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華憤而離去之後,理事會照常進行,只是結束以後秦芊親自找到張超洋,私下交談,“讓張大哥難做了。”
推薦吳華進入清華天行理事會的正是張超洋身邊一個朋友,對方是早些年的清華師兄,叫做崔平,開了一家創投公司,推薦吳華入會也是因爲吳華的家庭背景確實很硬。
秦芊和對方撕破臉皮,本身就是打定了會有她這個創始人的威望和會給吳華“照看”的內部這部分人碰撞甚至帶來分化和折損的準備。原本最好的結果就是張超洋這位“大師兄”中立旁觀,畢竟一方可能是自己的朋友帶進來的人,一方則是作爲創始人的秦芊,他怎麼都不好直接表態。
如果張超洋當時反對,那麼還要棘手很多。
誰知道張超洋對秦芊的附議,可以說直接讓內部可能產生的動盪和爭議都呈現一邊倒的架勢,避免了分裂的隱患。
理事會結束後,秦芊跟張超洋這麼致意一句也是理所當然。
結果這位衆人口中的“大師兄”卻是搖搖頭笑,“這事老崔還要過來跟你道個歉,主要怪他,以後不能什麼人都往咱們協會裡面送,以後還是要嚴格按照既定規章審覈。”
秦芊稍有不知所措,果然那邊崔平就匆匆過來了,本來今天理事會他是請假的,正在外談事,沒有見證先前那一幕,這個時候聽說了趕回來,這位師兄摸着頭在她面前表示歉意,“實在不好意思小秦主席,我聽說了,吳平這事確實過分了,你別往心裡去啊……這人我沒跟他來往了……確實不適合咱們協會。這事我反省,我反省……”
秦芊還頗有些發懵的,眼看着這兩位早就已經在外創了業,張超洋的SOHU還是美國上了市的飛昇公司,一定程度上亦是清華天行社名聲鵲起來源的元老級人物,竟然這樣的表態,讓秦芊覺得果然協會理念是很好的,大家的團結讓人感動。
然而張超洋看到秦芊的諒解,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老崔差點害死個人了,他幾乎想到了去年納斯達克的那場慘狀,股價跌落低谷,業務也迅速萎靡,投資人都要求退出,拉着他要他彌補損失,外界惡意收購也在進行,外憂內患,四面夾擊,把張超洋幾乎架在了逼瘋焦頭爛額的邊緣。
股票價值向警戒線滑落的時候,後面是神秘投資人適時入場,託市,甚至和他股權置換給予實實在在的現金支持,讓他主動回購股票拉昇股價,這波操作讓股價回暖,重樹投資人信心,可以說救他一命也不爲過。
雖然一直出面的是位文質彬彬的男子,但張超洋自覺對方不是真正幕後的決策人,應該是個代理人角色,後面的人非常神秘,他猜不到來歷。
但這不重要,這最讓人感動的就是在絕境中對自己的絕對信任和支持。
後面那位神秘投資人給他一系列建議,一個是主要發展中國國內的業務,把業務中心轉向中國,所以他回了國。還有一個就是讓他加入清華天行社,所以他領銜加入,所以外人看來是他這個“大師兄”對秦芊這位創始人“小師妹”的關心愛護,但誰都猜不到他內心深處的敬畏有加,外界報道是說他一直想打造中國的兄弟會,但事實上箇中內因,當事人才清楚。
看着眼前不停對秦芊賠禮道歉的崔平,張超洋想,估計自己這位朋友老崔纔是爲今天這事真心被嚇到的那一個了。
……
事態在發酵,很快,通浪網緊隨其後轉載了水木BBS的帖子,隨即就是國內一系列新聞門戶網站都進行了報道。
《經濟報道》領銜發表了實體報道,隨即是《第一經濟日報》,《東方早報》也刊登了主流的報道。
山海市。
一中。
譚慶川如今也是高二的班主任,在辦公室休息的教師聊天中,譚慶川聽科任老師抱怨或者分析一下班上的個別學生情況,又說起一些評職稱的瑣碎事。辦公室常常成爲教師們空餘時閒聊的場所,春去冬來,一年又是一年。已是高二的這屆學生中亦是有不少讓各科老師頭疼的偏科者,出衆者,驚喜者,頑劣者。有新的教師加入,搭班子,磨合,到得現在,班上的許多學生許多事,也讓譚慶川憂慮着,記掛着。
尖子生任其發展,最好不要揠苗助長,讓譚慶川花費大力氣的還是那些個落後的,但其實想學有潛力的學生,這上面如何把他們成績拉起來,談心,解決現實校內校外的困難,再以此爲榜樣推動全班中部學生整體成績的上升,都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班主任也要花大力氣來解決的事情。當然還有些讓人難忘的插曲,有學生得了重病,發動全校爲其募捐,大家去探望,女生們落了淚,男生抱頭爲其打氣期望早日戰勝病魔,班級前所未有的團結,都讓譚慶川覺得這是眼前學生可愛的原因。
除此之外,頭部效應上,這一屆有幾個尖子苗頭,大概不會比上一屆送走的學生差,有些一晃眼還有曾經的影子,但已是完全嶄新的面貌,讓人恍惚。
又想到了上一屆,話說上一屆的事情好像也已經遙遠起來,學校就是這樣的地方,把一屆又一屆學生送上他們各自的軌道,學業或者社會,繼續走他們人生的修行,學業有成,成家立業,早生貴子,事業奔波,半生忙碌……一代新人換舊顏,記不住的。
很多人會慢慢的模糊掉,興許多年以後返校在學校一時撞見,喚出曾經聽出老繭的稱呼,纔會想起當年,而後聊談那些曾經的年月,青春和在這裡工作育人的人青絲是如何緩慢的,不可逆轉的變生華髮。
2002年了,今年中國正式加入了WTO,國內國外都發生了許多變化,一位國家短道速滑選手在美國鹽湖城爲中國迎得了冬奧會金牌“零”的突破。辦公室裡喜歡聊軍事的老師津津樂道於歷盡艱辛,預計60天路程走了六百多天的烏克蘭航母瓦良格號終於突破重重阻撓,坎坷得被拉進了大連港……
一個又一個讓人留下記憶點的新聞,串起了那些平凡的人們度過的年節,讓人真切的感受到人間煙火的氣息。
那頭的教師隱約說起了口中的話題,國芯黑幕。而譚慶川就那麼聽到了“程燃”的名字。
儘管可能有同名同姓,但聽到這個名字的第一刻,譚慶川幾乎是直覺,就知道該是那個曾經的少年人。
那個當年在自己面前,就敢拉着人家姜紅芍,無懼前路道阻且長,在自己那間辦公室滿地細碎的光陰之間掰扯未來的少年,當然應該只會是他。
只可惜這所一中的人們只傳聞着秦西榛在這所學校當過老師,從這裡走出去的消息,而殊不知前年的全省理科狀元,那個不去清華北大的程燃,就是從一中轉出到蓉城十中的。那年還有一位年級第一叫姜紅芍,如果不是後來的變故,誰是全省理科第一,恐怕還有待觀望。
所以有時候譚慶川在自己這一屆的學生面前,就是很想忍不住的驕傲一下,你們這羣小崽子知不知道我譚一哥的名聲是怎麼來的?
於是很自然而然的譚慶川接過那位喜歡研究股市財經的教師手上的《經濟報道》,然後倒吸一口氣,又驚又急,“真是這傢伙!”
因爲《經濟報道》上關於對一位本科生就構建起實驗室,擁有讓一位院長級大牛都覬覦科研成果的解釋上面,就說明了程燃的來歷,川省狀元出身,拒絕清北而入科大。確實是有過人之才。
放下報紙,譚慶川看到幾個上一屆曾和他搭過班子的科任老師,都朝他投來同樣驚詫的目光。
他們顯然已經把報紙上說的人,和他們曾經遇見過得那個少年聯繫了起來,然後一併開始爲這件事上他所經歷的過程和命運憂慮了起來。
譚慶川看着報紙,其實現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打個電話過去,問問程燃現在是什麼情況?報紙上報道的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就是黑幕,他要如何應對?
但可惜他並沒有程燃的電話,唯一和程燃的聯絡還是當年程燃考上科大打來的謝師電話,只有他留給了當年同學的座機號碼,離開那年有不少電話打來,可往後那些離開的學生們,多數已經沒有聯繫了。
於是譚慶川也就只能狠狠拍桌,報紙和作業冊齊飛,發出令辦公室裡衆人都嚇一跳的聲響。
譚慶川顧不上其他的怒斥,“太過分了!現在這些大學的科研造假剽竊!剽竊到了學生頭上,還要不要臉了!”
“這種人得趕緊抓起來,國家就該出臺相關措施監督改進啊!不能讓欺世盜名者得名得利!後患無窮!”
然後他又擡起頭來,滿是憤怒和憂慮。
他的學生在戰鬥,這是爲之擔心,卻又極爲驕傲的事。
只可惜有千叮嚀萬囑咐,都無以相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