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前往偏廳自然也要經過後門,糜貞吃了一驚,爲了不被簡雍、關羽看到,天性好奇的她也顧不得繼續偷聽糜竺這位新來的神秘朋友是誰,只得匆匆離去。但是她又心有不甘,趁着左右無人,偷偷走到偏廳的後門外,想躲在那裡聽聽簡雍、關羽二人說些什麼。
糜貞剛剛蹲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到偏廳裡響起一陣“沙沙”的腳步聲,接着便聽到關羽那個洪亮的聲音:“簡先生,這個糜竺也太無禮了,居然不肯接受我大哥的提親,真是太目中無人了!”
又聽簡雍小聲說道:“關將軍萬萬要沉住氣,切不可壞了主公的大事!主公現在最缺的就是錢糧,而這個糜竺家資鉅萬。簡某可以肯定,若是主公能夠娶了他的妹妹,不要說將來有機會得到他的資助,光是嫁妝就足以維持數千軍馬的日常開銷。到時候,主公何愁大事不濟!……”
簡雍的聲音越說越輕,漸漸的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前廳裡,糜竺剛剛送走簡雍、關羽,就見高順手裡拿着一張大紅貼子快步走了進來,連連拱手說道:“高某給糜大人道喜來了!”
俗話說做賊心虛。高順前來拜訪算不上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若是平時,糜竺完全沒有必要請簡雍、關羽迴避。因爲簡雍、關羽的來意是替劉備提親,今天的情形就顯得有些特殊了,爲了不引起高順的誤會,糜竺也只好將他們兩個人請到偏廳去了。
突然聽到高順大聲道喜,糜竺就覺得十分刺耳,不覺紅着臉說道:“糜某何喜之有,敢勞高將軍大駕光臨。”
高順笑道:“糜大人,我家主公已經傳來消息,令高某前來替張將軍行納吉納徵之禮,只待糜大人定下吉期,便令他們二人完婚。”
糜竺又驚又喜,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簡雍的糾纏了,不由如釋重負,說道:“今天在軍營的時候還不曾有消息傳來,怎麼會如此之快?文遠他自己又爲何不來?我看今天便是個吉日,何不就定在今天?”
高順當然不敢泄露飛鴿傳書的秘密,只得支吾道:“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張將軍就把情況稟報了我家主公。我家主公要爲張將軍準備禮品,近日才得以齊備,所以這消息就來得遲了。不過,親事主公雖然允了,但那二十軍棍卻不能免,張將軍現在正躺在牀榻上養傷,這成親的事恐怕還急不來。”
糜竺現在是害怕夜長夢多,恨不得現在就將妹妹嫁過去,到時候簡雍也就無話可說了。聽說張遼捱了二十軍棍,暫時來不了,不禁暗叫一聲“可惜”,問道:“不知張將軍傷勢如何,需要多少時日休養?”
高順沉吟道:“糜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主公對待軍紀極嚴,當年他的兩員愛將因爲未能及時制止部下擅殺俘虜,差點被斬首示衆。張將軍這件事雖然算不上大罪,但那二十軍棍卻打得結結實實,來不得半點虛假,即使有華神醫親手調製的靈藥,少說也得將養上個十天半月。”
糜竺聽說張遼並不需要休息多長時間,不由得鬆了口氣,說道:“十天半月就十天半月,待張將軍身體康復,糜某便爲他們舉行婚禮。”
高順詫異地說道:“婚姻大事非同兒戲,不需要這麼着急吧。”
糜竺嘆息道:“高將軍有所不知……”
高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正色說道:“糜大人,張將軍與令妹結親是光明正大的事,何須躲躲藏藏?我家主公臨行時曾對高某言之,願與徐州訂立攻守同盟,若是此事得以成行,那麼我家主公與陶使君便是盟友的關係,兩家親上加親,實乃美事也。”
其實,想與陶謙訂立盟約的事情,也是劉欣剛剛通過信鴿傳過來的,只是高順不便明說而已。
聽說劉欣願意與陶謙訂立盟約,糜竺果然放心,說道:“只是玄德公的義弟關羽驍勇異常,恐他不會甘心。”
高順不以爲然地說道:“糜大人只需將實情告知,難道他還敢用強不成?”
糜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自己好歹也是徐州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連陶謙都要給自己三分薄面,倒也不怕關羽膽敢胡來。
糜貞蹲在偏廳後面外面,兩條腿兒都麻了,卻又不敢站起來,好不容易捱到有人過來將簡、關二人喚了出來,這才掙扎着伸了個懶腰,長吁了一口氣,恨恨地說道:“哼,原來他們不是看上了我,而是看上了我家的錢啊!”
“小妹,誰敢看不上你,告訴我,我去打斷他的狗腿!”
糜貞嚇了一跳,扭頭看時,卻是她二哥糜芳,不由捂着心口,嗔怪道:“二哥,你怎麼鬼鬼祟祟的,嚇死我了。”
糜芳哈哈笑道:“還敢說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誰蹲在這裡半天了,難道地上有金子等你去挖?”
糜貞嬌聲說道:“二哥,原來你早看到人家在這裡了,那還故意嚇唬人家。二哥,我告訴你,剛纔我聽到了劉備手下兩個人的談話,他們想要圖謀我家的家產!”
糜芳大吃一驚,連忙問道:“此話當真?我糜家在徐州乃是一方大族,家資不知凡幾,他如何來謀奪?”
糜貞紅着臉說道:“他們,他們想從小妹這裡下手……”
糜芳大怒道:“我這就找大哥去,絕不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前廳裡的氣氛已經是劍拔弩張,高順與關羽正怒目而視,簡雍一臉戲謔地看着糜竺,笑着說道:“糜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剛纔簡某才說回去以後即來行納吉納徵之禮,你怎麼就隨便弄出個人來搶在我們前面。”
簡雍能言善辯,糜竺哪裡是他的對手,漲紅了臉喃喃道:“高將軍本來就是行納吉納徵之禮來的,怎麼成了我弄出來的,簡先生你千萬不要誤會。”
關羽輕輕捋了捋頜下長髯,不屑地說道:“若是這個姓高的果然是來行納吉納徵之禮的,豈不正遂了你的心意,剛纔又何必叫我們迴避?分明是狡辯之辭!”
高順大怒道:“姓關的,你休得信口雌黃,高某便是來行納吉納徵之禮的,你卻待怎樣?”
“高順,你不要以爲有荊州軍馬爲後盾,就可以爲所欲爲!普天之下除了呂布,其他人關某可不放在眼裡!就算你那數萬人馬一齊殺到,關某也叫他們有來無回!”關羽哈哈大笑,又轉向糜竺說道,“糜大人,若是關某所料不差,你一心要結這門親事,不過是看中了張遼的武藝,想要給徐州尋一個強援罷了。難道關某的武藝還不如張遼嗎?”
儘管張遼是糜貞自己看中的,但當初糜竺也確實動過挖牆腳的心思,他爲人正直,感覺被關羽點着了要害,頓時無言以對。
“狂妄!呂布又算得了什麼?他再厲害還不是被我家主公的二位夫人聯手擊敗,落得個身首異處!”高順雖然沒有和關羽交過手,但卻聽劉欣提醒過多次,心下對於關羽還是頗有忌憚,冷哼一聲繼續說道,“這裡是徐州地界,你我都是陶使君的客人,怎敢在主人家中撒野。關羽,你若是想要動武,等到了我家主公的治下,或者到劉備的地盤上,咱們再一決高下又有何妨?”
關羽從未遭逢敵手,直到敗在呂布手上,引爲畢生恥辱。這兩年他幾乎從不離開小沛,一心苦練武藝,指望有朝一日能報了此仇。那時候信息閉塞,劉備又沒有許多耳目,只知道董卓被劉欣所敗,卻不知道呂布也丟了性命。陡然聽說呂布已經被殺,而且是傷在劉欣的兩個女人手中,關羽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看來這個劉欣還真不是好惹的,不禁有些遲疑起來。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擔心壞了劉備的大計。可是,當關羽聽到高順的後半句,說什麼到劉備的地盤上比武,那心頭的火又起來了。誰都知道,劉備哪有什麼自己的地盤,高順這句話落到關羽耳朵裡便滿是譏諷之意,關羽那張臉漲得更紅了,雙拳緊握,“格格”作響,眼看着便要發作。
糜芳剛剛趕了進來,見此情形大聲說道:“諸位,舍妹的親事自有我家大哥作主,你們難道想恃狠強奪不成?”
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女兒是他們糜家的,你來不來提親誰也管不着,但是允與不允那就得由糜家作主了。關羽頓時泄了氣,發作不得,一雙拳頭也緩緩放了下來,狠狠地甩了甩衣袖,連聲告辭都不說,轉身便出了廳門。
簡雍原來還想讓關羽與高順打上一架,令高順知難而退,如今見狀也只得起身說道:“既然糜家已經擇了良婿,簡某也不便打擾了,得罪之處,還望糜大人勿怪!”
糜竺知道今日之事得罪劉備已是必然,可是當着高順的面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得拱手說道:“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剛纔舍弟出言無狀,還請簡先生在劉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糜某就不相送了。”
高順並不知道張遼與糜家交往的經歷,他剛到徐州不久,也不能理解糜竺的難處,對他沒有當場回絕劉備的提親頗有微詞,只是礙於張遼的面子沒有說出口罷了。現在看到簡雍、關羽先後離去,高順也不願意多呆,拱了拱手說道:“看來高某今天來得真不是時候,不過,現在納吉納徵之禮已經行過,想必不會再有什麼變故了吧?高順就此告辭,今後的事就等糜大人的通知了。”
卻聽糜芳說道:“將軍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