！”
一直在發呆的柳知意這纔回過神來，定眼一瞧，這都到自己家門口了。
這種不用告訴他們她家住在哪兒、他們就知道她家住在哪兒的感覺很奇妙。
柳知意沒時間細細感受了，忙不迭地從後座跳下來。
“我到家了，采苓……謝謝你們！”
“哎呀你又來，早點學會騎自行車，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上學放學啦！”
“嗯。”
柳知意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們走啦，明天見！”
“明天見。”
方爲、采苓、阿勝三人騎着車離開了。
院子門口的柳知意，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