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客來是天津大區最大的百貨公司,是地標性建築之一,它有兩百三十五層,高一千兩百三十五米。天客來提供的貨品種類不但應有盡有,而且品級也是一樣,從最普通的大路貨,到最頂級的豪奢極品,一樣都不缺。
雖是深秋遲暮,樓裡依舊人流如織,摩肩接踵。
美麗的臉龐依舊放射着淡淡的光芒,和陳鵬並肩走着,鄧汝珍垂在臀側的雙手不停地變化着,她時而把拳頭握緊,時而又把手掌盡力伸展。
鄧汝珍底下的小動作沒有瞞過陳鵬,一路上,鄧汝珍在掙扎,陳鵬也在掙扎,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鄧汝珍的手伸過來,還是不要伸過來。
鄧汝珍不是水月桃,水月桃即使和他赤膊相見,事後也可以完全當作什麼事也沒有,但鄧汝珍不行,鄧汝珍今天只要把手伸過來,那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徹底變了。
走了一路,鄧汝珍掙扎了一路,陳鵬也跟着掙扎了一路,但最終,鄧汝珍的手沒有伸出去,陳鵬心中也還是沒有答案。
領着陳鵬進了一家叫“醜男人”的精品店,巡視了一圈,鄧汝珍問道:“你看選什麼好?”
陳鵬笑道:“別問我,你就是要我披着麻袋片出去,我也沒意見。”
“那好,這可是你說的,全聽我的!”這一刻,鄧汝珍身上完全沒了工作時的那種嚴謹和沉穩,現在她就是一個心情好極了的快樂女人。
“當然,今天我這一百多斤全給您老人家了,悉聽尊便。”
鄧汝珍得意地一笑,領着陳鵬一家一家地走,一家一家地看,而陳鵬也果然信守承諾,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滿的神色。
終於,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鄧汝珍選了一套深灰色的國服。
2039年爆發的那場從根本上改變了世界形勢的大戰後,在華國,東方文明徹底壓制了西方文明,標誌之一就是經過改良的中山裝成爲了國服。
時至今日,從中山裝演化而來的國服早已與西服比肩而立,成爲了世界上通行最廣的兩大服裝體系。
“就它了,行嗎?”拿着衣服,在陳鵬身上比了又比,鄧汝珍語聲輕快地問道。
“行。”陳鵬也很滿意。
這種店都有專門的形象設計師,鄧汝珍把骨架定了,皮鞋襯衣什麼的,店裡幾乎立刻就給準備好了。
裡外三新都換了新裝,陳鵬的感覺也不錯。
陳鵬從更衣室出來後,鄧汝珍美目看的是異彩漣漣,滿眼都是擊賞之色。
英俊和陳鵬是絕對扯不上邊的,但陳鵬渾身上下就是有那麼一股勁,讓人覺得他與衆不同,但到底是什麼不同,卻又輕易說不出來,總之,不是那種鶴立雞羣式的與衆不同。
陳鵬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肌肉男,平時又穿的鬆鬆垮垮,不修邊幅,所以看上去稍嫌瘦弱些。但實際上,他是那種脫光了纔好看的男人,身材健美之極。現在穿了一身貼身的國服,立刻就把好身材表現出來了八分。
看到鄧汝珍眼裡的異彩,陳鵬不禁又開始胡思亂想,他要是脫光了,會不會把這個老丫頭給迷昏過去?緊接着,就又想到,要是水大姐看見了又會怎樣?然後,又接下去自然想到了兩人一起看到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想什麼呢你?”看到陳鵬的神色有點怪,輕輕推了一下陳鵬,鄧汝珍問道。
“呃,沒什麼,行了嗎?”陳鵬問道。
“行,不錯!”鄧汝珍讚賞道。
“帳結了?”
“結了。”
“那走吧。”說着,陳鵬看也不看一眼一旁服務小姐手裡拿着的衣袋,轉身就向外走去。
瞪了陳鵬的後背一眼,鄧汝珍沖服務小姐尷尬地笑了笑,趕緊接過衣袋,然後立刻落荒而逃。
“有你這麼幹的嗎?”追上陳鵬,鄧汝珍氣沖沖地質問道。
陳鵬笑了,低聲道:“今天我是新人,你是丫鬟,難道端茶倒水、鋪牀迭被的事還要老爺我來做嗎?”
鄧汝珍知道這個典故,但陳鵬用在這兒卻是不倫不類,他這是在插科打諢,跟她胡鬧。轉過臉去忍住笑,鄧汝珍把衣袋塞在陳鵬懷裡,道:“你是新人,我是丫環,那請問老爺,新娘子又是哪一個?”
撓撓頭,陳鵬掃了一眼鄧汝珍高聳的胸部,道:“是啊,新娘子是哪一個?”
鄧汝珍臉一紅,不說話了,快步向前走去。
這個玩笑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水月桃,雖然這有點錯亂的感覺。 看着鄧汝珍快步走去的背影,陳鵬又開始奇怪鄧汝珍和水月桃兩人的關係。
雖說壽命的延長,衰老的延緩大大改變了人類關於婚姻和家庭的觀念,人們的心態更開放豁達,但婚姻情愛的本質卻是永遠不會變的。
水月桃雖然對他作風大膽,但陳鵬心裡其實毫無把握,他不知道如果主動進一步,這位水大姐會不會對他肆意嘲笑一番,然後一腳把他揣開。不過,對鄧汝珍,他還是有些把握的,雖然還沒把握真的就能提槍上馬,但至少會有把握搞出一些實質內容來。
難道鄧汝珍和水月桃的關係真能好到可以沒有絲毫介意的程度嗎?雖然這非常挑戰他的理解力,但事實似乎越來越朝這個方向發展。
人越來越多,鄧汝珍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隨着人流緩緩地移動。忽然,鄧汝珍停下腳步,她發現陳鵬不走了。
轉回身,見陳鵬正出神地望着一塊橫匾。
橫匾做工很精緻,上面的字也算漂亮,但橫匾就是橫匾,鄧汝珍不明白陳鵬爲什麼會看着一塊普通的橫匾出神?
“看什麼呢,那上面有花嗎?”走到陳鵬身邊,鄧汝珍問道。
“汝珍,這裡有裱糊字畫的店嗎?”陳鵬忽然興沖沖地問道。
“幹什麼?”鄧汝珍有點吃驚地問道,她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陳鵬興沖沖的地方。
“我想到給你家老頭子的壽禮了。”陳鵬笑道。
買字畫當壽禮不會到裱糊字畫的店,心中一動,鄧汝珍驚訝地問道:“你要自己寫?”
陳鵬有點心虛,不敢把話說滿,他道:“試試吧,你要看得入眼,那就讓他們順便裱一下,給老爺子當壽禮。”
如果陳鵬想買字畫,那鄧汝珍一定得攔着,不過陳鵬要自己寫,那就是兩回事了。鄧汝珍非常好奇,她想看看陳鵬的字到底是如何不凡,敢拿出來給人當壽禮。
“嗯,這裡沒有,不過我知道那兒有。”
“這裡沒有,那就算了吧。”陳鵬的底氣越來越不足,開始打退堂鼓。
鄧汝珍愈發的奇怪,她也不跟陳鵬廢話,出了大樓,坐上車,直接把陳鵬拉到了地方。
見鄧汝珍把車停的地方,陳鵬開始咧嘴,他是練過幾天毛筆字,寫得也還不錯,堪稱有模有樣,但要是拿來給人家當壽禮,那還不如到大街上去裸奔。
剛纔偶然看到那塊橫匾,他突然想到了那些小星星堆棧出來的那個“道”字。回想着那個玄妙之極的大字,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衝動,他的手有點癢,也想寫寫看。
真是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沒辦法,已經趕鴨子上架了,陳鵬硬着頭皮跟着鄧汝珍進到了店裡。
小店不大,七八十平米的樣子,卻極幽靜雅緻。店裡只有一個女子,那女子見他們進來,立刻起身迎了過來。
目光落到迎面而來的女子臉上,陳鵬心中忽然一動。
由於各個方面的進步,尤其是武學的大發展,現在判斷人的年齡可是一件高難度的事兒。如果刻意掩飾,那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和一個二三十歲的女人站在一起,一般人是很難分辨出來誰大誰小。
判斷女人的年齡大小,看外表是不行的,得看她的神態和氣質。陳鵬自然有這個眼光,他感到這個女子的年齡應該是在四十上下。
女子的容貌也算漂亮,但和鄧汝珍、水月桃不能比,不過卻有一種極爲溫婉的氣質。女子給陳鵬的感覺是既如空谷中的幽蘭,又如明媚陽光下的五月的春水。
這個女子是個有着極深修爲的道家高手,這是陳鵬看見女子一瞬間的感覺。
見進來的這對男女樣貌出衆,氣度不凡,但手裡空無一物,女子以爲是代人來取裱品的,於是款款上前,對走在前面的鄧汝珍道:“小姐,有什麼可以爲二位效勞的?”
這時,鄧汝珍愈發地覺得陳鵬似乎底氣不足,她原本的好奇心已經完全給想看陳鵬出洋相的渴望所取代,所以進得門來,一看店主的氣質,心裡更是得意。
“我這位朋友想寫一幅字,讓貴店給裝裱一下,不知可不可以?”忍着笑,鄧汝珍說道。
這樣的生意可從未有過,女子人情練達,似乎捉摸到這對男女之間微妙的氣氛,她問道:“這位先生就在這裡寫?”
“是的,就在這裡寫。”鄧汝珍繃着臉說道。
“二位請稍坐,我去準備筆墨。”女子微微躬了躬身,把鄧汝珍和陳鵬向一旁的古色古香的紅木方桌旁讓去。
待兩人落座,女子便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女子回來,請他們去後堂。
這會兒,陳鵬已經平靜下來了,跟在二人後面,心裡還對自己道,這有什麼呢,丟人也就丟在這兒而已,大不了裱完了,自己拿家掛着去。
到了一張寬大的方桌前,女子側了側身道:“先生,請。”
方桌中央已經鋪好了宣紙,筆架上懸吊着十八支由大到小的狼毫,濃濃的墨香瀰漫在斗室之中。
來到桌前,陳鵬默默肅立,濃濃的墨香似乎刺激了他,心底又涌起了那股衝動。
一旁,女子輕聲問道:“不知這紙的尺寸是否和您的意?”
陳鵬點了點頭,道:“正好。”
女子又問道:“您要用那支狼毫?”
陳鵬的目光落處,店主輕快又優雅地把最大的那支狼毫取了下來,然後飽蘸墨汁,又反覆輕轉了十餘次,這才把筆遞到了陳鵬手中。
一筆在手,如劍客橫劍,立時,陳鵬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鄧汝珍和女子都訝然地望着陳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