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輝早已準備好了答案,但是他仍舊故意愣了一會,才道:“校長,江西文這個學生當堂打老師,應該嚴肅處理,不過……”許輝習慣性的停頓,“不過朱老師先體罰學生在先,雖然事出有因,但也是太過沖動了,該怎麼處理,我也很難決斷,所以纔來請示校長您,順便把老師們的意見帶給您。”
高明,說了半天一點意見都沒發表,連那封信都說成是老師們的意見,把自己推脫得一乾二淨。李長天的心裡微微冷笑,面上依舊沒有表情,“許輝啊,這事發生在你們年級,既然你這個主任都拿不出意見,那就不處理了吧。”
老狐狸!許輝暗罵了一句,面上表情做爲難狀,“校長,這……,既然雙方都有錯,讓江西文給朱老師道個歉,就算了。”
許輝被迫做了箇中立的選擇,這在目前來說是他最好的選擇,無論江西文有沒有背景,李長天能夠逼到方思想的老婆朱文發動老師集體抗議,那說明李長天和方思想一定有內部矛盾。
李長天看了看低頭苦臉的許輝,微微一笑:“好,好,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事情解決了,告訴我一聲就行。”說完話,李長天把建議信扔回給許輝,又喝了口茶,不再理他。
他媽的,許輝的內心忍不住罵道,你李長天不滿方思想,拿老子當替死卒。我老老實實的做了幾年的年級主任,從沒得罪你吧。牢騷發着,人還得賠笑着離開,許輝甚至有些後悔當初爭名奪利要做這個小屁官,還不如做個普通的老師自在。
離開了李長天的辦公室,許輝硬着頭皮一步一停的朝初三數學組走去,他在想該如何和老師們解釋,尤其是那位滅絕文,實在頭痛。
“怎麼樣了,李校長接了嗎,他怎麼說?”朱文還沒說話,九痣吳老師就率先開腔,四五個老師立即圍了過來。
馬尾辮嘰嘰喳喳的跟道:“許主任,我已經和各科組的老師都聯繫過了,大家都很氣憤,有些老師懷疑是不是江西文的家有背景,大夥都說了,即使他老爸是市長,校長不管,我們就上到教育局,學生打老師這種事情,決不能縱容。”
朱文第三個開口,頗有女領導的意味,現在的她和剛纔的怒氣匆匆截然相反,一副氣定神閒的姿態:“許主任,李校長怎麼說?”
許輝咬了咬牙,你李長天不仁,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看了一眼周圍的老師,當即說道:“校長認爲由江西文給朱文老師道個歉,這個事情就這麼解決了。不知道爲什麼,校長似乎很不在意朱老師被打的事情。”
這樣的回話,朱文早就料到了,她既然已經選擇了發動同事,也就決心讓李長天下不來臺,她要讓老公方思想看看,她雖是個小小的老師,也要比丈夫的教導主任有本事。
“看來李校長是怕了,江西文或許真有什麼背景。算了,我看道歉也不必了,既然……”說着話,聲音又開始哽咽,這讓朱文的心裡暗自得意,老孃的表演功夫還不讓你們這幫傻子上當。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九痣吳大聲道,這個熱血分子一直有反抗精神,只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現在抓住了,當然要一展他耿直的一面,做了許多年的老師,人還是和大學時代一樣單純。
“就是,我在去起草一封信,讓所有的老師都簽名抗議……”馬尾辮話音剛落,就跑了出去。
許輝已經臭了李長天一句,索性放開了,他在一旁煽風點火:“我支持大家,我們老師絕不是好欺負的,二中的學生各個家庭有背景,如果都和江西文那樣,那我們還要不要教課!”
話是這麼說,許輝心裡早就打算好了,一會“上書”的時候,他仍舊作爲代表,但依然不會在上面簽名,他要看看這麼多老師堵在李長天的辦公室門口,這個校長還能怎麼樣。
半個小時之後,陽江二中校長辦公室,一片嘈雜聲,許輝和各年級的主任集中在了辦公室,輪番開口,質問李長天,爲什麼縱容一個十幾歲的學生打老師。
門外的激進分子們也時不時的問上幾句,整個走廊一副水泄不通的局勢。
李長天一言不發,坐在那裡穩如泰山,許輝這個人曾經是個兢兢業業的好老師,所以李長天才提拔成爲年級主任的,本來看他還算聰明,打算慢慢鍛鍊他。
剛纔李長天把這個事情推給了許輝,並不算是爲難他,只要事情一清楚,方思想自然會管住自己的老婆,許輝只不過是個帶話的經事人而已。
這麼點事,就讓許輝承受不了,反過來將自己一軍,這個人實在不可用。
“李校長,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拿我們老師的尊嚴去討好勸權貴!”在衆人的紛鬧聲中,滅絕文的大嗓門開了口,挖苦諷刺意味明顯。
李長天的火氣一下被點燃了,方思想,這不是我要整你,你連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欺到我頭上來了,別怪我不客氣。
“嘭!”李長天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辦公桌上,人也站了起來,所有的老師都被驚了一跳,一時間聲音全部停滯。
“朱文,你身爲一個老師,在學生的身上發泄自己的私憤,因爲張雅同學踩鈴遲到,而對她進行體罰,江西文是很衝動,他回敬了你是不對,但是你錯在先,拋開你的職業身份不說,你作爲一個成年人,對一個孩子都無法寬容,無法忍讓,你還有什麼資格做老師。”
李長天的一番話,讓在場的所有老師持續性震驚,一部分人轉過頭來看向朱文,另一部分看向馬尾辮,這個快嘴添油加醋的本事不比朱文小,剛纔就是啊在各個辦公室裡義憤填膺的表現,讓大部分老師都把情緒代入了氣憤之中。
朱文的脾氣一向肆意妄爲,她想不到李長天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當衆責罵她,一時間愣在那裡,有些不知所以。
她從來也不會去想剛纔是誰號召大家前來逼宮,是誰先不給李長天面子的。
方思想坐在校長辦公室一牆之隔的地方,他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喧鬧,卻故意裝作不知,老婆朱文這樣做,讓他很是惱火,但想了片刻,他就決定等待。既然已經發生了,現在出去彌補和一會再出去沒有本質的區別,索性就看看這個校長怎麼處理,讓李長天難堪一次也是好的,上次提拔副校長,如果不是李長天從中阻撓,方思想現在已經是二中第一副校長了。
“李長天,你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污衊我!”滅絕文的鬼嚎終於沒有了任何的顧忌,直接發泄在李長天的身上,“你們都看看,李長天校長爲了巴結高官,是怎樣對待我們的,我們這些‘臭老九’哪裡還有尊嚴。”
九痣吳和馬尾辮依然是最先響應,在剛纔李長天說完話之後,他們已經有些懷疑朱文之前的話是在避重就輕的推卸責任,但是現在他們只能一條道走向黑,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繼續裝成糊塗。
人在衝動的時候,總是會理智不足,此刻現場的百分之八十的老師都是如此,紛亂之聲再起。
李長天火了,他知道方思想就在隔壁,但是卻不出來,他想推開老師們去找方思想,但他的身份不能這麼做。
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聲音給了他希望。
“各位老師,難道反抗權貴能夠讓你們更覺得自己象個英雄?”一句半帶調侃的話清晰而有力的傳進了在場的每個人耳中,大家紛紛尋聲看去,江西文正笑嘻嘻地從走廊的樓梯處行來,一邊走一邊撥開攔在身邊的老師,口中道:“讓一讓,我這個事兒主來了,怎麼着也得讓我上一把主席臺,接受你們的批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