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 氣候便越是殘酷,還是尤三有先見之明,早早的備下禦寒之物, 纔不致一對人在這艱難環境中難以行走。但玉梓嫣終究是女子之身, 即使穿得再多一到夜裡駐紮休息時總是因爲寒冷蜷縮在一團, 太陽一升起, 一行人又繼續馬不停蹄的往邊城趕去。
就這麼日夜兼程, 沿途也見到無數因爲戰事無家可歸的百姓,情景比之當日的益州還要淒涼,一行人終於在半月後到達邊城。一行人爲避免暴露行蹤僞裝成商隊入城, 並沒有被發現端倪。按照約定,一行人到了一處廢棄的院落, 將所有的糧草都搬了進去。
如今的邊城可以說是一個空城, 除了駐守的士兵之外, 沒有任何的百姓。估計都已經攜家逃難去了。
衛將軍曾同當年寧王的軍隊攜手作戰,已是尤三在寧家軍中還有些熟識, 已是一行人才落腳,尤三便獨自前去打探消息。
直至深夜,尤三才回到落腳的大院。
玉梓嫣一直不敢睡等着他,以是一見尤三回來便問他打探的情形。
多日相處,兩人也算是熟識, 虛禮也都免了, 這樣彼此都要自然些, 尤三喝了口水才道:“我今天問了個曾經在寧家軍的故友, 據他所說如今喬將軍卻是不在城中, 而是在城外一百里的龍虎灘被困。邊城一半兵力被喬將軍帶走,而一半軍力駐守軍中, 已是城中無大將,也不敢出兵營救。”
玉梓嫣心頭一緊,若是派兵營救,邊城便會成爲一個空城,正好留給齊國一個大舉攻擊的機會。
“那糧草呢?”
尤三也是臉色沉重,“據說前次齊國派兵偷襲,將大軍的糧草燒燬,以是如今城中大軍只不過維持一日一餐,而喬將軍的情況似乎最爲嚴重,出發時帶的糧草算算日子應是已耗盡。”
“那如今豈不是生死未卜!”
玉梓嫣拍桌而起,一臉肅殺的模樣將尤三嚇了一跳,尤三吸了吸氣把今日同那位軍士會面的內容又一一道出,玉梓嫣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如尤副將所言,從山上那條小路可以運送糧草入灘?若是此法可行,爲何被圍困的軍隊不從那條路返回?更有甚者,爲何駐守城中的軍隊不派人送糧草進龍虎灘?”
“玉三姑娘,你有所不知那條山路極其隱秘,想來齊國軍隊並不知道,已是他們只守着山下的關卡,只是爲何大軍遲遲不救援似乎是都是喬將軍的授意。”
“喬詡?!”
玉梓嫣疑惑不已,尤三也是一副不解,是什麼原因讓喬詡有生路卻不走...
一日便準備好的糧草,衛將軍的護送,喬詡的自信不退,這一切都顯得十分不尋常,但再不尋常,運送糧草到龍虎灘勢在必行!
本尤三不準備讓玉梓嫣同行,但經不住玉梓嫣一再請求,還是同意玉梓嫣陪着一同上山。
一行人來不及休息,第二日便踏上上山之路,與出發時不同的是此次隨行的還有一部分祁國士兵,看到整齊劃一的寧家軍出現時,玉梓嫣絲毫從他們面上看出大軍正陷入缺乏糧草的不安之中,這讓玉梓嫣更加不解。
上山的路由寧家軍帶路,玉梓嫣跟在尤三旁邊並沒有懷疑她的身份,一路上玉梓嫣發現帶路的衛家軍並不是第一次進山,尤其是在路上玉梓嫣發現沿路的許多樹幹上都留有細小的記號,都是在極隱秘的位置,不注意看根本不會發現。
玉梓嫣也是一次偶然看見一名寧家軍盯着樹幹底部看,趁他們離開去查看時才發現。
她越來越相信,這場困局明明就是一場事先計劃好的事,而且她的爹爹玉藩一定知道!心中原本應有氣憤,但得知一切或許是計謀,玉梓嫣心卻莫名的放鬆下來,若是用計喬詡的情況便不會太糟糕。
據衛家軍所言從山上的小路到龍虎灘只需一日,從出發已過去一大半,早已越過山頭在下山之路,但一行人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前去打探消息的尤三回來後對玉梓嫣說:“就快到了,只要在走一會兒便到龍虎灘。”
走了一天一夜,玉梓嫣早已累的氣喘吁吁,接過尤三遞來的水壺喝了幾口道:“辛苦你們了。”
尤三靠的近了些,擋住其他人的目光小聲問:“玉三姑娘,到了龍虎灘該如何介紹您的身份?軍中是不許女子...”
玉梓嫣自然明白軍中是不許女子出入。
“尤副將,您忘了,我可是玉三,是您手下的兵,沒什麼不同。”
尤三旋即明白過來,笑着應下。
約莫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忽然領路的寧家軍停了下來,玉梓嫣疑惑間卻見尤三神色緊張,仔細一聽,入耳的是刀劍相撞的打殺聲。
是齊軍攻來了!
玉梓嫣從沒有經歷過戰場,首先還是十分緊張,下意識的看向尤三。
尤三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衝上前同領路的寧家軍商量後立即下令作戰,留了五十人守護糧草,便帶着其他人按着小路衝了下去,臨走前尤三顧不得其他,吩咐剩下的士兵保護好玉梓嫣,那些士兵不知玉梓嫣的身份,但軍令不得違抗也是認真應下,將玉梓嫣護在身後。
剩下的士兵個個手持大刀,密切關注周圍的動向,好在一半的糧草留在了邊城,今日帶來的不過是其中一部分,若是多了此時還是個累贅。
山下的打鬥聲震耳欲聾,蔓延的火光更是觸目驚心,還有震天的吶喊聲。相比之下,玉梓嫣一行人在山上則是顯得寂寥許多,除了彼此的呼吸聲還有些動物的叫聲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等待無疑是艱難的,玉梓嫣雙眉緊蹙,擔憂山下的情形,畢竟斷糧是事實,祁國大軍的軍力定是比不上攻來的齊國。
忽然一名衛家軍喊道:“快聽,有人上山來了!”
有人問:“難道尤副將他們又回來了?”
玉梓嫣仔細一聽,眉頭蹙起,沉聲道:“是敵軍。”
“什麼!”剩下的衛家軍紛紛做防守狀,警惕觀察周圍的情形。
下山前尤三曾告訴玉梓嫣,若是他們上山會鳴笛三聲,但剛纔玉梓嫣聽了許久都未聽見笛聲,那麼上山的只可能是齊國軍隊。
“快!”不知對方來的人數,玉梓嫣只能當下吩咐道:“將糧草掩藏起來,來的時候在那邊找到一個山洞,速將糧草運過去。”
玉梓嫣許多人都不認識,此時對她並不信任,當下便問:“玉三,糧草衆多,我們一行人運過去,估計等會兒也會被齊軍追上。”
所剩時間不多,玉梓嫣顧不上其他,厲聲道:“一部分人運糧草過去藏起來,另一部分人留在這裡作掩護,這批糧草來之不易,不能再失去,若是失去,祁國大軍岌岌可危!”
衛家軍素來軍紀嚴明,也明白事情輕重,一個能坐上主的人立刻分了一批人護送糧草離開。
那人名叫李順,是尤三的一把手,他分配完人員後猶豫的問:“玉三,尤副將臨走前吩咐要保護好你,你便同護送糧草的人一同到那個山洞守着。”
玉梓嫣心知她留下反而是累贅,齊軍一旦攻上,衛家軍還要分心保護她,於是點了點頭,鄭重道:“李順,若有事便鳴笛三聲,我們藏好糧草之後便會前來救援。”
“好!”
沒有任何的拖沓,玉梓嫣跟隨三十名衛家軍原路返回,很順利的找到了那個山洞,將糧草一一搬進之,爲了以防萬一,玉梓嫣讓衛家軍找來樹枝將糧草掩住,隨後又堵住了山洞口,一行人才找了個隱蔽處休息。
過了許久,不聞任何聲音傳來,玉梓嫣心裡也是忐忑不安,其餘衛將軍亦是如此。
“糟了!”玉梓嫣猛地起身,將周圍的衛家軍嚇了一跳。
若是尤副將他們上山聽了李順的話應該早就尋來了,而若真的是齊軍攻上山來,必不是李順他們僅二十人能守得住的,但李順無論如何都不會鳴笛的,他不會暴露其餘衛家軍的位置,還有糧草的所在!
玉梓嫣暗自懊惱,怎麼就忘了這點。
有衛家軍問:“玉三,你瞎嚷嚷什麼,若是將敵軍引來如何是好!”
玉梓嫣沉思一番,此時正是月上中天,那個山洞的位置還算隱秘,若不是仔細探查必不會發現。
是躲在這裡讓李順他們孤軍奮戰或是衝出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望着山下仍在閃爍的火光,玉梓嫣轉身朝一衆衛家軍道:“糧草既已安頓好,祁國士兵都在浴血奮戰,身爲祁國士兵我們也當獻出一份力!李順他們爲了掩護我們此時正在與敵人抗爭,我們必要前去救援!”
“說得對!”
所有人異口同聲的宣誓自己的決心,玉梓嫣就知道衛家軍從不是戰前畏縮的士兵。
玉梓嫣此時亦沒有退縮的道理,堅持跟在衛家軍身後,忽然有個人叫住她,“玉三,你忘了樣東西!”
回身一看,其中一名衛家軍正扔來一把劍,玉梓嫣欣喜的接下來,但接下卻是吃了苦頭,女子的力量果然不足。
玉梓嫣迥然的模樣逗笑了周圍的衛家軍,“玉三,看你生的細皮嫩肉的,怪不得尤副將讓我們護着你。”
“說笑說笑。”玉梓嫣尷尬的笑着,呼了口氣,提着劍跟上隊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