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詭異的暗紫色,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星星。看不出來是白天還是黑夜。
一個梯形的巨大高臺上站着一個男人。黑色的衣袍,黑色的斗篷。高臺四周都點着火把。在高臺的中央,那個男人的前面是一個幾十丈高的雕像。
高臺下面跪滿了人。這些人身上穿着奇怪的裝束,他們的額頭緊緊貼着地面,全身緊繃。
周圍安靜的讓人不安,忽然一個婦人的啼哭打破了這片靜謐。
“不,不要。他是你的孩子。烏琿,求求你,看看他,他是你的兒子啊!”婦人緊緊抱着裹在襁褓中的孩子,臉上全是淚水。
那婦人身邊還站着幾個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身穿華服的男人應該就是婦人說的那個烏琿。他看了眼婦人懷裡的孩子,臉上露出一絲不忍。在他們身邊還圍着五六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他們緊繃着一張臉,看向孩子的時候伴着一點恐懼。
“瑾嫣,你,把他給他們吧。”男人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婦人愣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這個男人是他的丈夫。
“你要他去死?你要他去死!他是你的兒子,他不是什麼妖孽。他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烏琿,他是你兒子,他是你兒子!”瑾嫣歇斯底里的怒吼。
男人難堪的躲避着瑾嫣的目光。他衝旁邊的一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那個男人上去一把搶過來婦人懷裡的孩子。大踏步的向高臺上走去。
婦人尖叫一聲不顧一切的撲上去要搶回自己的孩子。
“不,不要,還給我。”婦人被其他幾個男人死死的拉拉住。
那個年輕男人抱着孩子的手臂微微顫抖,他儘量將胳膊伸長,似乎只怕看見這個孩子的臉。
他順着長長的階梯走到高臺之上,剛一到高臺上,他便跪了下來。男子將孩子搞搞舉過頭頂。高臺之上那個包裹在黑色之中的男人身後站着的一個童子走過去將孩子抱過來交給男人。
黑袍男人接過孩子,他一手託着孩子一手拉開裹着他的襁褓。看那孩子的樣子,應該剛滿月不久,孩子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睜開了眼睛,白嫩過的小臉,黑葡萄樣的眸子。男人忍不住伸手輕輕摸摸孩子的臉。
女人站在臺下看着男人的動作驚恐的大喊:“不,不許碰他。烏湮,不許你碰他。”
男人聽到女人的喊聲,他轉頭看她。這個族中最尊貴的女人,這一刻披頭散髮、歇斯底里。
他收回目光面對身邊的童子說:“祭祀。”
童子恭敬的低頭說:“是。”然後轉身走到高臺邊,對還在撕扯中的幾個人揮揮手。一個身材強壯的年輕男人走過來一手製住婦人,一手捂住他的嘴讓他無法說出話來。他們拖着婦人將她拖走。
小童對下面的人大聲說道:“祭祀——”
霎時所有的人身子跪的更低。臺上的男人將孩子的襁褓拿掉,孩子身上只有一件繡着金線的紅色小肚兜。
男人抱着孩子走到巨大的雕像前,那裡放着一個足有兩米高的香爐。
男人雙膝跪倒地上,雙手將孩子高高舉起。
孩子被舉高之後居然很高興“咯咯”笑起來。
空曠無聲的四野,孩子的笑聲迴盪。本來天真爛漫的笑聲,生生透出一陣令人戰慄的恐懼。
“天降不祥子,以此子祭天,吾,祈求神明庇佑!”
男子朗聲說出句話。他站起來,將孩子放到香爐前的桌子上。身後的小童子端過來一個木盤,裡面放着一把短刀。
剛纔被人拖下去的婦人不知道爲什麼又跑出來,她跌跌撞撞的跑上高臺,在男人拿到那把刀之前搶先將刀捏在手裡。
“烏湮,你放過他,他只是一個孩子。”婦人將刀對着黑袍男人聲淚俱下的祈求。
男人平靜的看着他說:“他會帶來災難。”
女人揮着刀喊道:“騙子,他不會的。你就是想殺了他。你放過他,不然……不然……”
男人憐憫的看着婦人。
婦人觸到男人的目光身體一顫,她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傷不了你,誰也傷不了你。”女人的聲音突然變大:“讓我代替我兒子去祭天,讓我去死——”
女人反手將刀劍對準自己的心臟狠狠的紮下去。
溫熱的血液噴濺出來,但是一滴也沒有碰到黑袍的男人。
他看着倒在地上已經沒了生息的女人,臉上閃過一絲輕愁。
臺下立刻跑上來幾個人將女人拖了下去,幾個手腳麻利的女人快手快腳的將高臺上的血擦乾淨。很快,那裡乾淨的看不出一點死過人的痕跡。
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出聲。
男人轉身看着桌子上的孩子,輕嘆口氣。他緩緩走到桌子旁邊低頭看着孩子低聲道:“你果然是不祥的,你害死了你的母親。”
他接過小童處理乾淨的刀,雙手握住刀柄對着孩子的胸膛狠狠的紮下去——
“啊——”周煜驚叫一聲從牀上翻身坐起來。
“唔。”他彎着腰,雙手緊緊捂着心臟。好疼,心臟好疼。
彷彿夢中的那把刀紮在了他的心臟上,疼的他恨不得去死。
半晌,那陣疼痛才一點一點消退。周煜拿手一抹額頭,那裡滲出了密密的冷汗。他拿起牀頭上的手機來看,現在才凌晨三點。但是他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周煜看着旁邊,那裡放着鍾季的枕頭,他回S市了。
周煜站起來拿了盒煙,走到陽臺上。他打開陽臺的窗戶。點着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
心頭的陰霾總算散開了一點。這麼多年了,他還以爲他再也不會做這個夢了,但是現在這個夢又來了。
陰暗、壓抑、疼痛。這就是這個夢給他的感覺。
當年周煜被這個夢險些逼瘋,他因爲這個還看過心理醫生。經過醫生的疏導,周煜漸漸不做這個夢了,但是,現在這個夢又回來了。
是不是,預示着什麼?
手中的煙漸漸燒到手指,但是周煜沒有管它,只是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出神。
下一秒他利落的掐掉煙,回身拿出電話。
“喂,是我。我需要你的幫助。”
電話那邊安靜了半分鐘,傳過來一個好聽的男生,他說:“好的,時間我再通知你。”
周煜掛掉電話,去衛生間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