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期中考整體還是偏難,數學更是其中之最,宋時秋對自己的141分很滿意,他沒有去向任何人打聽過,要打聽一般都是別人打聽到他的頭上來。
往往得知他的成績,那邊就會傳來“啊……”的驚羨之聲。
數學有數學之美,這種美是隔絕的,只有達到一定程度和能力的人,才能從那些解開一個個難題,從那些彷彿對世界本源的解析中,探求到其中的快感,那是和自己的戰鬥。
宋時秋自問自己是站在高層觀望風景的人。
高處不勝寒。
但擁有的是普通人觸及不到的境界和驕傲。
就是他以爲141已經一騎絕塵的成績,那一旦放出去,就會籠罩在全校學生中,爲人討論和提及,出現在期中總結家長的口中“有人數學考了141噢,人家怎麼就能考到……”作爲傳聞蔓延。
但是,突然蹦出個145,拿了單科第一。
關鍵是,這個人是……他此前認爲是根本不屑作爲對手而存在的人。
就像是你原本凌空翱翔得好好的,大地如畫,江山如繪。
一個大錘,突然砸了下來。
然後,那一個下午,盡是這樣接連不斷的大錘。
要把人砸進塵埃裡。
七班這邊,一個又一個的科任老師,公佈了單科成績,而無一例外,讓這些老師吃味的,眼紅的,羨慕的單科第一,都不曾誕生於他們這裡,而是無一例外的——
“九班,程燃。”
“九班,程燃。”
“九班……程燃!”
你夠了啊……給條活路啊。
……
以至於後面七班根本連掙都懶得掙扎了。算了一下,那個叫程燃的除了政治和化學沒有第一之外,其他科都是最高分,哪怕有並列分數,但也是最高啊。
而整合起來,年級第一的實力,就這麼橫空殺出。
若是沒有宋時秋和程燃,沒有班主任王奇和譚慶川爭奪模範教師的“年級典故”,也就算了。大不了仰慕一下人家學霸,那是發生在別處的故事。倒是沒有那麼深刻的觸及到他們身上。
但要知道,他們是有預測爲年級第一宋時秋的。他們七班和九班正在打擂的。甚至兩個班班主任之間的矛盾連學生都是知道的,沒得選擇,只能架上來開幹。
但你手持馬刀,身騎戰馬,威武衝出,人家就硬擺了架加特林重機槍死命突突突全部摞倒怎麼破?
七班之中,突然沉默了,他們都有點不敢去看宋時秋,不敢看到他的表情。
連帶着他們先前那種雲淡風輕的對九班的議論,現在看來,都像是一羣夢遊者,對真相毫不知情天真的囈語。
……
至於那些之前聽過了宋時秋放出話來的班級和人羣中,一些議論,不由自主就重新四起了。
“當時宋時秋放出那樣的話,好多人都知道了……傳到九班裡面,結果呢……人家程燃說什麼了嗎?”
“什麼都沒有說啊,人家就是低調啊。再來看這個結果……對比一下,程燃不出聲不出氣的全科開花,宋時秋年級第一就這麼被奪走了,簡直是,高明多了!”
“就是,宋時秋當時說的那番話,現在看來,真的是,真的是……”
“好幼稚啊!”
……
九班這裡,最後的那一科榮光滿面,前來宣佈結果的老師剛剛開口,“想必大家之前多少有些耳聞了……不過我還是要宣佈一下……”
還沒等老師說完,班裡已經率先有人帶節奏了,“程燃!……程燃!……程燃!……”
那老師抿嘴微笑,輕輕點頭,“好吧!看來大家都知道了啊……那就略過吧,程燃同學這次拿了這一科最高分,做了個好的榜樣,值得表揚……那就把試卷發下去吧,我們開始講題……”
一堂課下了課,老師離開,全班卻無一動靜,然後……程燃又像是以往沒事人一般,起身準備出門去溜達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隨着他的身影,窸窸窣窣的,是無數道跟隨的目光。
楊夏沒有回頭去看他,只是聽到他那邊桌椅響動,耳朵微微搐動了一下。
她考了940分,全班第三名。這是她自上了高中一來,內心中一直充斥着的一股不服輸的傲氣的結果。
她只是覺得,自己這樣繼續拔尖高高在上的優秀着,就會再一次,讓那個少年,將目光重新落回來。一如以往,很多很多年前,在角落裡看她的那個身影和眼睛一樣。
然而,楊夏卻沒有去看此時的程燃。
她怕自己一旦回過頭去,那個角落裡的人,就變成她了。
……
那個人的氣息來到了桌子旁邊,程燃剛剛路過這個桌位縱列,想了想,轉過頭來,看向姚貝貝柳英這一羣。
姚貝貝受了驚般雙手交叉捧胸,“程燃你要幹什麼!”
倒是引得班上很多人想笑又忍着笑。
程燃伸出指節,在她的桌面上敲了敲,灑然笑起,“那個說要用手板心煎魚的……你想怎麼煎?用蜂窩煤,電磁爐……要不還是直接手擱液化氣爐上吧?”
停頓了一下。
姚貝貝“啊……!”得一聲,雙手死死捂住臉。
然後班裡,爆發出大笑和陣陣鬨笑聲。
……
……
辦公室裡。
同時教了七班和十三班物理的易雄整個人都沒精打采,期中總結會那邊的消息已經傳回來了,校長馬衛國和譚慶川唱了個雙簧,把王奇將了一軍的事情,在他們這些科任老師之間,早已經傳了個遍。
易雄平時就是一副我比你行,指點江山的姿態。平時和人聊天就是夾槍帶棒,給你說幾句重話,馬上帶點開玩笑的性質,讓人鬼火直冒,卻又看着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撕破臉吧,可能他還反過來說你沒氣量,也就只能忍了。
反正跟他易雄說話,那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那些資歷淺的老師,基本上也就拿給他這一套欺壓得死死的。然而現在,有的人進門看到他,就是哂然,忍不住戳他一下,“易老師,你之前不是說你們七班的宋時秋厲害嗎,說這次物理題很難,很能見真章,倒是見了真章沒有啊?一百分沒出在你的班上嘛!開個玩笑你別介意啊。”
有的說,“易老師,誰之前信誓旦旦說是七班要出一個狀元的,可惜了,譚老師班上,叫程燃的學生可是傳了個遍噢!你是什麼人啊,當然不會介意的吧,畢竟單科第一那點獎金,易老師你財大氣粗是看不上眼的……”
面對這些,易雄哪怕心底再如何惱火,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呵,一個期中考試而已,起起伏伏很正常,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了!”
易雄其實在這一次的站隊中,是站王奇的。他還記得當時他和王奇在外面的餐廳裡吃飯,王奇信誓旦旦跟他說起,他要馬衛國低眉順目倚重他搞教學改革的信心。
易雄當時就盤算着,王奇要是大權在握,自己站在他這邊,那未來可能就綁上了一條大腿……那個時候,不是還有一些看不順眼他的老資歷教師嗎,他現在指使不動對方,也不能拿對方怎麼樣,但如果王奇握了權,到時候,這些老師還有敢頂撞他易雄的?
現在,易雄感覺到,自己和王奇,都他嗎成爲了別人眼裡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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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菜啦!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