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問匿名信舉報陪賭的民意怎麼記?
風先生不想提煙花女節外生枝惹麻煩,說龍溪口人念讀字的發音與高寨人念賭字的土音相近,舉報人可能是跟高寨人有過節,想借賭風變相鬥法的風頭揭發高寨人,把陪讀聽成陪賭很正常,爲了避免口誤曲解民意,你把陪賭改成陪讀,煙花一詞便自帶人情味了。
雲兒問爲什麼?
風先生說孩子讀書,家長陪讀,符合老子道法自然的規則。
雲兒說仿效鬥畫眉,記成鬥馬鱟,更能體現人間的美味呀。
風先生說鬥畫眉有獎金,公開有面子,鬥馬鱟上不了檯面,只能私了。
雲兒問難道記成鬥夫妻魚不行嗎?
風先生說不行,馬鱟愛成雙成對粘在一起,好吃只能記心裡。
那陣子,雲兒剛與多筒解除婚約。她不能說服風先生,又不便找多筒王子提這事,私下就把高寨人的鬥法對金子說了。
金子是賭場老手,對賭徒心理了如指掌,當然不信高寨人的鬼話。他有順風耳,在野外能聽出百丈內的風聲。隔着身板厚的封火牆,也能聽出隔壁的耳語。這種超常的耳力,他是潛伏在深水中練成的。開始,他只是想通過水底動物的聲音來了解水底的世界藏着什麼好玩的秘密。後來,他跟老子學千術,才把這種聽力運用到賭桌上。
在龍溪口的賭局中,玩得最多的花樣是中方用手轉動鬼臉,然後拿不透光的道具罩住轉動的鬼臉,讓賭方猜鬼臉倒下是正面朝上,還是反面朝上,如鬼臉在轉動的過程中,始終保持中立就算賭方平局。
金子隔物聽音的耳力像只隱形天眼,能把鬼臉轉動的迴音從聽覺轉化爲視覺。他在賭場從不失手,一半是靠千術,一半是靠耳力。他想抓住高寨人變相陪賭的行爲,又不想暴露自己匿名提議公門禁賭的身份,就叫水子和野味店的舞女裝成夫妻上高寨誘賭。
金子頭回上野味店,就被陪房柔若無骨的舞姿迷住了。
金子跟陪房學跳鬼步舞,原本是想摸店老闆燕人的底。那時,金子剛帶着四大部落歸順夜郎,想借野味店魚龍混雜的場合打聽中原戰事。他對野味店感興趣,是四大部落過去開過野店,店名只是少了一個味字。在野味店,陪房以冷豔出名,回頭舞伴並不多。
他去的次數多了,發現陪房的回頭舞伴就馬大毛一個人。作爲舞伴,他對馬大毛是懷有敵意的,私下就想查這個人的老底。結果讓他很意外,馬大毛的出身並不好,開始只是娘子河口的排工,後來承包龍溪口碼頭才上了愛心光榮榜,變成野味店的常客。
馬大毛很大方,每次來野味店都會帶些野味讓客人品嚐。
在所有野味中,金子只記雪桃脆甜爽口的味道。雪桃成熟晚,在低溫的環境裡才能正常開花結果。他吃一回就記住雪桃的名字,是大毛說魯哀公請孔子吃過雪桃的前身,雪桃的血脈有着數百年智慧的結晶。金子不喜歡大毛的高調,對大毛經商的眼光卻深感嘆服。雪桃的身價比其桃子貴,是雪桃挑了一個其它桃子連想都不敢想的臨雪季才成熟。
金子想挖出大毛經商的套路,每次大毛一來野味店,就會把舞伴的位子主動讓給大毛。大毛口風很緊,有回喝醉酒才抱怨包碼頭沒掙到錢,只撈了個虛名。他不信大毛的鬼話,是龍浮口人都說大毛包碼頭掙了大錢。這個懸念直到王府籌款修繕道德講堂,風先生把老子課搬到鎮江閣。他去捧場,聽老光棍說瘋話,才知道鎮江閣被大毛掛着老子的名字修繕過。
他相信老光棍的瘋話,是老光棍說大毛的老子叫大千,檔案廳也有這個名。
奇怪的是,龍溪口的老輩人,並不知道大千的名字。他頭回看檔案名,還以爲大千跟大毛是同輩。在龍溪口,取名有字根,不同的輩分,有不同的字根。姓是血脈的根,沒遇上滅族之災,姓不能改,名字一般取雙字,姓後開頭那個字爲字根,同輩才能用。
金子考慮到鎮江閣的修繕工程是紅鼻子手頭辦的,幾次想借下鄉扶貧的空檔問問雲兒,顧及紅鼻子在王府的聲望,也就打消了刨根問底的念頭。不過,他還是從紅鼻子在精準扶貧演講中所透露出的口風,聞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兒。
窮不要怕髒,土不髒不肥,窮根就要紮在肥土裡纔有機會生長。這是精準扶貧過程中,紅鼻子講得最激動人心的扶貧口號。有不少地方,還把這句富有哲理性的口號寫到了大路邊的石板上與大樹上。在窮人的眼裡,紅鼻子就是精準扶貧的形象代言人。
他對紅鼻子的話產生懷疑,是正氣的字眼透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意。只是這種無形的寒意被正面傳遞的暖意以強大的能量覆蓋了。平時辦事鐵面無私的雲兒都把這句話,當成至理名言寫進了精準扶貧工作記錄簡冊的卷首。金子吃不準,自己把老光棍的瘋話講給雲兒聽,雲兒能不能聽進去。作爲賭局的常勝將軍,他對自己的千術深信不疑,辦事也養成了這種自信的習慣,在勝算毫無把握的前提下,他不想做出任何負面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