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模作樣地把了好一會兒脈象,烈鸞歌將柳氏的手重又放入被中。
見狀,老太太忙問道:“三丫頭,太太情況如何?你可有什麼解毒的好法子沒有?”
司徒蜜雪雖是眼神不屑,卻也隱隱有些希冀地斜眼睨着烈鸞歌,似乎也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了她的身上。
烈鸞歌情緒有些低落,出口的語氣也帶了些許懊惱和自責:“老太太,對不起,都怨孫女兒醫術不精,對太太體內的毒素無能爲力。孫女兒真的很想爲太太分憂解難,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愛莫能助。”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笑着寬慰道:“傻丫頭,這怎麼能怨你呢,連坊間最有名氣的王大夫暫時都束手無策。他都行醫幾十年了,也尋思不出好辦法,更何況於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好了,別難過了,這原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有這份心就已經很不錯了。”
見老太太對烈鸞歌態度如此親暱,語氣又如此疼愛,司徒蜜雪心裡極度不滿。
她用眼刀子狠狠剜了烈鸞歌一下,而後明褒暗貶地說道:“三姐,人人都說你醫術不凡,連你哥哥多年的癆病你都有辦法醫治,爲此我一直對三姐可是佩服得不得了呢。原想着太太體內的毒素三姐定是會有辦法清除的,畢竟它總不至於比癆病還要難治吧?可現在看來,原是我對三姐抱的希望太過大了些,所以失望也大了些。”
聞言,烈鸞歌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說道:“四妹,我就是醫術再好,也還是普通人一個,總會有醫治不了的病。真要是什麼疑難雜症都能隨手醫來,那我就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神仙了。再說了,我原就只是對藥膳飲食,理氣補血,以及養身健體這些方面比較擅長,而對於‘毒理’並未有過什麼特別的研究,自然也就不太會解毒了。不能爲母親分憂解除痛苦,我心裡也不怎麼好受,還希望四妹莫要見怪。”
“惺惺作態!”司徒蜜雪揹着老太太極度不屑地輕嗤了一聲,而後別過頭去,不願再多理會她,心裡卻一直在怒罵着小蹄子、賤人等等之類的。
她最討厭的就是她那張伶牙俐齒的嘴,明明心裡黑得很,嘴上卻總是能說得面面俱到。最可恨的是,老太太還偏偏就喜歡吃她那一套,總誇她嘴甜會說話,全然不知她就是個慣會裝模作樣、惺惺作態的小賤人。
一看到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兒,她就恨得牙癢癢!
哼!那小賤人得意不了多久的,她母親遲早會收拾了她的!
老太太在牀前又坐了一會兒,正打算起身回養心居,柳氏忽而睜眼醒了過來。
見狀,司徒蜜雪立刻拉着柳氏的手,滿臉欣喜地喊了一聲:“娘,您醒了!”
“太太。”烈鸞歌忙朝柳氏福了福身,道了個萬安。
柳氏才發現房裡還有旁人,擰眉斜睨了烈鸞歌一眼,瞥見牀前坐着的老太太,暗吃一驚,忙勉強堆起一臉笑容道:“老太太怎的過來了?媳婦今兒身體染恙,未能過去給老太太請安,還請老太太原諒媳婦的不孝。”
老太太擺了擺手,輕嘆了口氣道:“這些個虛禮暫時就免了罷,你還是先把自個兒的身子養好了纔是要緊,這內宅裡的一應大小事務還等着你這個當家主母來操持呢。”
“是,媳婦多謝老太太體恤和關懷。”柳氏點了點頭,轉臉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柔聲問道,“蜜兒,王大夫已經幫娘瞧過了吧,他怎麼說?”
“娘,王大夫說您情況挺嚴重的。”司徒蜜雪拉緊了柳氏的手,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隨後將王大夫之前說過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什麼,一個時辰毒素就要發作一遍?”柳氏忍不住渾身打了個激靈,原就有些泛青的面色愈發陰晦難看了起來。
那種如被火燒針扎般鑽心入骨的疼痛她已經嘗過一次了,那會兒若不是王大夫在場,她都恨不能在地上打滾。後來實在是忍受不住,便央求王大夫給她紮了兩針,她這才暈過去的。
一想到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忍受一次這種痛苦,柳氏就心膽發顫。
老太太見她面有懼色,忙開口寬慰道:“你也別太憂心,王大夫行醫幾十年,醫術卓絕,名氣擺在那兒呢,沒準兒很快就能研究出解毒的方子來。你且忍耐幾天,總會好的。不過,這回吃了大苦頭,以後就要注意了,再莫要將蜂蜜花釀或是別的容易招惹蟲蟻的東西放在房裡。”
“老太太說的是,媳婦以後再不會如此大意了。”柳氏咬了咬牙,此刻只恨不能將府裡所有的貓都剝皮抽筋,剁了喂狗。都是那該死的貓,才害得她眼下要吃下這麼大的苦頭。
深吸了一口氣,她猛然看向烈鸞歌,眼底隱隱帶着期望:“三姑娘,你醫術也不輸於那王大夫,你趕緊幫我瞧瞧,看看有沒有辦法爲我解毒。”
烈鸞歌還未開口,就聽司徒蜜雪撇着嘴說道:“娘,三姐早幫您看過了,與那王大夫一樣,也對您體內的毒素束手無策呢。我原本也指望着三姐能有辦法爲娘解毒,卻是空抱了一場希望。娘,這回我們可指望不上三姐,只能盼着王大夫能夠儘快想出辦法來給娘您解毒了。”
“三姑娘也對我體內的毒素無能爲力麼?”柳氏似是不怎麼相信般,看着烈鸞歌的眼神有些深沉,又有些犀利。“三姑娘連你哥哥的癆病都有辦法,此刻卻對一個小小的蟲蟻之毒束手無策,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烈鸞歌淡定自若地與柳氏明顯帶着質疑的目光對視,神色未有半分閃躲:“太太,鸞歌也很想爲您分憂解難,只是醫術尚未學到家,所以心有餘而力不足。本來嘛,術業有專攻,鸞歌原就只是對藥膳飲食和理氣養身這些方面比較擅長,而對於‘毒理’並未有過什麼專門的研究,不會解毒也是情有可原,還望太太莫要多想。”
“希望不是我多想了。”太太臉上掛着僞善的笑,眸光卻愈發凌厲。不管怎麼說,她就是不怎麼相信這小蹄子真的是無能爲力。只怕是明明有辦法解毒,卻要故意袖手旁觀,只想着好看她的笑話罷。
老太太驀地沉了沉臉,似有不快地說道:“三丫頭柔順乖巧,至善至孝,一心想着能爲太太分憂解難,沒有幫上忙心裡本就難過着,太太不念着三丫頭一份孝心也就罷了,如今倒還埋怨起來,有這麼做嫡母的麼?”
柳氏唬了一跳,忙低眉順目道:“老太太這話嚴重了,媳婦怎會不知三姑娘一片孝心,又哪裡敢埋怨她。只是因着身上大不爽快,所以語氣未免急躁了些,是媳婦的不是,還請老太太莫要見怪。”
聽她這麼說,老太太便也緩和了臉色,上下看了柳氏一眼,嘆氣道:“都是些無妄之災,哎,太太這回卻是遭罪了!”
話音剛落,柳氏忽而臉色驟變,痛得大叫一聲。
司徒蜜雪嚇了一跳,慌忙問道:“娘,你怎麼啦?”
“痛……”柳氏艱難地吐出一個字,雙手揪緊了身上蓋着的薄絲被。
烈鸞歌暗暗冷笑一聲,而後滿臉憂心地看着老太太說道:“太太這是毒素髮作了,大約要痛上一炷香(30分鐘)的功夫,這毒素纔會停止發作。”
聞言,老太太忙吩咐身後立着的蘭心:“快去耳房看看彩霞的藥煎好了沒有,煎好了就趕緊端過來,太太等着喝呢。”
“是,老太太,奴婢這就去。”蘭心福了福身,立刻快步退了下去。
“啊——”
柳氏又是一聲痛叫,手中緊攥着的被子險些被她的指甲給刺破。
沒一會兒,她又扔開被子,在牀上左右翻滾着,嘴裡發出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呻【河蟹詞】吟。很快她的頭臉上便沁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耳鬢的髮絲溼漉漉地黏在她的臉側,身上的褻衣褻褲也都被汗水濡溼。
“娘……”司徒蜜雪嚇得哭了起來,想要拉住柳氏的手,卻被她甩了開,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母親被疼痛折磨着。
老太太也是一臉的不忍,卻又無可奈何,除了在一旁看着乾着急,什麼也不能替柳氏分擔。
烈鸞歌拉着她的胳膊,柔聲寬慰道:“老太太別太憂心了,太太再忍一忍就好了。”
心裡卻冷笑道:柳氏,你就慢慢熬着吧。你這毒可不是那麼容易解的,那王大夫能在半個月內琢磨出解毒之法,就算他醫術不凡了。
半晌,彩霞終於端着藥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老太太,緩解疼痛的藥煎好了。”
“快端過來。”老太太伸手就要去接。
“老太太,當心燙着,還是孫女兒來吧。”
烈鸞歌先一步將藥碗接了過來,不着痕跡地彈了些藥粉進去,而後拿起調羹一邊攪動,一邊輕輕地吹着。
心裡暗暗忖道:這施手救人她是不會的,不過往傷口上撒鹽她倒是信手拈來。剛剛那藥粉一加進去,等柳氏喝下之後,渾身的疼痛不但不會減輕,反而還會成倍地擴大,不痛得柳氏鑽心纔怪。
吹了半晌,待藥汁不那麼燙了,烈鸞歌將藥碗遞給司徒蜜雪:“四妹,還是你來喂太太喝下吧,藥已經不燙了。”
司徒蜜雪瞪了她一眼,一把將藥碗接了過來。轉臉看着牀上滿頭大汗、疼得翻來滾去的柳氏,哽咽道:“娘,快喝藥了,喝了就不會那麼疼了。”
“好……我喝……”柳氏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讓綵鳳攙着她坐了起來。被司徒蜜雪喂着喝了兩口,那藥苦得她眉頭直打結。想着長苦不如短苦,便端過藥碗,一骨碌將剩下的藥汁盡數喝了下去。
等了片刻,老太太忙問道:“怎麼樣,這藥有作用麼,疼痛可有好些了?”
“恩,好些了。”柳氏點了點頭,纔剛鬆了口氣,猛然間,渾身似被萬枚銀針給齊齊狠紮了一下,痛得她整個身子一彈,差點從牀上栽下去。
還好司徒蜜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娘,你怎麼啦?不是說好些了麼?”
“沒……更痛了……”柳氏又開始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打滾,一邊痛呼,一邊氣若游絲地說道,“那是什麼鬼藥……疼痛沒有緩解一點……倒似讓我痛得愈發厲害了……啊……好痛……好痛……”
“怎麼會這樣呢,王大夫開的藥方子應該不會錯的啊。”老太太一臉急色,忙讓彩霞將藥方子拿給烈鸞歌看,“三丫頭,你快瞧瞧,看看這藥方是否有什麼差錯。”
烈鸞歌抖開藥方子,細細看了一遍,回道:“老太太,這藥方子沒有任何問題,裡面開的些藥材的確都是有緩解疼痛之藥效的。不過這些藥原本也只是能幫助減輕一點點痛楚,並無太大作用的,哪能都指望着這碗藥呢。只是,就算這藥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也不至於加劇疼痛纔是。太太想是疼得厲害難忍了,所以纔有些錯誤的感覺罷。”
“恩,應該是這個理兒。”老太太又將藥方子遞給了彩霞,吩咐她再去多煎幾帖藥備着,能緩解一絲一毫的疼痛也是好的。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柳氏整個人像是被剝了一層皮似的,渾身癱軟的不剩一絲力氣,原本泛青的臉色此刻煞白得如同厲鬼,烏紫的雙脣也被她自己給咬得直冒血絲,頭髮和身上的褻衣褻褲早已是黏溼溼的一片。
“哎,真是遭了罪了。”老太太拿着帕子替柳氏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子,神情很是不忍。
柳氏緩了好幾口氣,聲音虛弱地說道:“媳婦謝老太太憐惜,剛剛可有嚇着老太太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默了好一會兒,才肅重起臉色來說道:“太太如今遭受着這份罪,再要讓你拖着身子操持家務,可就太不應該了。我想了想,太太還是先好好靜養着,等身子好了,再重新主持一府中饋罷。”
話音落下,柳氏面色陡變,慌忙說道:“老太太,這可如何使得?這偌大的家務媳婦也操持了多年了,再辛苦也不差這幾天,撐過去就好了。倒是老太太您,打理府上內宅之事已經操了大半輩子的心,如今年紀大了,該是安享晚福的時候,怎能再讓您爲這些家務勞心勞力呢?這若是傳出去,外人都要說媳婦不孝順,不體恤婆婆,那媳婦可再沒臉面出去見人了。”
“太太自然思慮的是。”老太太笑了笑,微頓片刻,話鋒一轉道,“不過,我也沒說是我老婆子要重新操起這份家務,年紀大了,也的確是沒有這份精力了。我是想找個人暫代太太之職,在太太身子大好之前,幫着打理內宅裡的一切家務。先就聽說太太爲着主持家務勞心勞神,累得身子受損,如今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歇一歇,將身子徹底補養一番。待身子徹底好了,以後還有得太太操勞的呢。”
柳氏面上神色數變,心知老太太不是跟她說着玩兒的,而是的確動了這份讓她暫時交權的心思,所以她再怎麼婉言推拒想必也是沒用的。
暗自平復了一下滿腔的憤懣之氣,柳氏極力扯出一抹笑容來,佯作感激道:“媳婦多謝老太太的體恤和關心,那就聽從老太太的話,好好養養身子,權當做忙裡偷閒罷。只不知老太太要讓何人暫時代職,幫着媳婦打理家務,主持闔府中饋?”
老太太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烈鸞歌一眼,笑着說道:“這個我還得好好想想,畢竟府中偌大的家務也不是那麼好操持的。能力不夠的人,反倒會鬧得內宅一團亂。”
說罷,老太太站起身:“太太好生歇養着罷,我們不擾着你休息了,這就回去了。”
柳氏忙道:“老太太慢走,請恕媳婦不能相送。蜜兒,快替我送老太太回去。”
“不用了。”老太太擺了擺手,“有三丫頭陪着我就行了。蜜丫頭還是留在這裡好生照顧太太罷,有什麼旁的狀況別忘了打發個丫頭到養心居稟報一聲。”
“是,蜜雪會的,老太太慢走。”司徒蜜雪一一應下,將老太太攙着送到了房門外。直到老太太與烈鸞歌上了青帘軟轎,一行人漸漸遠去,她才重又回到房裡。
還沒走到牀前,就見柳氏猛地操起牀頭花几上擱着的一個美人聳肩花瓶,奮力摔到了地上。上好的名貴古董就這麼一下子報廢了,碎瓷片濺得到處都是。
司徒蜜雪被那“哐當”的一聲脆響給唬了一跳,趕忙上前,伸手幫柳氏順着胸口:“娘,您又怎麼啦?好端端地發這麼大的脾氣做什麼?”
“大權都要落到那個小賤蹄子手裡了,我還能不生氣麼?我只差沒被氣死!”柳氏一字一句磨着牙說道,氣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娘,您不要這麼動怒,沒的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多不值得啊。”司徒蜜雪不停地撫着柳氏的胸口,想了想,又問道,“娘,您剛纔那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大權要落到那個小蹄子手裡了?”
柳氏輕戳了下女兒的額頭,咬牙切齒道:“老太太之前說的那番話你沒明白麼?那明顯是要擡舉那小蹄子,讓她來暫代我的主母之職。老太太這明面上是爲着我的身子着想,暗裡卻是趁機奪了我的掌家之權。雖然我交權只是暫時的,可那小蹄子又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定會趁着掌家的這段時間興風作浪。我把話說在前頭,她要是不生出點事兒來,我還就不姓柳了,你且等着看好了。”
“那可如何是好?”司徒蜜雪撅起了嘴,一臉憤恨,“那小蹄子要是掌了家權,還不愈發得意了?”
“那也沒辦法,誰讓老太太不是偏心,而是將整顆心都擱在那賤蹄子身上了。”柳氏面上烏雲罩頂,眼中直冒冷光。
其實,她最擔心的還是,老太太愛屋及烏,不但寵愛那賤蹄子,還會連帶着擡舉蘇姨娘。她好不容易徹底鬥倒了老爺身邊的一個女人,這再又擡舉起來,不是給她添堵麼?
本就有大姨娘趙氏和二姨娘周氏兩個不省油的狐狸精沒有收拾掉,這再冒出來一個,又要耗費她多少精力去爭去鬥?
柳氏正鬧心着,忽聽司徒蜜雪愁眉問道:“娘,您眼下身體不好,毒素一個時辰就會發作一次,那明日侯府夫人舉辦的百花宴可怎麼參加啊?”
聞言,柳氏一雙黛眉擰得比死結還要緊。胸膛上下起伏了好一會兒,才咬着牙恨恨說道:“這當口碰上這等無妄之災,明日的百花宴我自然是無法參加了!可惡,以後看到一隻貓,就給我殺一隻!”
司徒蜜雪被她眸中迸射而出的兇狠厲芒驚了一下,但也並不害怕。她知道母親是最疼她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去謀害算計別人,也永遠不會害她這個寶貝女兒。
“娘,你不能參加百花宴,那女兒可怎麼辦啊?”
“傻丫頭,我不能參加,又不影響你去侯府,明兒你就跟着你大姐和二姐一起去吧。”柳氏憐愛地摸着她的臉蛋,想了想,又說道,“蜜兒,別的貴夫人你無須花心思,只要在侯府夫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就行。娘跟你說啊,這侯府夫人是個極爲嚴謹,又極重規矩和禮數的人,在她面前切記要端莊穩重,柔婉識大體,尤其在規矩禮數上萬不可有半步行差踏錯,記住了麼?”
“知道了娘,蜜兒也學了這麼多年的規矩和禮數,明兒不會出錯的,娘大可以放心。”司徒蜜雪愛嬌地拉着柳氏的手臂,默了片刻,又撅着嘴說道,“娘,昨兒個大嫂的誣陷也沒有成功,反倒害得娘被老太太訓了一番,想想就讓人來氣。不過,這事兒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那賤丫頭什麼懲罰也沒有,明天豈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去侯府參加百花宴?”
“娘,您快想想辦法啊,我討厭那個賤丫頭跟我一同出現在外人面前,她太容易搶人風頭了,比大姐還要更容易引人注目。每次跟她在一起,我都感覺自己像是個陪襯,而她纔是那個高貴體面的嫡出大小姐,這種感覺實在是讓我心裡熬得慌,渾身都難受透頂。”
“我不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那個賤丫頭明天去參加百花宴,她那張可恨的利嘴最會哄人,要是把侯府夫人哄得開心了討了她的歡心,那我可怎麼辦啊?娘說過侯府未來少奶奶的位置是我的,誰也不能跟我搶!”
“蜜兒,你又急躁了不是。”柳氏拍了拍寶貝女兒的手背,笑着安撫道,“放心吧,有娘在,自然不會允許任何人阻了我寶貝女兒的好姻緣。我明日參加不了百花宴,那個小蹄子自然也別想參加。”
司徒蜜雪忙問道:“娘可是想到什麼好辦法來阻止她了?”
柳氏點了點頭,雙眼帶毒,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直讓人心裡泛寒:“這一回即便是害不死那個小賤人,也定會讓她去了大半條命。”
話落,又猛地醒悟一般,滿臉愉悅道:“哦,倒忘了這是個一舉兩得的事,那賤丫頭一旦被鬥得半死,那我說不定也就不用再交出掌家之權了。”
——
烈鸞歌陪着老太太回到養心居,祖孫倆坐在一張羅漢牀上,一邊吃着茶點,一邊閒談敘話。
沒什麼重點地閒磕了一陣,老太太忽而拉着烈鸞歌的手,委以重任似的說道:“丫頭啊,我想好了,這暫代家權、主持中饋的重任就交給你罷。”
聞言,烈鸞歌心底並未有半分驚訝,因爲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不過明面上還是要裝一裝的。
輕輕咬了下脣,烈鸞歌故作出滿臉的驚震之色,似乎從未想過老太太會對她說出這話一般。思慮了一會兒,她婉言推拒道:“老太太,孫女兒知道您是疼愛我信任我,所以纔會讓我暫代家權,打理府中一應大小事務。可是孫女兒從未掌過家,沒有半分管理內宅之事的經驗,孫女兒怕自己沒有這個能力當好這個家,還請老太太能夠收回成命。”
“呵呵,傻丫頭。”老太太笑得一臉柔和與慈愛,頓了頓,方又開口說道,“沒有誰是天生就會掌家理事的,都是一點一點慢慢學來的。三丫頭聰明過人,什麼事稍微一點便能通透,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將內宅打理得井井有條,丫頭自己也要對自己有信心纔是。再說了,不是還有我麼,我老婆子可是過來人,經驗豐富着呢。丫頭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管過來問我,我都會一一教你的。”
聽她這麼說,烈鸞歌仍舊是一臉爲難和遲疑。
老太太搖頭笑道:“丫頭,我都對你這麼有信心了,你還猶豫什麼,不可以讓我失望哦。”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烈鸞歌不再繼續假裝矯情,一口應承了下來:“那好吧,孫女兒多謝老太太垂憐,定當竭盡所能暫時當好這個家。”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揚眉笑道:“呵呵,這就對了嘛。”
烈鸞歌亦是一臉嫣然笑意,默了片刻,她有些不解地問道:“老太太,您爲何要讓孫女兒來掌這個家呢?”她知道老太太若是要挑代掌人,定會挑中她,卻猜不透老太太因何原因會挑中她。
“丫頭,這會子怎的又遲鈍了,我的用意你還不明白麼?”老太太搖了搖頭,好笑道,“我這是給你找機會讓你實踐學經驗呢。你現在做好了這份重任,以後到了婆家,當起家、主起中饋來可就得心應手了。”
“啊?”烈鸞歌這回可是真的驚愣住了,怎麼又扯到婆家了?
這老太太對她還真是一片苦心啊,現在就訓練起她的當家能力來了。什麼婆家不婆家的,她還從未想得那麼遠好不好。
哎!
烈鸞歌暗歎一聲,半晌無語,看着老太太不知說些什麼好,臉上的笑容都不那麼自然了。
“丫頭怎的不說話了,莫不是因爲我剛纔的話而不好意思了麼?”老太太摸着她精緻俏麗的面頰,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女大不中留,總是要嫁人的。丫頭將來也定是做正室主母的人,早日學好了如何當家理事,以後到了夫家纔不會手忙腳亂。”
“老太太,您說的會不會遠了些。”烈鸞歌微微撅了下嘴,神態嬌嗔,有些不依道,“而且還一口一個‘婆家’‘夫家’的,孫女兒可真的是不好意思得緊,還求老太太莫要再說這個了。就算要說,老太太也別當着孫女兒的面說嘛。”
“好好好,我不跟你說這個,瞧你這小臉紅的。”老太太眉眼彎成了月牙兒,笑得甚是愉悅。好一會兒,她才轉移了話題,“對了丫頭,太太眼下遭了這份無妄之災,明天侯府的百花宴定是不能參加了,那就你們四個丫頭去罷。這蜜雪最小,素來也被太太嬌慣着,性子有些刁,你們幾個要擔待着些,莫在人前失了禮數鬧了笑話,損了我們司徒府的體面。”
“恩,孫女兒會的,老太太的教誨孫女兒都記住了。”烈鸞歌溫順乖巧地應下,心裡卻忖着,柳氏想必快要出招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