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菁曼臉色一變,手指突然有些僵了僵,但語氣是佯裝的鎮定,“你在說什麼?我的車不在車庫裡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陸止森站起身來,與她平視着,“你昨晚一夜未歸,去了哪裡。”
白菁曼臉色漸漸難看了起,沒有直面回答,反而是不快地道,“你這是什麼語氣,質問麼?我去了哪裡,難道還需要跟你一一報備?”
“曼曼。”陸止森蹙眉,凝重的道,“我希望你能回答我,昨天你把車開出去之後就是一夜未歸,這期間你都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她不快了,甚至是窩火了起來,冷冷地轉身朝着二樓踱步而去,“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可陸止森哪裡能讓她這麼輕易的離開,在她轉身剛走出去兩步,他就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帶了回來,“昨天在高架橋上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不要告訴我,這跟你有關係!”
像是突然被人觸及到了敏感的神經,白菁曼用力的甩開他。
連接後退兩步,她語氣憤怒,“你憑什麼說跟我有關係?高架橋上發生車禍關我什麼事!”
“我現在正在詢問你,我也希望這件事跟你沒什麼關聯,純粹的只是一場意外。”
可純粹意外的這種事,說出來都沒人相信,那一段路是最不易發生意外車禍的,倘若不是有什麼原因根本不會輕易發生車禍。
雖然撞飛了唐家轎車的大卡司機已經找到,但根據被登報出來的新聞信息,字裡行間都透出有人故意驅車撞了葉家的房車,而根據其他路人的口供,據說那輛車子是嶄新沒有掛牌的,在事發之後,急匆匆的逃離了現場。
至於後續的結果,警方那邊還是調查,但顯而易見的,警方一定會循着那輛沒有掛牌車子的線索尋找下去,直至找出故意肇事的人爲止。
這一次車禍的嚴重性,不僅僅是葉家跟唐家遭遇了事故,倘若盛夏她們是跟她們一起的,必然也牽涉其中。
可想而知,這次不論是慕淮南那邊還是葉家亦或者唐家,都必然會讓警方全力找出肇事的兇手。
找不出來,便不會罷休。
白菁曼聽聞了他的話,心底僵了僵。
隨即,她是冷冽地笑,目光充滿咄咄逼人的味道,先發制人,“你既然來詢問,說明你在懷疑我,你竟然懷疑是我做的?”
陸止森胸口微微的刺着,但沒有流露出什麼令人察覺的神情,他依舊冷峻地看着她。
呵笑了一聲,白菁曼冷漠彎脣,“止森,我沒想到,我們青梅竹馬了那麼多年的情誼竟然換不來你的信任,看來我們的情分真是到了盡頭,最近的這段時間,你變得已經把我們之間僅剩的友誼消耗殆盡了。”
從最開始他可以爲她不擇手段,不論任何大小事都以她爲先的那個陸止森已經不在了。
她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得越來越不受控制,甚至會到他來質問她的這個地步,不過轉而想想她好像又能理解了,除了因爲盛夏跟唐晚笙那兩個女人,之前他可從未有過這種態度。
但是,陸止森定定的凝視她,極輕的起脣道,“我可能的確是有些地方在改變,但對於我們之間從小到大的情誼我從來沒變,曼曼,是你越來越不像原本的你了。”
白菁曼對他的這些話嗤之以鼻得很,甚至是冷漠而不屑的笑着。
不論是他多麼堅定的說他對他們的情誼從未改變,在她的眼中看來,他早已經不是曾經的他。
根本沒有想跟他解釋,甚至沒有想再跟他多談什麼的心思,她語氣像冰,“你的問題我無可奉告,我也不覺得我還有什麼必要告訴你,若是堅定的認爲那件事跟我有關係,你大可以去查,查到證據再來質問我!”
凌厲着,她就像看個陌生人那般的冷漠看他,“別什麼證據都沒有,憑着自己的直覺就隨便把屎盆子往我腦袋上扣!”
她充滿底氣的聲音,幾乎叫人開始質疑自己的判斷力。
不清楚,究竟是她的戲演得太好,還是……她真的是無辜的?
難道這件事,真的跟她沒關係?
陸止森幽深的眸子凝望她轉身朝樓上走去的身影,神情有些恍惚,很快又是凝重,挺拔精壯的身軀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思慮着什麼。
在白菁曼踏步走第七個階梯時,身後,徐徐的灌來他聽不出情緒的嗓音,“曼曼,不論你如今是怎麼想的我,也不論這段時間我們都發生了什麼,我們的情分,在我這裡沒有太多的改變,你有什麼需要的地方,我還是會義不容辭的幫你。”
只不過,除了一塊從小到大的情分之外,其餘的東西跟感情,都已經是極爲奢侈的。
白菁曼在聽了他的話後猛地停下來,她沒有回頭,背對着他以至於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是何模樣。
他接着繼續說,“但是倘若車禍的這件事跟你有關係……”
握了握雙拳,陸止森看着她的背影凝聲道,“你去自首吧,自首可以緩刑,逃逸只會增加罪名,你去自首,我會幫你找個最好的律師替你減輕罪責,讓你可以不用受那麼多的刑苦。”
白菁曼沒有回答他,也依然沒有回頭看他,明晃晃的燈光投射在她的背影上,拉長了她腳邊影子的剪影,氣息充滿了淡漠感,彷如一團不可觸及飄渺的煙霧,無聲又無息。
凝望她的背影,陸止森窺覬不出任何她的心裡情愫,她淡漠的背影就像把一切她的情緒都隱藏起來了,洞悉不出。
緩緩低垂下眸光,他道,“我很希望這件事不是你做的,如若真的是你……去自首,一定會比被最後查出來抓到的好,警方那邊會根據線索找出肇事的人是誰,慕淮南、葉家、唐家都不可能對這件事坐視不理,倘若被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先找到肇事的人,肇事的人都不會有太好的結局。”
沉重着,陸止森嗓音低沉,“特別是慕淮南,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
“警方那邊有我認識的人,一旦他們那邊有什麼關於肇事者的消息,我已經跟對方打過招呼告訴我一聲。”他道,“在肇事者被警方找出來這段時間,你應該還有幾天時間的考慮。”
“夠了!”白菁曼突然是不耐了,側回頭,犀利的眸子含着凌厲懾人的氣魄,“我再說一次,別隨隨便便就想把罪名扣到我頭上,既然你非要懷疑是我做的不相信我,你要麼可以自己去查,要麼就把你的懷疑告訴警方讓他們來查!”
臉色鐵青着,她逐字逐句地道,“我之前買的車確實被我開出去了,但因爲太久沒用所以我把它送去保養了,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把車子送去保養的4S店地址告訴你,你可以去問問那裡的人我是什麼時候把車送過去的!”
“原本我的心情的確不錯,那是因爲從昨天出去之後我就去購物了,你也知道我昨天是個什麼樣子有多麼不可控制,如果不購物怎麼能發泄我當時的情緒?各大商場都有我購物買單的交易記錄,你若是不信可以隨便去一個市中心的購物商場查看到底有沒有我的記錄,至於我買的東西都被送到中娛去了,你也可以去中娛看看我買了些什麼!”
“……”
像是對他失望到了極致,她冷冽着,“別什麼證據都沒有,單憑自己的直覺就認爲什麼事都是我做的!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你認爲你自己很瞭解我嗎?說到底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自私自利的就來叫我去自首!你以爲我有多想不開要自毀前程?”
陸止森沒能再說一句話。
不知道究竟是她說的每一個字太有底氣,以至於整件事似乎聽起來的確跟她沒什麼關係,還是因爲他早已經不知道究竟還能對她說什麼。
他沉默了須臾,爾後是淡聲道,“看來是我打擾你了,時間太晚,你去好好休息吧。”
英俊的臉龐上辨不清是何種色澤,陸止森倏然轉身。
側頭凝視他朝着門口走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因爲方纔說了太多話的原因,她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臉色煞白不已,暗暗的握緊了雙手,一雙漂亮的眸光寒如冰霜。
走出屋子的陸止森順帶將門帶上,一扇門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一樣,他邁出的步子在大門外停滯了須臾。
慢慢回頭,深深而複雜凝重地看了一眼大門處,終歸還是沉默不語着,斂回視線走開的同時間,他掏出手機撥下了一個什麼號碼,“是萬霖商場的總經理麼,我是陸氏的陸止森,我想查查你們商場昨天到今天關於白小姐的購物記錄……”
將事情簡單的交代一遍後,對方讓他稍等。
陸止森拿着手機一邊走一邊等待着。
沒多久,對方告訴他,這兩天的確有白菁曼的購物記錄,單單在他們的商場就有幾十條,消費的揮霍程度於她那樣習慣用各類高端品的人而言,可見一斑。
至於其他的商場,幾乎不用再查也知道,定然也是不少。
陸止森放下手機,眉目深皺。
按照當時的情況,肇事人的車應該已經撞得車頭變形,那樣的車子不論到哪裡都極爲矚目引人,倘若她的車子完好無損依然嶄新的被她送去4S店保養,並且時間對不上車禍發生的時間,那麼,她是不是沒有嫌疑?
以上不論是她購物還是把車送去保養的種種情況,似乎都令這件事跟她沒有半點干係,一個晚上沒有回來幾乎不用再深究到底,她也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了她的清白。
難道,真是他誤會她了麼……
白菁曼站在二樓的窗口邊,望着底下男人越走越的身影,她放下窗簾時目光冷駭無比,從此着如刀子般的冷厲跟冰涼。
她真的是沒有想到,出車禍的事情,居然是他第一個跑來質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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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沒受太嚴重的傷,但也被慕淮南強行安排着住院休養,大抵因爲莫雲柯跟唐晚笙也在住院,所以她倒是沒有太大的異議,聽話的先在醫院住下來。
唐晚笙受傷是最嚴重的,其次是莫雲柯。
由於慕淮南跟盛夏決定讓羅希過來給西西催眠的事情,雖然這件事已經被羅希搞定,西西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情幾乎沒了什麼印象,但怕不放心,於是羅希時不時會過來醫院看望西西的情況。
給西西檢查,確定她對那件事的印象幾乎已經沒有,羅希這才安心。
一邊收拾帶來的藥箱,羅希一邊對盛夏跟慕淮南道,“你們的女兒沒事了,今天這趟之後我不會再過來了,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倘若後面她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們再打個電話給我。”
對於西西的身份,已經不再是秘密。
盛夏點點頭,“這幾天麻煩你了。”
羅希收拾藥箱的手頓了頓,回身,看着盛夏跟慕淮南,對於已經復婚的兩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回頭繼續收拾藥箱時,羅希蹙眉複雜道,“莫雲柯那個女人……情況怎麼樣了?”
雖然這幾天她都會來這裡,莫雲柯的病房也就在盛夏他們的隔壁,可,她從未去探望過。
盛夏剛想回答,這時,卻從病房門口猛然灌來女人翩翩而至的慵懶聲線,“你是巴不得我早點死呢,還是希望我儘快康復呢?”
聽聞這個聲音,羅希擡頭去看的時候,就見身着病號服的莫雲柯慵慵懶懶的雙手抱臂立在病房門口,微微挑起的眉梢,好整以暇。
羅希看見她,臉色頓時拉了下去,“上天真是不長眼,越是令人憎恨的人偏偏活得越是長久。”
她語氣中滿是針對的意味,令莫雲柯脣角笑着的弧度都加深了,漫不經心的懶懶笑着道,“好像的確如此。”
羅希臉色霎時就更難看了,用力的將藥箱闔上,她挎起藥箱回頭對盛夏跟慕淮南,“我先走了,西西有情況再通知我。”
慕淮南示意旁邊的沈助理,“送羅小姐回去。”
沈助理點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羅小姐,我送你。”
羅希沒有拒絕,挎着藥箱便走出房門。
只是,在經過莫雲柯的身側時,她腳步停滯了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低聲道,“莫雲柯,你最好還是別有事的好。”
否則,盛斯顧知道了,一定會心疼的吧……
莫雲柯笑笑,沒答話,任由着沈助理帶着羅希離開。
病房裡,付東之也在。
望着站在門口一身懶散,實際上額頭跟手臂都纏了紗布的女人,無奈搖搖頭,這個葉夫人,有時候覺得她簡單得單純,但有時也感到她道行高深得可怕,不知怎麼,他覺得真不能招惹她。
盛夏問站在門口莫雲柯,“你怎麼起來了,醫生不是要你臥牀好好休息?”
伸了個攔腰,她邁步輕曼的進來,“整天躺在病牀上整個人都要生鏽了,只好下牀活動活動。”
盛夏覺得她說得深有道理,整日躺在病牀上不活動的滋味她太懂了。
莫雲柯幾步進來,瞟了眼那邊躺在病牀上已經被羅希誘導睡着的西西,擡起下巴示意了下問,“西西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事。”回頭,望着已經睡着的女兒,盛夏解釋說,“那天發生的事情她已經不太記得,小嵐的事也被我們暫時騙過去了,醒過來之後沒有太大的異樣,應該會慢慢什麼都不記得的吧。”
莫雲柯沉吟了下,點了點頭。
轉而,她目光落在慕淮南的身上,“警方那邊,有什麼最新進展麼,那個開車故意撞我們的肇事者,有沒有什麼線索。”
提及這件事,慕淮南頃刻間眸色虐沉,菲薄的脣,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付東之把話接了過去,“肇事的車子警方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她有點訝異,“在哪裡找到的?”
“郊區,一個深溝裡。”付東之道,“可是找到了車子,卻並沒有找到肇事的人,那輛車子沒有掛牌,所以一直無法找到那個人,警方還在進一步調查。”
都已經過去了幾天,居然還沒找到肇事的人……
莫雲柯說,“馬路邊的攝像頭沒有拍下來麼?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還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長相?”
說起這件事,付東之也簡直是有點恨得牙癢癢,該說對方也是狡猾到了極點麼,肇事的人故意避開了主動馬路邊的探頭,有避不開的地方,對方會用東西將自己的樣貌遮擋住,一時間,根本不能試圖從攝像記錄裡調查出那個人是誰。
不過警方已經根據車子出售的各個地方開始進行調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該水落石出,查出那個肇事的人或者是背後的什麼人故意想置他們於死地。
盛夏是知道這幾天時間警方那邊的進展的,因爲一旦有什麼消息,就會有人過來告訴慕淮南,他們幾乎是能第一時間接到消息,知道進展,警方那邊也不會對他們有任何隱瞞,畢竟慕淮南的身份在那裡擺着。
蹙眉凝思,莫雲柯大膽的猜測,“有沒有可能……是白菁曼?”
說什麼有沒有可能,其實不止是她,現在他們幾乎都在懷疑中,只是,因爲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誰也沒說出來。
莫淮南跟盛夏還沒有答話,房門處傳來陸止森突然的聲音,“這件事……應該不是她做的。”
回頭,幾人看向不期而至的他。
不清楚他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也沒心思問他來做什麼,莫雲柯眸光微涼,“陸少爺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敢確定不是她做的?別忘記,那天在她的那個別墅裡發生了什麼事,依照她當時的那個情況,她有最大的嫌疑。”
“她的確是有嫌棄,剛開始連我都認爲是她做的。”陸止森沉吟了會,“可是,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天,不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指向她麼?”
莫雲柯翩翩淡淡的笑,攏了攏一頭長卷的頭髮,漫不經心的語氣中暗含犀利,“根據警方那邊提供的消息,的確是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指向她,但她的嫌棄依然還是最大,那件事發生得太巧合了,我們剛從她的別墅離開之後就被一輛車故意撞到了,除了她我目前想不到有其他什麼人,這麼想要一起弄死我們。”
話語停頓了一秒鐘,她又說,“而且,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做的這件事,這只是暫時的,警方這次在大力搜尋查找證據,我們即便不出手早晚都會水落石出,陸止森,到了這個份上,我認爲你還是不要包庇她的好,免得一同落了個包庇的罪名,對於你陸氏繼承人的身份可會大有打擊的。”
不論慕淮南、唐家又或者是她,都不可能會放過這次肇事的人,一旦有證據指向白菁曼,他們誰也不會手軟。
對於她會如此堅定的認爲,陸止森沒有任何表示,畢竟,之前他也是如此,跟他們一樣的……認爲那件事一定是白菁曼無疑。
可現在……
“警方那邊還沒有證據證明是曼曼做的那件事,但現在,我已經有證據證明不是她做的那件事。”陸止森驀然道。
莫雲柯跟盛夏同爲怔愣,“你有證據證明不是她做的?”
陸止森點了點頭。
慕淮南深邃如淵的眸子凝視他,微微眯了起,眼底滿是一篇暗沉的鋒利之色。
只是,他依然巋然不動着,像是在靜待着事情的發展,宛如一隻老謀深算深沉的狐狸,不動聲色地深沉令人揣摩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付東之臉色當即就沉了,“陸少爺,希望你在說這些話之前,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要知道,我們這邊可是死了人,倘若你爲袒護白菁曼而故意捏造出什麼證據,你知道後果會變得有多糟糕嗎!”
雖然,現在的情況已經足夠糟糕。
盛夏坐在牀沿邊,低眸望着地面,暗暗的握緊了雙手沒有發聲,旁側立着的身軀是坦然自若的慕淮南。
陸止森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定定擡眸掃視他們,“我可以保證,我現在並沒有袒護她的意思。”
付之東氣極反笑,“那我倒是想看看,陸少爺你的證據是怎麼證明她的清白!”
陸止森闔了闔眸,終歸邁開腳步走進來。
他一邊走進來的時候,一邊從帶來的公文包裡,取出幾份用紙張打印出來的東西遞到慕淮南的面前來,“這裡是曼曼那天名下銀行賬戶的流水賬單,以及包括她所買的每一個物品詳單,時間以及地點都跟那天車禍發生的時間都對不上,還有她的車子在你們那天離開之後就送去保養了,我已經去4S店確認過,她的車的確在店裡保養,倘若不信,我可以告訴你們4S店的地址,你們親自過去確認她的車是否完好。”
慕淮南低眸望着遞到面前來的幾分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很多字眼。
僅僅只是掃視了一眼第一頁的東西,他便沒什麼表態,也沒有接過去。
倒是莫雲柯一把將大大小小的紙張都拿了過去,不太相信着,她一目十行的掃視上面的時間之類的重要信息。
陸止森接着道,“你們應該都已經從新聞裡看到,撞了你們的車子是什麼車型,警方也一定告訴過你們。”
他都是那天從新聞裡看見車型,纔會那麼篤定堅定的認爲是白菁曼做的,於是會過去質問她。
“曼曼的確是有一輛跟撞了你們一模一樣的車子,但是撞了你們的車早已經變形,而且不是都已經被肇事者扔到郊區了麼。”他道,“可曼曼的車子依然還是嶄新的,正在4S店保養,不論是車子還是她購物的時間,都跟撞了你們的時間對不上,所以……那件事,她是清白的。”
慕淮南突然淡淡低眸笑了一聲,“這幾天,你做了挺多的事。”
聽出他是指他把這些證據拿出來的事情,陸止森抿了抿脣,“倘若真的是她做的,我會讓她去自首,但不是她做的……我也不能讓她背上不明不白的冤屈。”
畢竟從小一塊長大,儘管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可必要的時候,真不是她做的,他還是會站出來把他所知道的一切拿出來。
僅此而已。
慕淮南說一句話就沒再說第二句話了,完美而菲薄的脣角勾勒着淡淡的弧線,像是似笑非笑,其中的深意無從得知。
莫雲柯看了大部分內容,沒有看到最後,但她需要的信息,都已經被她納入眼底。
將手中的紙張遞給付東之,她凝視陸止森道,“我記得我們當時發生車禍的時間,大約是在下午三點左右,那個時間段的前後十五分鐘,沒有白菁曼的流水信息,所以你給的資料不足以證明她的清白。”
“葉夫人。”陸止森極有耐性的道,“她沒有隻是在一個商場裡購物,這段時間內她乘車去了別的商場,上面有信息的,您可以對比一下。”
“……”
“另外再就是,那麼一點時間,她沒有那麼快能從商場跑到高架橋那個地方去撞你們。”
所以上面的信息幾乎是完美無缺的,倘若白菁曼的車子真在4S店保養,那就幾乎可以洗去她的清白了,至少,在警方那邊若還沒有進一步的進展,白菁曼毫無疑問的跟這件事似乎沒什麼關聯。
可莫雲柯不信,“你怎麼能確定這上面的每一個流水,都是她親自跑到商場去購物的?”
“葉夫人,這是欲加之罪。”
“可我不得不質疑,因爲我們懷疑的對象是你的青梅,你因爲得到一點證據,就迫不及待的想幫她洗白。”
“好!”陸止森吸氣,“不論你怎麼認爲都可以,銀行流水跟購物記錄我們都可以先不談,那麼她的車呢?我親自去店裡確認過她的車的確是在,那裡的人也說車子是那天被她親自送過去的,她的車還是完好無損,而肇事的車子已經被發現,這又要怎麼解釋?”
莫雲柯聳聳肩,“這就要去問白菁曼了,誰知道她那天偷偷摸摸到底做了多少心虛的事情?”
“你想表達,她毀了一輛車又用另一輛代替了她原本的車?還是她把自己的車子送去保養用了另外一輛的車撞的人?”陸止森感到可笑,“這根本不可能,按照她當時的心理素質不可能做得出來這麼多的事,她還不至於造成那麼大轟動撞死了人,能依然鎮定自若的處理後事得這麼從容完美。”
莫雲柯若有似無地瞟着他,“也許……你根本不瞭解她?也許她就是有那個本事呢?”
依然還是欲加之罪,畢竟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莫雲柯這麼不饒人的氣勢,根本是完全認定了白菁曼似的。
一直沉默沒有發聲的盛夏,終於開了腔,“這裡不是答辯現場,關於這件事遲早會水落石出,是誰做的,誰也別想跑掉,目前警方還沒有查出來,在這裡爭執也沒有任何作用。”
停頓了下,她面無表情地看向陸止森,“你回去吧,我女兒在睡覺,需要安靜。”
慕淮南擡了擡下巴,示意付東之。
付東之即刻上前,“陸少爺,葉夫人,淮南哥跟盛夏和西西需要安靜的空間,我們都出去吧。”
雖然不知道盛夏跟慕淮南到底是怎麼想,但話到了這個份上,誰也不好再多作停留。
莫雲柯也意識到,他們在這裡,的確打擾了西西的睡覺,於是她率先跟付東之走出病房。
陸止森還留在原地,凝視着盛夏跟慕淮南兩人,眉頭緊攏,他知道,再說多也是徒勞,所以他沒再爲白菁曼多說一句話,很快,也跟着轉身離開了。
莫雲柯進了她的病房,付東之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陸止森走出病房之後,胸腔裡只覺得躁悶不已。
似乎有着什麼東西,壓制在了他的心口上,堵住了。
不知是何心情的走在醫院的走廊上,隱約感覺前面站了人,陸止森擡眸望去時,就見幾個傭人模樣的下人守在病房門口,其中,唐晉跟付敏慧在對他們低聲交代着什麼,交代了完,兩老這才暫時離開病房外面。
陸止森的目光很快落到那間被傭人守起來的病房門,不用猜測,也不難知道,那應該是唐晚笙的所在地。
盛夏沒出太大的事,莫雲柯也能下牀走路了,奇怪,唐晚笙卻一直沒有露面。
因爲傷得很嚴重麼……
心下沉了沉,鬼使神差的,陸止森不知怎麼就走到了唐晚笙的病房外面。
他停頓下身形擡眸望着被隔絕起來的病房門,纔剛剛想擡起手,傭人就即刻攔下他,“抱歉,沒有老爺跟夫人的允許,除了醫生護士之外,任何人都不準進去打擾小姐。”
陸止森一愣,“我是唐晚笙的……”
話到了嘴邊,卻又發現說不出來了。
他是唐晚笙的……什麼?
朋友?可他們的關係似乎跟朋友沾不上半點邊沿。
男人?可她……並不會承認。
他到底算不算是她的男人,連他自己也分辨不清,因爲他們之間的關係,即曖昧,又疏離。
想來想去,似乎沒有任何一個詞語,能形容他跟她之間到底介於怎樣的關係,也無法解釋得清,他們此刻到底是何種狀況。
陸止森慢慢收回了手,眼皮低下的光澤分不清究竟是突然的空茫失落,還是內疚的寂寥,淡淡的扔下一句“打擾了”,他便轉開身,沒再說一句話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他自認爲對於唐晚笙,他並沒有什麼男女之間的感情,可是奇怪的,此刻想到她又一次受傷,又一次進了醫院甚至住院到現在也沒個消息,內心裡竟並不覺得好受。
可能這一次的車禍,因爲牽涉到其中的人都是他所知道的人,所以也同時給他帶來了影響,他想。
又是夜。
西西很早就已經醒過來了,對於之前的事沒有什麼印象的她,還是跟原來那般,時常笑眯眯的,可愛又惹人疼惜,一陣鬧騰到了很晚,終於又才睡着。
盛夏讓護士幫忙照看她,她自己則起身,走出病房來到拐角盡頭的窗口邊,她果然看見慕淮南站在窗口邊正在抽着煙。
聽到有安靜的走廊裡有腳步聲的靠近,慕淮南斜視過去。
瞥見是她,想到她並不喜歡他經常的抽菸,於是就將菸蒂捻滅,順手丟進垃圾桶中,“怎麼出來了?”
他站在走廊的窗口邊,身姿頎長挺拔,宛如一尊暗夜裡的塑像,充滿了忽近忽遠的距離感。
盛夏幾步走過來,沒有回答,定定地來到他跟前,猶豫了下,爾後是說,“我跟西西都已經沒事了,這幾天是小嵐葬禮的籌備,我想出院看看她的父母,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那些事情我都安排人去做了,她父母不用籌備什麼,你也不用過去幫忙。”
搖了搖頭,她道,“雖然那些事情有你在安排,可她父母到底不好受,我想出院,經常去看看兩位老人。”
見她執意,慕淮南沒有再強求什麼,牽過她的手,柔和低眸淺淡的笑,“好,明天就安排你跟西西出院。”
有些事情做得再好,也沒他們親自過去看完他們的心意好。
跟他立在窗口邊,夜裡的風灌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感染,令人感到有些微涼。
擡起眼簾,盛夏凝視他俊美深邃的臉龐,倏爾是問,“今天的事,你怎麼想?”
她指的是陸止森來的那件事。
“陸止森已經說明那件事跟白菁曼沒有關聯,你是怎麼認爲的?”試探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在眼裡平靜得很,“雖然造成唐家轎車掉進江裡的是那輛大卡車,大卡車的司機如今也落網,但始作俑者……我不會放過的。”
不僅僅是因爲西西跟小嵐是多麼親密的關係,想想小嵐的父母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心情必然不好受。
無論如何,她都認爲,他們有責任把那個始作俑者找出來,該是怎麼償還的,就該怎麼償還,沒有失去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父母失去女兒的滋味。
即便陸止森已經如此明白的說明那件事不是白菁曼做的,可盛夏卻很難說服自己,因爲除了白菁曼,她也的確想不到其他的什麼人。
只不過,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她不能過於急切什麼。
“那還用說麼。”慕淮南從窗口望向外面暗沉的夜色,微微眯起的眸光,滿是犀利暗沉的鋒芒,“等把小嵐的父母安撫過去,讓他們安頓好,將小嵐下葬之後,這個賬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他不會原諒任何一個讓西西失去她重要人的人,自然,更不會原諒,讓她們母女差點喪命的人。
盛夏眉心微皺,“可是警方那邊還是沒有查到肇事者……”
回頭,慕淮南對她淺淡的道,“不過是需要證據,既然已經做出來的事,證據不過是遲早的,這世上,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天衣無縫。”
聽聞他這麼說,盛夏知道,警方那邊若是遲遲還沒有找出肇事者,慕淮南自己必然也會插手的。
她漸漸就安下了心,微微笑着,點了下頭。
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不論他做什麼,她都是全力支持的,哪怕,手段不會太光明磊落。
必須要讓那個肇事的人付出代價,這是她這幾天來,唯一的一個想法。
只因,小嵐的死,令人不能釋懷。
從未有這樣的一刻,讓她想把一個人狠狠地不顧一切的揪出來。
——————
日暮西沉,是海城地段最好也最昂貴的墓地。
小嵐葬禮的這天,沒多久就到了,盛夏跟慕淮南參加了葬禮,本是覺得應該帶着西西來的,只不過害怕於讓她知道些什麼,導致與他們編造關於小嵐暫時有事離開的藉口被她知道,於是他們沒有帶她來。
但他們兩個人能一同出席這個葬禮,自然也是連同西西的那份一起,可想而知分量的輕重。
還一塊過來的,有莫雲柯跟阿木。
莫雲柯始終認爲,小嵐的去世也算有她一定的責任,畢竟那天小嵐本應該跟他們同乘一輛車子,結果,卻因爲她有話想對唐晚笙說,令小嵐去了唐家的轎車才失去了生命。
墓地裡人不多,只有他們幾人,衣着都是清一色的黑色。
對於他們的出席,小嵐父母不勝感激,“慕先生,慕太太,這些日子你們對我們的照顧已經足夠多了,現在還來參加我們女兒的葬禮,千言萬語我們也不知道怎麼感激你們。”
這個墓地,如他們一般的平常百姓根本不能將親屬葬在這裡,可由於有慕淮南的幫助,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何況,這段日子裡關於小嵐的一切後事準備以及給他們兩老安撫的補償,慕淮南做得讓人挑剔不出半分。
小嵐的母親老淚縱橫的感嘆,“小嵐能跟着你們這樣的一對夫妻,也算是她三生有幸,我在這裡替她謝謝你們,也謝謝慕太太這段日子常來看望我們。”
“阿姨您別這麼說。”盛夏扶住她的手臂,“小嵐這兩年對我女兒的照顧沒人可比,這些事情都是應該的,只希望你們能……節哀。”
小嵐父親點點頭,“慕太太不用擔心我們,人已經去了,我們兩老會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
慕淮南從錢夾裡取出一張名片,朝他遞了過去,“這上面有我的號碼,日後若是遇到什麼困難,你們儘管開口。”
小嵐父親想要婉拒他的好意,莫雲柯說,“您收下吧,以防萬一。”
猶豫了下,小嵐的父親將名片接了過來,接着長嘆一口氣,“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肇事的兇手能早日落網。”
盛夏抿了抿脣,看了身邊的慕淮南一眼,在跟他眼神對視上須臾之後,轉頭,她對小嵐的父母認真保證道,“你們放心,沒有人可以逍遙太久,我跟我先生,都不會放過那個人。”
小嵐父母抹着眼淚點頭,“真的是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誰的心裡都不是滋味,正感嘆而哀傷地看着他們,莫雲柯心裡頭難受得很。
這種場面,是她最見不得的,從小就不喜歡,看着白髮人送黑髮人,幾乎令她又一次想起,當初莫家破產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
她也失去了父母,知道跟親人永隔於世的感受。
回過頭,莫雲柯剛想對身側的阿木吩咐什麼,而在眼角的餘光瞥見大概四百米之外的馬路中,停着一輛黑色並不是他們的車子時,她突然一愣,心裡頭無端端沒由來的重重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突然間從她心房蔓延至整個身體。
墓地外的馬路中。
一款寶藍色的蘭博基尼內,後座里正坐着一個長相妖孽五官宛如希臘神像的男人。
他英俊,斯文,五官的輪廓妖冶得像毒,戴着一副金絲框邊的眼鏡,身着一款黑色的英倫大衣,脣角噙着淺淺而幽深到邪肆的弧度,危險着,致命着,彷彿罌粟一般。
而此刻,透過降下的車窗,他正透過眼鏡,凝視着四百米開外墓地中的幾人。
分明是隔着遙遠的距離,甚至令人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可是他跟她的視線,像是隔着遙遠的空氣像撞。
過了一會兒,他斂回視線,對坐在身側大約八九歲大的小男孩道,“我妹妹的女兒失去了保姆,從現在起,你多了一個比你小七歲的妹妹,將來你要愛她,寵她,不準讓她受半分委屈,把所有的好都奉獻給她,想留在我身邊這就是你如今唯一的任務,知道了麼。”
他笑着,笑得那般迷人。
小男孩點了點頭,沉默寡言着,沒有說話。
男人脣角的弧度加大,吩咐前面驅車的人,“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