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太擡舉我了!”
唐一凡哈哈大笑。不過昨天換了張國榮的同款髮型,穿上新的阿瑪尼體恤和Levi’s牛仔褲後,看着鏡子裡全新的自己,唐一凡確實覺得自己挺帥的。這幾天健身房和游泳鍛鍊下來肌肉緊實多了,皮膚也變成了淺慄的健康色。
選手上臺的次序按照簽到先後來安排,這樣遲來的唐一凡與郭妃麗被排在了最後面。
海選的主要內容是才藝表演,評委是來自新家坡電視機構第八波道、臺灣和香港影視界的專業老師。選手的才藝表演的主要內容有唱歌、跳舞、朗誦、走秀等表演形式,可以自選,但是限定在五分鐘內表演完畢。
爲了避免干擾舞臺上的表演,組委會特意在邊上安排了一個房間,讓使用樂器的選手在裡面調音和試音。
唐一凡進去房間時候,裡面已經有了二十幾個選手拿着樂器在試音,其中以吉他爲多。
作爲過來人,唐一凡想起上一世某個吉他圈裡朋友總結的玩笑話,說能分辨出吉他樂手的大概水平和正處的階段。第一種,如果這個人抱着琴會略顯出茫然無措,或者隨便扒拉幾個C調和絃,或者直接就掃起一段爛熟的和絃進行,或者彈一個耳熟能詳的指彈曲,這是初學者,練習大概不到半年,水平很基礎,基本沒法正式上臺表演。第二種,如果這個人青春正茂,偶爾和人聊起吉他來明顯神色歡喜,像碰到知音。這種多半是小有所成的琴友,可能是某個小團體的文藝骨幹。他會樂於廣交琴友,也樂於認識水平遠高於他的人。他心裡會熟記很多首經典歌曲和一兩首小衆歌曲的譜子,儘管他可能不知道那個C爲什麼那麼按。他大概會有有兩個夢:組一個簡易樂隊或者把一個妹。只要人不傻,這夢多半都可以達成的。還有第三種人,其貌不揚,聊起吉他來不會瞳孔放大,朋友聚會中就算抱起琴,也只會在靠牆的沙發上,小小的聲音即興一段單音。別人起鬨來唱一首啊,會說不要啦、不要啦,嗓子不舒服呢。其實這種人水平不好估量,上限可以深不可測,不過下限肯定遠遠高過第二種人。他們通常早就膩了演出,開始思考什麼是音樂,音樂爲什麼要這麼譜寫……
唐一凡掃完整個房間,發現裡面的吉他手都基本在第一和第二種狀態。
裡面有幾個男生在一起在賣力彈奏,邊上圍了數個女粉絲。他們大概學的時間不長或者不精,新人的投機取巧通病:用熟悉的c替代cm,用G代替G7。而F和絃更是按得慘不忍睹。
“食指要用側面壓弦,壓弦的食指的中間那個大關節最好剛好壓到1.2弦上……”唐一凡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開口道。
幾個年輕人擡頭打量了一眼唐一凡,隨後指着唐一凡手上的琴套哈哈大笑:“你誰啊,也懂吉他?也配指點我們?算老幾?”
唐一凡手上拎着一個土得掉渣的吉他琴包。當年原裝的塑料琴盒壞了後,唐一凡母親用手工給他縫製了一個手工琴套。面料用的是土蠟染布,裡面襯了海綿。雖然土了點,唐一凡卻很喜歡,很襯民謠風,一直用到現在。沒想到現在被這幫人給笑話了。
唐一凡沒有多說什麼,搖搖頭走出了房間。
比試開始後,前面有幾個男選手的歌唱和女選手的現代舞等功夫都很到位,唐一凡發現新家坡還是人才濟濟的。特別後面郭妃麗的精彩拉丁舞讓人驚豔。
中間,剛纔房間裡笑話唐一凡的那幾個男生上臺表演吉他彈唱,對於他們的吉他水平,唐一凡實在是不敢恭維。左手像擰麻花一樣在琴頸上扭來扭去,死活找不到指法,手嘴還不同步。感覺他們玩吉他大概就是爲了玩酷或者裝逼把妹。
唐一凡記得自己一開始拿到吉他的時候是快樂的。但是開始上課之後的體驗就不是那麼好了,孔大偉老師的要求非常嚴格。剛開始階段,唐一凡還沒全掌握按弦、撥絃的技巧,按弦太用力,撥絃沒用指甲撥,用的全是手指上的肉,結果手指上磨出了血泡,疼得要命。最開始的和絃C、Dm、Em、F、G、Am,之後是虐手的F大橫按和比F大橫按還虐手的B大橫按,讓他吃了不少苦頭。當時天真的唐一凡還不懂弦距,總是好奇爲什麼在老師的吉他上大橫按那麼好按,他回家就不出聲。
在孔老頭的嚴格訓練下,《愛的羅曼史》《黃昏》《風之詩》《Fight》等幾首經典的吉他曲一直陪他到上中專,幾年下來手指上都是老繭。經過孔老師的魔鬼般訓練,到了中專後,唐一凡才發現學校裡裡其他彈吉他的都是菜雞。
上一世,即使工作後,唐一凡回到家裡也會彈奏幾首金曲舒緩壓力。多年下來養成的習慣,讓他對吉他音樂非常敏感。聽到的音樂裡只要出現了吉他的聲音,就會高度敏感和緊張起來,分析音樂裡面這個和絃是啥?爲何音響如此怪異?他彈這段大概用的是哪把琴?拾音器撥到了哪個檔位?怎麼評價剛纔這段的音色肉感?清亮?Fuzzy?唐一凡每次聽音樂都像音樂鑑賞一樣給自己提出這些小問題來自娛自樂。比如每次聽飛艇樂隊的“Heartbreaker”中間的solo前幾個小節,唐一凡都會感嘆Page大叔推出那麼大幅度的推絃左手得多疼,或者聽TommyEmmanuel大爺的現場版Guitar Boogie會感嘆他在木吉他上能用拇指撥片彈出如此華麗而精準的爬格子……
海選從下午一點半開始,持續到傍晚六點,輪到唐一凡時候已近尾聲。
評委和觀衆們都已審美疲勞,持續評審了一下午的節目讓幾個評委打着哈欠疲憊不堪,觀衆們也欲散去。外包公司工作人員甚至已經候在臺下,準備隨時拆臺裝箱。
唐一凡是最後一個上臺的。
曾經在房間裡試彈吉他的那幾個男生在臺下叫道:“哥幾個,快看,剛纔那個要指點我們的大陸土老帽要上臺表演了!”
唐一凡沒有理睬他們,默默地捧着吉他上去舞臺,來了一曲指彈《Fight》。
第五個小節一開始,原本吵鬧的整個購物廣場都安靜了。
評委們眼睛一亮。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即使是外行的購物過客,聽到唐一凡彈奏的這首《Fight》,也會被震撼,停下腳步圍過來欣賞這段美妙的吉他彈奏。他掃弦出來的音色、層次感豐富、優美,主歌進入副歌的節奏變化分明,副歌進入solo的銜接完美。唐一凡的整曲演奏幾乎無可挑剔,給聽者以美的享受、心靈的震撼。他對曲子的發揮與技巧的提升淋漓盡致,做到了隨心所欲,對曲子可以任意解構與組合的境界,做到了幾乎“人劍合一”。
越是細節的地方,越能看出選手的水平。
循着吉他音樂,不少原本在商場裡購物的顧客,那些原本已經散去的觀衆,紛紛向舞臺圍攏過來。
兩分鐘的《Fight》彈奏後,觀衆和評委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吉他音樂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