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嗓音格外好聽,說的話卻斷斷續續的,似是陷入了很長很長的夢魘,落兮只能分辨出個大概。
她實在是困得要命,也懶得去搭理他,乾脆捂住了耳朵。
“你們,去死!”那人猛然睜開了雙眼,一雙桃花眼裡此時竟滿是暴戾之色。
落兮又是被驚醒的,她險險地避過一支射過來的冰箭。原來那人習得是罕見的冰系術法。
天矇矇亮,雨下了一夜。落兮終於看清他的容貌。她想過有人來找,可能是寞影,可能是懷瑾,也可能是一隊人馬,甚至還想過會是那人,唯獨想不到是素不相識的秦羽墨。
剛纔耗盡全力揮出十幾支冰箭,想來是撕扯到了傷口,他的肩頭又淌出鮮血,觸目驚心。
落兮嚥了咽口水。到底是逃命要緊,還是先救他呢?
“你……沒事吧?”秦羽墨不太自然地問。
落兮瞬間覺得想要一走了之的念頭是多麼罪惡。
他已經多久沒有做過那個夢了。漫天的雪,無盡的冰冷、恐懼……
身爲皇室唯一血脈,羽兒在後宮長大,從出生的那一刻起,註定要被牽扯進嬪妃間的爾虞我詐中。在母后的庇護下,他得以長到四歲。
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室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立子殺母”,就是爲了斷絕後宮干涉朝政的可能。
那日起,他被立爲太子,再也不用在夜裡擔驚受怕;也是那日,他親眼看到皇帝處死了孃親。
“念在夫妻一場,可否讓我再看看羽兒?”
“我苦命的孩兒,除了孃親,這世上還有誰真心愛你?”
羽兒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淚水一顆顆往下掉。“孃親,羽兒會乖的。不要離開羽兒,好不好?”
“哭什麼!身爲太子,未來的儲君,你還沒有哭的資格!”她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聽了這話,羽兒的眼淚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轉,果然再沒落下一滴。
“好了,你走吧。”
幾個侍婢正要把太子拉到殿外,轉身的那一刻,皇后又忍不住哽咽道:
“羽兒,要記住,你是太子。天秦,是你一生的責任。”
“爹爹,不要殺她。”羽兒回頭,剛好看到她最後的粲然一笑,她始終沒有低頭,沒有落一滴眼淚。“求求你們,不要殺她。”
沒有人相信,四歲的幼童會有記憶,所以沒有人在意,秦羽墨能否記得這些,可這一幕,真真切切烙印在了秦羽墨的心中。
天秦曾屬於五國之一,但蒼祁國勢力崛起,兩年前就已將其吞併,且將勢力擴展到了其他國家。
他很清楚,天秦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可恨自己只能於此苟且偷生。滅國後,蒼祁國君爲了斬草除根,一路追殺。那年,生靈塗炭,下起了好大的雪。
無論身處何地,他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用最親近人的生命換來的使命。
落兮已經替他敷好草藥,又撕破衣服的一角爲他包紮。
“秦將軍,如果今後我能幫到你,定竭盡所能。我也知道你反感蒼冥國君的決定。放心,婚約的事,我自有辦法。”
落兮以前很討厭這個自視過高的將軍,如今看來,也是可憐之人。
秦羽墨嗤笑道:“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竟敢大言不慚地說幫我,還說什麼……”
“是司黎。”落兮的手腕上赫然出現一瓣豔麗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