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本身是不會騎馬的,他前世的時候聯邦境內馬這種東西幾乎已經絕跡,即便有,也都是在動物園裡供人觀賞,科技發展到了那種地步,不論是代步還是運動,馬這種動物都失去了意義。
而在這裡,他今年也不過才十七歲多一點,自然也沒什麼機會接觸真正的馬術,所以這一次,還真是他平生第一次接觸馬匹。
與此同時,剛剛老實下來的這匹伊比利亞馬,感受到了身體上的重量,脊椎一弓,四隻蹄子就在原地接連踏動了幾步。
許是方纔王越的表現有些太過“兇猛”了,不只是座下的馬錶現的稍微有些不安,就連周圍的人,連帶着安妮都在這時候不約而同的退到了後面,讓出了中間好大一片空地來。
這次集訓的山谷原本就是坎大哈城附近軍方駐軍的一處營地,做爲日常訓練的場所之一,地方當然不會小了,而且地面平整,大多數地方都鋪設了草皮,正適合用來跑馬。
輕輕用腳後跟叩了一下馬肚子,王越一手拉着繮繩,試着讓馬朝前走了幾步,那馬野性猶存,腳步一起來身子就開始上下起伏,明顯是還有些不太適應背上的這個“主人”。啪啪啪啪幾步踏出去,脊背往下一落,肌肉滾動,眼看就要翻開四蹄,跑動起來,卻被王越膝蓋用力一夾,擠得骨骼咔嚓一響,連忙停下腳步,一動也不敢動了,等到王越慢慢收了力氣,這纔打着響鼻,扭動脖子轉回頭來在王越的手上蹭了蹭,表示臣服。
馬是有靈性的,對於強大者的臣服同樣屬於它的天性。一般人和馬相處,不能在“力量”上令它“屈服”,就只能通過朝夕相處的方式慢慢熟悉,相互瞭解,再高明點兒的還能熟知馬性,有的放矢,用一種類似於“交朋友”的方式逐漸進行駕,這打的完全是感情牌。但王越沒有這個時間,所以一上來乾脆就直接“以力威逼”,兩腿一夾,就讓這馬深切感受到了他的力量,不得不爲之屈服。
雖然這麼一來,未必就能讓馬真心降服,但至少短時間內王越就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在馴馬上,這對他來說,目的就算是已經達到了。
伸手在馬腦袋上拍了拍,王越慢慢捋過馬脖子上的鬃毛,見這馬不再反抗,便也放下心來,開始策馬在場地中間慢慢走着。
馬不是汽車,它是活着的生命,想要如同古代騎士一樣,縱馬狂奔,體會戰鬥中發力的節奏,相互熟悉對方身上的特性,這是怎麼也避不過去的一個步驟。
騎在馬背上,王越微微閉着眼睛,任憑馬匹自由的行走着,在不斷調整身體平衡的同時,也全神貫注的體會着身下馬匹在行進中身體內部肌肉和骨骼的變化和對自身時時刻刻的影響。
古代的騎士在騎馬的時候,還要進行兇險萬分的戰鬥,那麼馬就如同是他們的雙腿,該怎麼駕馭,該怎麼配合,全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否則不管有哪一方稍微有些差錯,死的就是自己了。
王越要把騎士錘戰法的幾種發力技巧練出神髓來,出身如錘震盪周身,腰身內斂平地生力,一拳擊出,震盪成圓,則人身上下便無一處不是要害。
也只有到了這種地步,纔是進入了格鬥術中由單純的力量和速度堆積的發力方式,進而轉變成聚力合力發力成勁的質變。到了那時,他的格鬥術就可以被稱爲大師級的格鬥術,脫離凡俗,有了在這個世界向更高深的境界進軍的資格。
一天之後,同樣的一塊訓練場地上。
王越披掛鍊甲,拿着單手戰錘,雙腳分開隱隱與肩同寬。一根脊椎從上到下向地面垂着,有一股向下的坐力,雖然沒什麼大的動作,但看他的兩腿內側,從膝蓋往上到腰和胯骨中間這一段,所有的肌肉和骨骼似乎都在輕輕的抖動着。
而在他的前面,那匹棗紅馬也已經被卸去了籠頭和馬鞍,肚帶,正由幾個保鏢驅趕着,肆意的奔騰在草坪上。它在奔跑的時候全身的肌肉都動了起來,一眼看上去,鬃毛飛揚,四蹄翻動,充滿了一種和諧的運動美感。
它身體舒展,脊椎伸縮,跑動時四肢分前後相互交替邁進,筋骨發力,充滿了彈性,所以在奔跑中給人以一下子蹦跳出去的感覺。而且速度越快,它邁出的步子就越大,並且常常只有一隻蹄子與地面接觸,甚至全部騰空躍起,四肢循環邁進時,每一組動作間的距離幾乎有馬身的三四倍長。
這時候如果有人騎在馬背上,就會自然而然生出一種騎行天馬,如同在空中飛奔一樣的感受,豪邁之情,不可抑制。
騎士錘的發力,是要配合上身法和步法的,原地發力打的只能是死物,行進中發力才能借力使力,令力量更加強大。
就如同古代騎士在衝鋒時候的人馬一體,高速運動中,裹挾着馬的衝力,錘的重力,合在一起,砸出去的一擊,才能做到真正的無堅不摧。
王越最初在觀看阿道夫先生的筆記時,就是踩着滿地的茶杯,幾經變化後才體會出在行進中發力用力的一些特點的。現在換了真的馬匹來重新觀察,再結合自己這幾天來的感悟和問題,相互一印證,頓時就有了一層更深的理解。
不過他在注意觀察馬在奔跑時動作的同時,更多的還是把精神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現在在他的眼裡,不是單純的馬在奔跑,而是在想象着自己的雙腿變成了四條腿時候的變化。就像是古代神話中的半人馬,上身是人下身是馬,馬的腿就是自己的腿,而脊椎往上脖子往下就成爲了他的腰胯。前面的馬在跑着,後面他的身體也在隨之而動,尤其是雙腿腳尖,兩邊膝蓋,大腿內側的肌肉韌帶,一舉一動,都如同坐在馬背上合馬融爲了一體。
不論是脊椎伸縮起伏還是,脖頸上下點動,都正好和騎士錘發力中的某些內在的隱秘變化互相吻合。
鐵十字軍的格鬥術主修徒手,所以幾乎絕大多數的的技巧和變化都是應對貼身近戰的,而古代騎士的戰場衝殺之術除了對身體力量速度和技巧的整合運用之外,更重要的卻是和馬形同一體的配合。
人類再進化,也消失不了爭鬥的本能。與古代甚至遠古相比較,現代不過是把工具利用的更厲害了一些,但有一得就必有一失,科技的發展也讓人類對自身潛力的挖掘一代不如一代。
整整一天看着這馬的運動,幾十次親身體驗,王越結合自己被劍器青蓮改版後的格鬥術技巧,以及阿道夫先生筆記中留下來的那些隨筆和記錄,漸漸的心裡許多之前不太明白的地方,都在瞬間豁然貫通。
“空手握錘,震盪成圓……原來是這樣……!騎士錘的用法不但是要着手於自身的力量和速度,更重要的是在觸及對手目標的同時要懂得‘收力’。”
“只有這樣,一觸即收,通過手腕的瞬間變化,才能駕馭得這股力量如臂使指,才能在力量爆發的時候,儘可能的打擊對手,而卸掉對手的力。震盪成圓,震盪成圓,要先收回來才能形成一個圓,才能一招不中,全身而退……。”
騎士單手錘這種重兵器是古代戰爭中針對日益堅固全面防護的全身板甲發明的,雖然是鈍器,但只要重量足夠,速度足夠,一錘子砸下去,砸不破板甲,光是震盪也能把裡面的人震死,威力自然巨大。但這種兵器威力大則大矣,但要練不到家,一錘子打不到人,那受傷的肯定就是自己了,因爲它重量大,運動起來的慣性就不容易被克服,技巧不好,就會帶動身體的重心偏移,面對對手的反擊當然便無法及時應對。
也就是說這東西的回手太慢,一招打不死人,就要被人家乘虛而入了。
王越以前聯繫的格鬥術是聯邦軍隊的擒拿手法,雖然出手凌厲,落點狠辣,是在聯邦科技發展對人體關節,神經,弱點要害極度熟悉的基礎上開發出來,只要肯下功夫,一上手就很容易出成績,新兵只要經過半年的訓練,拉出去隨隨便便七八個大漢就近不了身,殺起人來更是簡單的很。
但這是典型的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招式上雖然如同教科書般的精準凌厲,但在這個世界上來說,卻只是個花架子,沒有強大的體力,再高明的技巧也對付不了真正的高手。
就好比之前他一口氣殺進野火酒吧,一夜之間手刃了幾十條人命一樣,看似兇狠絕倫,令人震驚,但說到底沙龍-賈斯勃也只是約克郡一個黑社會老大,手底下全是一幫普通人而已。就算幾個特別厲害的保鏢都是從軍隊出來的好手,也不過是相對於一般的正常人而言,還遠遠算不得什麼格鬥的高手。
再然後,他成了鐵十字軍的正式學員,開始接觸更高一級的格鬥術,有青蓮劍器的修改融合,雖然他的格鬥術已經初步有了自己的一點風格,交手之時,就連雷奧,安德烈-舍普琴科和安妮這樣在他前幾屆的精英學員都贏不了他,但畢竟還是對這個世界的格鬥術瞭解的還是太膚淺了。
幸好在來的路上,安妮爲了拉攏他,給他看了自己老師阿道夫先生的一本練功筆記,這才叫他的眼界頓時大開,同時對這個世界的格鬥術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正如同阿道夫先生在練習騎士錘戰法的時候還要時時刻刻用筆記下自己的感悟一樣,王越現在在揣摩這一門技巧的同時,也深切的體會到了當時阿道夫先生的幾分心境。
據安妮自己說,阿道夫先生當年在練習格鬥術的時候,身形起伏,恍若奔馬,一拳擊出,不管什麼對手都要觸手而飛,墜地不起。王越聽時還只道這是安妮在替自己的導師吹牛,但是現在看來,打人的時候,人如馬進,一錘之下,就是合身之力,就像自己一樣的身體素質,所有力量瞬間爆發出來,最少也有超過二十個成年男子的力量,再加上技巧的震盪,別說是人,就是一頭牛也能砸出去五六米。
“大師就是大師,很多以爲只是似是而非的記錄,現在想起來,竟也都是回味無窮。”
王越對照腦海裡的諸多理論,在領悟了幾種技巧的實際應用之後,心裡頓時涌出一種對鐵十字軍前輩們的敬佩之意。
“有機會一定要安妮介紹介紹這位阿道夫先生給我認識一下,這幾天真是受益匪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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