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墨一頁頁的翻看着稿紙,神色鄭重。
她整個人已經完全沉浸在了程旭遠所勾勒的故事之中。
在這個故事裡,她看到了不少自己熟悉的東西。
儘管這些東西,程旭遠都進行了演繹,但是依舊讓沈瑜墨爲之深深感動。
她好像看到了父親恢復工作之前的自己。
內心充滿了孤獨,前路漫漫,無窮無盡的迷茫……
一萬多字的小說,並不算太長,但是通過這一篇小說,程旭遠卻勾勒出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角色。
爲了一個回城名額而拼命奮鬥的小根寶,因爲父親而顯得自卑,但是卻夢想着改變自己命運的吳瓊,還有……
“德寧,你覺得怎麼樣?”把所有的思緒都收攏之後,沈瑜墨朝着張德寧問道。
張德寧道:“寫得非常的棒!不但人物性格非常鮮明,而且故事情節也很容易讓人產生共鳴,更展示了年輕人對於改變命運的迫切……”
沈瑜墨沉吟了一下道:“是啊,去年我聽到高考消息的時候,心裡也很興奮,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簡直不敢相信……”
兩個人相對而坐,討論着這剛剛看完的小說。
在這討論中,兩個人在很多地方,都心靈相通,有着強烈的共鳴。
把作品討論了一番之後,就由沈瑜墨執筆,寫了一篇審稿意見。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特別有感觸,一般四五百字都算多的審稿意見,沈瑜墨一口氣寫了足足一千五百多字。
將審稿意見寫完之後,沈瑜墨下意識的揉了一下手腕。
因爲心情激動,一氣呵成,以至於中間都沒有休息一下。
張德寧將審稿意見看過後,這才感嘆道:“程旭遠這個傢伙,還算有那麼一丁點兒良心。”
“也不枉我給他要了那麼長時間的稿子。”
“他還真是給了一篇不錯的稿子,還真是應了老劉那句話,小程出品,必屬精品。”
沈瑜墨笑了笑,剛剛準備說話,就聽張德寧道:“瑜墨,明明是我給他要的稿子,可是爲啥,他偏偏把稿子發給你了呢?”
聽到這個問題,沈瑜墨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咋着迴應。
她想說一句,應該是湊巧吧,但是這麼說,好像有點說不通。
畢竟自己和張德寧,都是和程旭遠聯繫比較密切的責編。
而且張德寧和程旭遠平時聯繫的更多。
對呀,他爲啥要發給自己呢?
莫非是因爲這個題目?
雖然內心裡浮想聯翩,但是表面上,沈瑜墨還是淡淡的道:“德寧,這應該是純屬巧合吧。”
張德寧嘿嘿一笑道:“這也太巧合了吧。”
“你說,這傢伙是不是因爲回了老家,所以觸景生情,腦子裡裝的都是往日生活的回憶呀……”
沈瑜墨莫名的就心慌了一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張德寧的猜測。
正當她覺得無言以對的時候,已經把小說看完的小劉突然感嘆道:“德寧姐,瑜墨姐,徐凌雲這篇小說,不但寫得好,而且,他可能是一氣呵成寫出來的。”
一氣呵成?
這讓張德寧愣了一下,她遇到的作者,基本上都是精雕細琢,好好打磨一下,哪有一萬多字的小說,一氣呵成就能倉促造就的啊。
“小劉,伱不要胡說,這小說哪有一氣呵成的?”
小劉笑着道:“德寧姐,我真的沒有胡說八道。”
“你看看徐凌雲的稿紙就知道了,他肯定是一口氣寫出來的。”
張德寧和沈瑜墨走過去,拿起程旭遠寄過來的稿紙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臉上都露出了詫異之色。
正如小劉所說,程旭遠的稿子不但字裡行間沒有斷開的部分,而且很多字跡,還相互呼應的連在一起,看上去蒼勁有力,很是漂亮。
張德寧道:“這說不定是程旭遠謄抄的。”
“原稿在他自己手裡呢!”
小劉有點不服氣的道:“德寧姐,我覺得不可能是謄抄的,你看這裡,程旭遠分明是修改了。”
“還有這裡,他修改的雖然很少,但是謄抄是不可能修改的。”
張德寧瞧了幾眼,覺得小劉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此時,她也不想承認自己說錯了,當即沉聲的道:“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
“既然你已經把小說看完了,快來說說你的意見吧!”
小劉咳嗽了一聲道:“德寧姐,這篇小說寫的非常好,我覺得比他的《當幸福來敲門》,更能夠觸動我們這些知識青年的心靈。”
“更重要的是,他通過這篇小說,表達了一種堅持,更表達了一種改變……”
“我覺得咱們應該儘快給鄒大姐說一下,申請讓這篇稿子第一時間發表了。”
“因爲,明天就是高考的時間。”
張德寧用手一拍桌子道:“小劉,你這個意見提的好,這篇稿子,就應該儘快發出來。”
“瑜墨,咱倆去找鄒大姐。”
沈瑜墨道:“你自己去就行了,不用拉着我。”
張德寧道:“人家專門寄給你的,我跑過去算什麼。”
說話間,她拿起程旭遠的稿子,朝着鄒燕來的辦公室跑了過去。
……
七月20日的清晨,昌豐縣一中的大門外,程旭遠目送着一個個熟悉的身影進入考場。
“加油!”當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考場的時候,程旭遠面帶微笑的說道。
“謝謝程老師。”那身影的主人回頭,朝着程旭遠感謝。
程旭遠揮手,此時的他,就好像一個送自己的愛徒上考場的老師。
“旭遠,你認識的朋友真多啊!”馮曉霞站在一旁,由衷的感慨道。
她是來送吳小莉考試的,目送自己的好朋友走進考場,她那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吳小莉沒有放棄!
她準時去參加考試了。
希望她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程旭遠對於在這裡碰到馮曉霞既感到意外,又覺得非常正常。
畢竟,能爲了朋友找自己幫忙,在高考來臨之前,馮曉霞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朋友不管。
就比如閒着沒事的自己,陪着馬廣重等人跑到縣城參加高考。
程旭遠笑了笑道:“多交幾個朋友總是好的。”
“對了,吳小莉的狀態怎麼樣?”
馮曉霞道:“非常好,她說了,這次哪怕明知道是失敗,她也要拼盡全力衝一下。”
“就如你說的那樣,她已經做到心中有夢了!”
程旭遠笑了笑道:“那就好,那咱就祝他們考出好成績吧。”
說話間,程旭遠朝着不遠處的飯店看了一眼道:“你吃早飯沒有?要是沒有的話,我請你吃早飯吧。”
馮曉霞看了一眼天上的陽光,笑着道:“好啊,今天爲了吳小莉,我一大早就從家裡出來了。”
“結果吳小莉吃得飽飽的,我還餓着肚子呢!”
“我知道有家早餐店裡的胡辣湯做的特別地道,要不,咱們去那邊吃?”
程旭遠聽了馮曉霞的提議,幾乎本能的脫口而出:“咱們不會再遇到你爸吧?”
聽程旭遠如此一說,馮曉霞的臉一紅道:“哪會那麼湊巧,我爸今兒有事情,早就出去了。”
程旭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問話有問題,他乾笑着道:“上次碰到你爸,我心裡還有點害怕。”
“走,咱們去吃飯。”
“對了,你回去之後,你爸沒有問你什麼吧?”
馮曉霞瞪了程旭遠一眼,心說,你這麼怕我爸幹什麼?
雖然他是專門對付壞人的,但是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怕什麼鬼敲門哪!
“沒有,我爸回家之後,啥也沒有說,就好像已經忘記碰見你的事情了。”
馮曉霞這番話,並沒有說實話。
她回家之後,老爹馮成剛雖然沒有逼問她程旭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卻也含沙射影的給她講了不少忠告,提醒她千萬不要被人給騙了。
這些忠告是針對誰的,當然是顯而易見。
程旭遠和馮曉霞騎着自行車,很快就來到了縣城東關的一家小門店,門口豎着一塊用木頭寫着的東風飯店的招牌。
“這裡是東關村大隊的集體副業。”馮曉霞道:“只賣胡辣湯和油條,特別有名氣。”
程旭遠笑着道:“看來,咱們縣城裡好吃的地方,你都熟悉啊!”
“縣城本來就不大,更何況我在這兒生活了十幾年了。”馮曉霞道:“我爸喜歡吃,所以經常帶我出來。”
說到這裡,馮曉霞突然道:“我昨天剛剛聽說了一件關於你的事情。”
“什麼事情?”程旭遠毫不在意的道。
馮曉霞道:“我聽說,你給你的前妻,寫了厚厚的一封信,而且還是紅着眼去郵電所寄的。”
聽到馮曉霞所說的事情,程旭遠都有點呆了。
自己紅着眼寄信,是因爲自己熬了一晚上沒有睡。
至於把信寄給沈瑜墨,是因爲她不但是《燕京文藝》的編輯,而且還比較心細。
自己把信寄給她,正是因爲自己對於以前已經放下了,只是把她當成一名編輯,僅此而已啊。怎麼無端的演繹出來這麼多情節呢?
程旭遠笑了笑道:“從吳小莉和馬廣重等人的身上,我有非常多的感觸,回家的路上,我就想着寫一篇小說。”
“那天晚上,我和馬廣重等人聊了很久,回家之後,更是久久不能入睡,於是就熬了一個晚上,寫出來一篇小說。”
“爲了儘快發表,連早飯都沒吃,跑到郵政所,寄給了沈瑜墨。”
“她在《燕京文藝》當編輯,也是我的責編。”
程旭遠的坦然,讓馮曉霞一愣。
她隨即道:“你的新小說內容是什麼?”
程旭遠道:“咱還是坐下來,邊吃邊聊吧。”
兩個人說話間,就走進了飯店,一人要了一碗胡辣湯,剛剛準備開吃,就見兩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明勁兒。
而走在後面的,赫然是馮成剛。
看到馮成剛,程旭遠愣了剎那,就本能的道:“曉霞,我和你爸是不是八字犯衝,爲啥又碰上了?”
馮曉霞此時也大吃一驚,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裡,又碰到了說是去開會的老爹!
這是啥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