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劉萬程去找李副主任,空着手去是辦不成任何事的,人家光跟你玩嘴,甚至直接就躲着你不見。
劉萬程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花多了他也心疼。在公司資金緊張的時候,他得琢磨着花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才成。
他記得和李副主任最初認識的時候,好像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但那天到底是誰請客,爲什麼請客?他記不起來了。
有時候,通過相熟的朋友,去聯繫另一個相熟的朋友熟而自己不熟的人辦事,會相對容易一些,花費也可以節省不少。
所以,他必須得想起來,他到底是通過誰認識了李副主任的。
現在已經不是剛開始創業的時候,朋友圈子窄,就那麼幾個人。現在,這城裡有頭臉的人物,他幾乎都認識,有過接觸,再要像以前一般把每一次聚會的朋友都記住,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記住幾個重要的,對自己未來發展有用的人物。
李副主任當時還是一個小秘書,應該是跟着哪個領導來的,當時肯定不顯眼,所以他只是打了個招呼,說幾句話,算是彼此認識了,並沒有深交。
那麼,當時他是跟着誰,來參加哪個朋友的聚會呢?
劉萬程就開始冥思苦想,把那一年那一段時間的聚會一點點從腦子裡倒出來,一點點回憶。
終於,他好像有了一點印象。
在這市裡的南部山區,有一個地方發現了鋁土礦,礦脈不大,國家也就放棄了開採。
接近這礦脈的一個村子,便成立一個礦業公司,利用土法生產鋁錠。劉萬程的精密製造分廠需要鋁錠鑄造鋁製工件,這家礦業公司的鋁錠便宜,他便放棄了與大企業的合作,從那裡採購。
這家礦業公司後來做大了,總部就搬進了市裡,公司老總姓張,是萬程工貿的供應商之一,時而也與劉萬程有來往。
劉萬程的記憶裡,好像就是在這個張總請客的時候,認識的那個當時還是秘辦小秘書的李副主任。
這事兒劉萬程不能向張總直接詢問。張總這人是他的供貨商,他們公司一多半的產品,都是供應給萬程工貿的。
對張總來說,劉萬程就是他的客戶。這年頭客戶就是上帝,劉萬程有難處,他當然會熱情相幫。但這幫忙也要講究策略,弄不好就會弄巧成拙。
劉萬程已經和李副主任多次接觸了,這時候張總再從中插一槓子,李副主任會怎麼想?他會認爲劉萬程在找熟人來逼迫他,心裡反而會不痛快。
所以,劉萬程不能跟張總直接提這個事。他只能等機會,等着張總派人過來結賬的時候,他順口把來人請到自己屋裡,過問一下,讓來人順便給張總帶好。
萬程工貿對張總這樣的供貨商結算,都是月結的,這事兒也用不着劉萬程親自過問,有財務總監張靜負責。
他就囑咐張靜,張總那邊結賬的時候,如果有人過來,就讓來人到他那裡去一下。
其實他找人家也沒有什麼事,就是通過來人,問一下他們老總最近忙什麼,公司經營如何,身體如何等等一類的廢話。但這些廢話到了張總那裡,張總可不敢真當廢話。
萬程工貿的老總突然想起來問候他,他沒有什麼表示,當然不太合適。再說,他也得弄明白人家爲什麼要這麼關心他呀。於是,他就得打電話給劉萬程,兩個人在電話裡聊投機了,自然就會約了出來一起吃個飯,打幾把牌。
到劉萬程這樣的地步,想和誰親熱起來,其實是很容易的事情。同樣,他暫時不需要你,也就和你沒什麼好聊,幾句話就會把電話掛掉了。
和張總在一起吃完飯,再約兩個人湊一桌,有時候會玩到很晚。而許多事情,就在牌桌上解決了。同時,打牌有輸有贏,就有喜有悲,也是一種不錯的娛樂。
劉萬程有許多的時間,就是在這種娛樂中度過了,既沒有時間回家和徐潔在一起,也沒有時間去高秀菊那裡看她。
從張總那裡,他終於弄明白了他是怎麼認識李副主任這回事兒了。原來,李副主任和張總是一個村子的,他們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學。後來,李副主任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上了大學離開了那個村子。而張總,初中畢業以後,就在家裡務農了。
張總和李副主任不但是同學,小時候還是好朋友。張總把山裡的礦業公司總部搬到市裡,就又和李副主任聯繫上,關係再次拉近了。
有一次,張總請劉萬程吃飯,商量鋁錠價格的事,恰巧李副主任也在。原本,張總是拉着李副主任給他長個面子的,可劉萬程當時並沒有拿這位“李領導”太當回事,所以印象不深。不過,那一次劉萬程也沒駁這位“李領導”的面子,也不算得罪他。
張總一提醒,劉萬程也就記起來了。他整天應酬,酒喝多了,也就有了“斷片兒”的毛病,估計是那一次,他又喝斷片兒了。
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就得想法從張總這裡再重新認識李副主任,設法成爲好朋友。
原先,他雖然也算認識人家,可只不過是託人家辦事,給人家點好處,這與這種認識,在人情上不是一個道理。
而這種做爲朋友的認識,最終會讓對方顧慮朋友之間的感情,不只考慮錢的因素,給你辦起事來,纔會有誠意。即便事辦不成,都會告訴你什麼原因,哪裡有障礙。
所以,託人辦事,也是有不同的方式的,有沒有私情的公事公辦,也有摻和着感情的“人情辦事”。當然,後者的效果和成本,都要明顯好於前者。
想和李副主任重新認識併成爲朋友,就得沉住氣下功夫了。你不能剛從張總那裡認識人家,就開口要人家辦以前花錢沒辦成的事,那樣人家也不是傻子,而且還是專門幹經濟犯罪調查的,自然會立刻引起警覺,儘量避免和你接觸,反而會適得其反。
劉萬程和張總來往的頻繁一些,親密一些,時候稍長,自然就會和李副主任產生交集。但這時候,劉萬程卻隻字不提過去和李副主任的關係,就當重新認識。
偶爾的來往幾回,有時候是張總請客,有時候劉萬程回請,就會故意跟張總說那位李副主任人不錯,挺值得結交,讓張總一併和李副主任過來。
對劉萬程請客,李副主任當然是有警覺的,但這時候劉萬程已經基本摸清了他的愛好,拿他最想的誘惑他,不怕他不上道。
比如,那時候,北方大國經濟危機,好多的女人都跑過來掙錢,而李副主任最喜歡這個。你拿這個誘惑他,他明知道是陷阱,都忍不住要跳下去。
但劉萬程不會落井下石。不到時機成熟,他只和李副主任當朋友交往,絕不主動求他辦事。人家把你當朋友了,主動替你辦事,和你拿着人家的短處,要挾人家辦事,效果是不一樣的。
這樣一拖就是兩三個月,從夏天就拖到冬天了。其實,劉萬程已經有些心急如焚了。
那劉彩城也不是省油的燈。派人來萬程工貿找劉萬程,好好說不起作用,就動用地痞流氓搗亂。好在徐豔有一幫老弟兄從當中說和,才能讓那些新長起來的痞子們有所顧忌,不敢輕易答應劉彩城的要求。
這兩招沒管用,劉彩城就出第三招,給子弟中學斷水斷電。你學校的電路和水路都是人家江山機器廠的,你不還人家地盤,人家不給你用人家的水電,你也沒脾氣。
好在現在炎熱的夏季已經過去,天也不是太冷,工人們白天上班,沒電也能湊合。然後劉萬程就找個送水的,每天拉一卡車水過去,又買個茶水爐子,讓門衛負責燒水,暫時解決了困難。
可是,沒有電,教室裡採光又不太好,幹活總是背勁。電腦手機充不上電,也很麻煩。誰知道後面劉彩城還能想出什麼損招來?
所以,劉萬程心裡也是很着急,但再着急他也不能在李副主任面前露出來,他得等着李副主任自己覺悟。李副主任能做到經調科副主任的位置,說明他有當官的天賦。如果他連劉萬程這點小心思都不能察覺的話,那這官豈不是白當了?
這天,在市裡一家娛樂中心的私人包房裡,看完了羅剎姑娘的表演,劉萬程又陪着李副主任去了棋牌室。
在棋牌室裡的沙發上坐着休息的時候,李副主任就主動問劉萬程:“你接受的那些工人都怎麼樣了,安置好了嗎?”
劉萬程這纔回答說:“就我那個小公司,我上哪兒放那麼多工人啊?我借了江山機器廠劉總的中學,把他們安置在那裡,弄點手工活讓他們幹着。”
說到這裡,就又說:“這個我跟您彙報過的,這也是響應趙副書記的指示。我還怕我這個辦法不妥當,求您去參觀指導一下的,主任您貴人多忘事,給忘了吧?”
李副主任就微笑一下說:“老弟你的事情我敢給你忘了嗎?不過這個事情,我也需要時間,需要看領導的安排呀。領導日理萬機,得有閒工夫的時候,咱們纔好麻煩領導的。”
劉萬程就說:“我知道主任您關心我,不會把這事兒忘了的,就是跟您說句笑話。還是得麻煩您多費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