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遠航前世在處理旅客傷害事故的時候,經常採取這種辦法,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輪番上場,爲了就是儘量減少賠償費,雖說賠償費不是站段拿,而是鐵路局出,但如果是責任傷害事故,站段受的影響就大了。
第二天早上7點半肖遠航和孫禮發就來到了北唐車站安全室,李主任把他們讓到小會議室裡沏了茶,對肖遠航說:“肖主任,死者的家屬一會8點10分的車到,你們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等他們到了張所長會陪他們一起上來。”
肖遠航說:“李主任,那我們就不在這裡等了,死者的家屬到了也不能馬上就坐下來談,怎麼也得先去現場確認一下,確定是他們家裡的人了才能再談吧。”
李主任笑着說:“程序到是這麼一個程序,但是到現場確認由公安那邊帶着去就行了,咱們還是等他們回來的吧。”
李主任是好心,肖遠航再硬是要去的話就有點不好,他解釋說:“我主要是想先和死者的家屬接觸了一下,從側面瞭解一下情況,這對談判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說是不是。”
李主任笑着說:“也是,那我就不攔着你了,等這件事情處理完了,我請你們吃飯。”北唐站只是事故的協調處理站,事故怎麼處理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肖遠航這麼說李主任當然不會再攔着,但是肖遠航他們大老遠來的,李主任表示一下地主之誼也在情理之中。
肖遠航和孫禮發下了樓,一邊在站前廣場溜達一邊吸了一支菸,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進了車站,張金榮穿着整齊的警服也從派出所那邊過來了,見到肖遠航笑着說:“肖主任,你們也過來了?”
肖遠航說:“是的,聽說家屬這趟車到。我就過來看看,想找個機會摸摸他們的底,對了,來的是死者什麼人?”
張金榮說:“據遼城站派出所那邊介紹,一共來兩個人,是死者的兒子和兒媳婦。”
肖遠航有些驚異的說:“這麼大的事情他們家怎麼就來兩個人呢?”
張金榮兩手一攤無奈的說:“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一會兒他們到了就知道了。”
說着話,列車就進站了,張金榮也不知道那個是死者的家屬。只能和肖遠航他們站在站臺等,北唐站下車的旅客不多,也就五六十人的樣子,一對穿着很土氣的小夫妻引起了張金榮的注意,丈夫穿着一套藍色的舊衣服,褲子子的膝蓋處打了一塊補丁,向上斜挎着一個黃色的凡布揹包,女的上身着花布衣服,下身藍褲子。褲子上雖然沒有補丁,卻也洗得有些發白了。
小夫妻下了車就在站臺上開始東張西望,當他們看到穿警服的張金榮後,就直奔他而來。到了近前女的開口問道:“同志,你是這車站派出所的嗎?”
張金榮已經意識到這對小夫妻就是死者的家屬了,點點頭說:“是的,你們是?”
小夥子黑紅的臉膛。肖遠航一看就知道是長期在土地上勞作被風吹日曬形成的,小媳婦臉上的皮膚也是這種顏色,只是比丈夫的顏色淺了許多。可一眼也能看出是農村人。
女人說:“遼城站派出所的同志說俺公公跳車摔死了,讓俺們過來處理一下後事,讓俺們到了這兒找車站派出所的同志。”
張金榮一見是正主來了,點點頭說:“我就是車站的派出所長,到站臺就是接你來了,這樣吧,我帶你們到現場確認一下死者的身份,然後再談處理後事的事情。”
女人說:“好的,俺們跟你去認一下人。”說着,拽了一下沉默不話的丈夫。男的這才嗯了一聲。
肖遠航想像之中的那種悲痛欲絕的場面沒有出現,死者的兒子臉上沒有一點悲痛的樣子,兒媳婦也是一樣,看不出公公死了的樣子,說起公公的事情就像說別人家的事情一樣。
張金榮轉身望着肖遠航說:“肖主任,你是跟我們一起去現場還是回車站等着?”
肖遠航說:“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現場吧。”
步行了四十多分鐘,5個人來到了現場,張金榮掀草袋子讓他們辯認屍體,男的看了一眼說:“是他,沒錯!”然後就轉過身再也不肯看一下。女的說:“是俺公公,他穿的這套衣服俺認識。同志,俺公公的屍首怎麼處理,需要俺們拉回家自己處理嗎?”
張金榮說:“那到不用,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們派出所可以出個車拉到火化廠火化了就行。”
女人聽了張金榮的話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她可能擔心這屍體怎麼才能運回家。
肖遠航有些看不透這兩個人,老爹死了兒子沒有一點傷心的意思,而且還好像很厭惡的樣子,兒媳婦也一樣,好像一點公公死了的覺悟都沒有。來的路上兒子一句話沒有,兒媳婦倒是一個勁的向張金榮瞭然情況。
見兒媳婦挺愛說話的,回來的路上,肖遠航就開始套她的話,沒用肖遠航怎麼套,她自己就全說出來了。原來,他的公公有精神十多年了,一犯病就鬧得四鄰不安,最後這一次犯病,拿着鐮刀一下了摟到了婆婆的腿上,當時就把婆婆腿上的大筋給砍斷了,正在餵豬的兒子聞訊操起一根木棒就衝進了屋裡,這才阻止了他繼續行兇,不然就當場把他母親砍死了,如果不是送醫院及時,很可能就由於流血過多死了。
更讓他們可恨的是,他拿着鐮刀跑出屋子後,在路上遇到了鄰居的一個老太太,上前一鐮刀就把老太太給砍倒了,村人聞訊趕過來,和他兒子一起把他制服,強行送到了精神病院,而那個老太太由於年齡太大,失血過多,送到醫院時已經死亡了。他們把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給母親看病,給鄰居賠償,又借了許多外債,現在家裡是債臺高築,一貧如洗,就是這次來北唐的車票錢,都是找領導借的。
令肖遠航意外的是,在事故協調處理會上,小夫妻倆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請求派出所幫忙找輛車把父親拉到火化廠火化了,他們再憎恨父親,但人死了入土爲安,總不能讓他曝屍荒野吧!
他們根本不懂鐵路的規章制度,認爲父親是犯病了自己跳的車,鐵路上的人幫助他們處理已經很感謝了!肖遠航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所有的準備都派不上用場了!不過,肖遠航很可憐他們一家人的遭遇,還是主動提出按照鐵路的相關規章,按照規章的最高額度,一次性賠償他們2萬元錢。
這點錢對於一個鐵路局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卻能解決他們家的大問題,除了償還外債外,母親的醫療費用也有了着落,使他們一家快速的走出困境。肖遠航所做的準備,是爲了對付無理取鬧的人,而面對這樣的老實人,他根本不忍心讓他們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