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怎麼來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鄭家西廂樓上,鄭二堵在了門口,他那鐵塔似的身子將出口堵的嚴絲合縫,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閨女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護着他,你以爲我眼瞎啊。”
此時穆小哥的臉色也很難看,他支支吾吾道:“鄭老哥,你真的是誤會了,我和鄭小姐是清白的,剛纔那是誤會。”
“誤會,哼,那我問你,這麼晚與我閨女私會意欲何爲,明天都要成親了,這一晚上你都等不了?”鄭二此時已經氣的臉色鐵青,鐵鑄一般的胸膛起伏不定,剛纔那一幕把他的肺都氣炸了。
閨女馬上就要出閣,鄭二膝下無子,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心裡難免不捨,所以晚上過來打算在跟女兒敘敘。
誰曾想在閨女的房間裡上演了一出摟摟抱抱的戲碼,那姓穆的不知何時溜進了女兒閨樓,這可是大忌啊。
不要說明天就要成親,就算今天成親,還沒拜堂怎麼能先入洞房,有傷風化,有違鄉約啊。
“鄭老哥,我今天來是來談退婚的。”穆小哥頭疼,趕緊說明來意,他看鄭二臉色陰晴不定,估計早就腦補了許多畫面,還是把事情挑明,免得另生枝節。
小哥剛說完,鄭小姐眼睛一紅,又啜泣起來,方纔她已經哭過,這次又提到了痛處,傷心處,肝腸寸斷。
鄭二哪裡見得閨女哭泣,哇呀一聲就撲了過來,沙包大的拳頭呼呼而來,小哥哪裡躲的過去。
一霎那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小哥左眼被錘的烏黑髮紫。
鄭二左手又順勢而來,瞄準了另一隻眼睛,這是要讓小哥當回食鐵獸啊。
拳頭到了半路,又嘎然而止,生生的止住了勢頭,鄭二悶哼一聲,一下回力不及,倒把肋間扯的隱隱作痛。
鄭小姐攔在了小哥前頭,哭泣道:“爹爹,你不要打他了,他真的是來談退婚的。”
鄭二單手捂住肋部,氣道:“閨女你好生糊塗,這個時候還相幫與他,就算是談退婚,怎麼還要摟摟抱抱,你莫要被他矇騙啊。”
鄭小姐止了止眼淚,悽慘一笑,“剛纔都是女兒一時糊塗,想把身子給了穆大哥,希望能挽回。”
“啥!”鄭二一聽頓時胸悶氣短,一屁股跌坐在地,砰的一聲響,臉色土灰,嘴角哆嗦愣是說不出半個字。
鄭小姐趕緊上前給他爹揉背順氣,過了半晌,鄭二總算吐出一口濁氣,臉色好轉了些。
“閨女啊,你怎麼如此不自愛,此事要是傳揚出去,你還怎麼做人啊。”
“爹爹,女兒決定一輩子不嫁人了,永遠陪着爹爹。”
“什麼混賬話,女子總得嫁人,你娘走的早,我要是以後去見了她,還不被她罵死。”
此時鄭二的心情平復了些,他擡眼看小哥,問道:“說說吧,爲啥要退婚,說不出個所以然,你那右眼也保不住。”
小哥見有商量餘地,也蹲坐下來,說道:“不瞞老哥,起先我對小姐確實動了心,可是就在前些天忽然就沒了這份心思,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明天就要成親,我不敢有任何欺瞞,所以這大晚上的來找小姐詳談。也不是沒想過直接找您,那時我怕你二話不說就打起來,所以…小姐家世樣貌都是上上之選,定可以找到一位如意郎君,我本終南採藥人,福薄,沒這個緣分。”
小哥說了一堆話,鄭二聽的眉頭一皺,直言道:“你也知道明天要成親,這下怎麼辦,讓所有人看笑話。再說了沒感情也是正常,這四里八鄉哪個不是先成親再有感情的,我女兒都爲你豁出去了,難道你就忍心這麼糟踐她。”
小哥臉色一僵,看了看鄭小姐,鄭小姐也向他望來,四目相對,無聲勝有聲。
鄭小姐扯了扯他爹衣袖,說道:“爹爹,之前穆大哥跟我談了很多,沒有感情基礎的夫妻硬湊到一塊對雙方都是煎熬,穆大哥救過我一命,要不這事就依了他吧。”
小哥也適時跟進,“老哥,關於籌備成親方面的損傷我一力承擔,衆鄉親面前我自會解釋,定不會污了小姐名聲。”
鄭二嘆了口氣,看着小哥道:“此事真沒有轉圜餘地?”
“還請老哥成全!”小哥也不多話了,拱手行禮。
“爹爹!”
“哎,我真是老了,由你們折騰去吧。”
鄭二拍拍屁股走人,下樓時還不忘喊:“吳媽,你這月工錢還想不想要了,多了個大活人都看不見嗎?”
鄭小姐恢復了往日從容,她看了小哥那受傷的眼睛,喊道:“吳媽,給我弄個煮雞蛋來,要熱的。”
“鄭小姐,我還是先下樓吧”小哥不敢再呆下去了,最難消受美人恩那。
“不妨,話都說開了,我家也沒外人,不會傳出去的,再說了,我都不怕,你還怕啥。”
不一會吳媽來了,苦着個臉,手裡拿倆雞蛋,一看就是被鄭二訓了通。
鄭小姐接過雞蛋,說道:“吳媽,倒是難爲你了,扣了的錢我私下補給你,你先去忙吧。”
吳媽走後,鄭小姐作勢要給小哥滾雞蛋,小哥連忙閃身。
那枚雞蛋在空中懸停,素手皓腕。
“怎麼,這點面子都不給”鄭小姐嗔怒。
小哥苦笑:“男女授受不親。”
“既然留不住你的人,你就不能讓我留下點回憶嗎?”鄭小姐咬脣道。
“哎,小姐你又是何苦。”小哥不躲了,站那任她施爲。
雞蛋在眼圈那滾過,眼睛好受了許多。鄭小姐挨的很近,可以聽到小哥的呼吸,在這朗朗月下,落花有意,流水卻無情。
“穆大哥,我作首詩送你可好?”
鄭小姐此時已停手,她背對小哥,擡頭望着那皎皎月亮,張口道。
堂前新燕衘新泥,終南煙雨閉疏窗
紅日晚來彩雲歸,浮堤楊柳鴨成行。
遙指星漢尋北斗,月輪初上微風涼。
廊坊轉折燭光遠,一路月華到西廂。
鄭小姐的背影單薄,在月下投出斜斜的影子,那人此時已經走遠,燭光沒在廊坊曲折處。
這天意啊,最會弄人,鄭家小姐果真如她所說孤老一生,她走時還對着小哥畫像神往好久,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