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廠區的圍牆,有一條掩映在雜草叢裡的小路,那是保衛處的人夜間巡邏踩出來的。
小路在東面的圍牆那裡,正好彎了一下,經過防空洞的大鐵門。
劉萬程卡着時間,估計高秀菊和吳曉波到了那個鐵門跟前,就沿着那條小路,向那邊走過去。
走到鐵門上面的時候,他故意回頭,向着鐵門那裡望一眼,接着就站下了。
這對狗男女果然在那裡!
關閉的鐵門中間,兩個人相向站着,高秀菊還兩手交叉抱在胸前,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喲呵,這不吳曉波吳師傅嗎?好久沒見了。”劉萬程故意裝出偶爾發現他們的樣子,站下來,熱情地打招呼。
鐵門距地面也就十來米的樣子,不用大聲喊,下面這對狗男女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吳曉波不經常上班,和劉萬程也就是互相知道有對方這麼一號人,並沒有說過話。
聽劉萬程打招呼,吳曉波挺吃驚,心說劉萬程這小子犯什麼毛病了?我們不熟,沒說過話呀?但也不好不接話,轉一下身子,衝着劉萬程說:“噢,我才上班。”
劉萬程可不管這一套,裝出和吳曉波很熟的樣子來,看着高秀菊問:“這是你對象?真漂亮!”
吳曉波沒說話,高秀菊冷冷盯着劉萬程,也不說話。那意思,自然是希望劉萬程識趣,趕緊走開。
劉萬程偏不識趣,接着和吳曉波嘮:“吳師傅啊,你真厲害,找這麼漂亮的對象!這以後有對象了,可就得收斂點,別再騷擾車間裡的女工啦,要不然鬧大了傳出去,可好說不好聽啊!”
劉萬程這句話一出口,吳曉波這才意識到,感情這小子這是誠心找茬來了。當着高秀菊的面揭他的短,這不等於往他的尾巴上踩嗎?
吳曉波就急了,衝劉萬程叫:“嗨嗨,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騷擾女工啦?”
劉萬程裝傻充愣,瞪眼看着他說:“這你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不騷擾人家,你那手背是怎麼腫的?摸人家屁股,讓人家用扳手砸的吧?這個二車間誰不知道?”
高秀菊的眼光已經離開劉萬程,開始有些惡毒地盯住吳曉波,接着就去看他的手。
吳曉波這下氣大了。他平時跟劉萬程無冤無仇,好好的劉萬程這麼擠兌他,這不欺負人嗎?
他就從地下上來,來到劉萬程跟前罵:“你特麼有病吧,找抽是不是?”
劉萬程就笑了,他就是要這個效果。
吳曉波打扮的跟社會上那些流裡流氣的,好打架的皮孩子差不多,可這小子是繡花枕頭,不禁打。這個,他在前世裡已經領教過了。
他依舊裝傻充愣,嬉皮笑臉:“喲喲喲,這還急了。敢做不敢當,是男人嗎你?”
“我特麼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男人!”吳曉波咬着牙,不待劉萬程說完,一拳就砸向他的鼻樑。
劉萬程知道吳曉波這兩下子,早有防備,仰身躲開他的拳頭,裝出吃驚的樣子來喊:“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麼還動手啊?”
他故意這麼文質彬彬地咋呼,就是想讓吳曉波以爲他是學生出身,害怕打架。吳曉波果然上當,見他這麼說,以爲他是怕了,更加得勢不饒人,第二拳又衝着劉萬程的臉打過去。
這回劉萬程還手了,一把就攥住了吳曉波瘦竹竿一般的手腕子,反手一擰,吳曉波就轉了個圈兒,疼的“哎喲喲”直叫喚。
劉萬程並不想算完,擡起一腳,直接踹在吳曉波的屁股上。這回他接受上次的教訓,不往他胸口上踹了。
劉萬程接近一百八十斤,吳曉波不到一百二,兩個人個頭差不多。這一腳踹上,吳曉波還是支撐不住,直接來了個狗啃屎,搶到一邊的草叢裡。
“還特麼想打我?就你這熊樣,我讓你仨知道不?”劉萬程得意了,“特麼敢做不敢當,神馬東西!”
忽然,頭上髮根一疼,劉萬程知道不好,立刻雙手抱頭,彎下腰去。接着,雨點般的拳頭攻擊,就如暴雨而至。
他光顧得意了,忘了下面還有一個高秀菊呢!劉萬程挨她的打不下二十年,早習慣了,並由此就練就了一套防禦神功:抱頭、捂臉、彎腰,把最皮實的後背留給她。
“我這是爲你好!你個臭娘們兒,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劉萬程邊施展防禦神功,嘴裡還不乾不淨,完全就是前世在家裡,和高秀菊打架的翻板。
高秀菊雨點般的拳頭終於停止,大聲嘶吼一句:“要你管,給我滾!”
劉萬程聽話,立刻抱頭鼠竄。饒是他有神功護體,胳膊上仍是被高秀菊的長指甲劃了一道血印子。
雖然付出了血的代價,但劉萬程心裡高興,值了!
吳曉波摸徐潔後背,被徐潔打一扳手這事,二車間的人都知道。當時徐潔竭嘶砥礪大發作,整個車間的機牀都停了下來。只要高秀菊到二車間,隨便找個人一打聽,吳曉波的罪證就算坐實了。
至於吳曉波當時摸的,是徐潔的後背還是屁股,估計高秀菊不好意思問那麼仔細,人家也不能給她說的那麼詳細。
依據這小娘們兒的爲人,只要吳曉波這條罪證給落實了,他們今後絕對沒戲!
嘿,老高頭兒!我雖然沒上你的當,給你做了倒黴女婿,可我也算幫了你,仁至義盡,老子不欠你們高家任何東西了吧?
只是,把吳曉波摸徐潔後背改爲屁股,有點對不住徐潔了,這要讓她知道,非得跟他急眼不可!
得,這事兒還得千萬保密,不能讓徐潔知道!
只是,自己幹了這麼一件偉大而光榮,損人不利己的大好事兒,不跟個旁人說道說道,實在是憋的心慌!
這是他穿回來之後,第一次聽到高秀菊那比高八度又高八度的嘶吼,可這一次,他感覺這聲音並不難聽。不但不難聽,聽着反而有一種聽仙樂的感受,以至於他當時竟突然產生了不抱頭鼠竄,繼續挨高秀菊的打,繼續激發她的能力,讓她繼續嘶吼的衝動。
幸虧他當時意識到,他已經恰到好處地完成了自己的陰謀,沒有必要畫蛇添足,這才強迫自己跑掉了。
“這真是犯賤啊!”跑出好遠之後,他還在心裡想,“難道,自己還在留戀和高秀菊在一起的日子?”
隨即他就想到了老高家一家人怎麼對他,高秀菊又是怎麼對他,心裡的恨生出來,生生遏制了他往下回憶的衝動,這才恢復了正常,滋個啷地溜達着,回技術科了。
剛進技術科的門,韓素雲就在座位上衝他喊:“跑哪兒去了你?張廠長來電話,找你好幾回了。趕緊去廠長辦公室,張廠長在那兒等着你。”
劉萬程看看韓素雲,奇怪問:“廠長找我?沒說什麼事兒嗎?”
韓素雲搖頭說兩個字:“沒說。”就繼續低了頭,看手頭的圖紙了。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劉萬程在肚子裡嘟囔,纔開心不到二分鐘,這個討厭的大老張,又來給他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