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本來以爲是祭祀用的臘豬頭,原來是米老頭準備自己吃的,他今天生日。
五十歲的小劉手腳很利索,進了伙房忙活了沒多久,幾道美食就端了出來。
米老頭氣還沒消,端起那個鑄鐵茶壺,直接嘴對嘴旋了一口。
周瑞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
放下茶壺,米老頭看向周瑞和童欣的時候,稍稍緩和。
“小周,咱們現在的武器裝備,超過美國佬了麼?”
周瑞思索了一番,最終說道:“如果單從技術角度,除了艦船領域,其他的都相差不大,甚至還有超越的,咱們的思路很明確,掌握命根子的東西優先發展。”
導彈、戰機、雷達等,都已經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技術領先。
“但是從總量和存量來看,尤其是常規力量,比不過,畢竟人家全球三百多個軍事基地,在140個國家駐軍。”
米老頭氣呼呼的:“美國佬帝國主義之心不死啊,這是要殖民世界人民啊。”
周瑞夾了一片所謂的“潘陽臘豬頭”,味道還不錯,濃郁的油脂香氣卻沒那麼膩,口感也很特殊,軟嫩中夾雜着一點韌性。
侃侃而談道:“從歷史的角度,帝國主義達成,就是帝國主義崩塌的第一步,路子還長”
米老頭有些遺憾:“可惜我可能看不到了,活得還是不夠長啊.”
周瑞:“沒事,以後我會回來上香告訴你的。”
米老頭哈哈一笑:“好好好!說好了!不過我不信牛鬼蛇神,你可以把字刻在我牌位背後!”
五十歲小劉搞了幾杯米酒,一人發了一杯
“領導就這一杯,小周你和伱老婆不限量。”
童欣鬧了個大紅臉,爭辯道:“不是老婆”
米老頭好奇道:“不是老婆是啥?”
童欣低着頭夾菜,小聲道:“同學.我們是高中同學。”
幾人暫時忘卻了門外來客,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比如如何利用炮彈坑埋伏敵人,戰壕怎麼挖才最安全。
從美式裝備的優缺點,到日僞漢奸、日僞朝奸的軟骨頭。
“我看白天,小周你瞧我這牌匾眼熱,你這那個國防科技的章沒配牌匾麼?”
周瑞笑道:“原本是沒有的,不過我家本來就有兩個‘見義勇爲’的牌匾,就拜託他們再配一個,到時候家裡學您一樣,壘起來掛,有氣勢。”
“見義勇爲?給我說說怎麼回事?”
聽了周瑞公交車救了近40個人,還搗毀了人販子窩點,救了七八個兒童的事蹟後,米老頭直拍大腿叫好。
“好呀,好呀”
童欣也是一臉崇拜的看着周瑞,雖然這些事她都不陌生,但每次聽都感覺.周瑞在發光。
米老頭聽得暢快,想找杯酒喝,可他自己那一杯早就喝完了。
小劉默默的把酒壺藏了起來。
米老頭突然道:
“小周,等我走了,這些牌匾也沒什麼意思了,米家到此爲止了,你留個聯繫方式,我讓小劉把這些牌子都寄給你,你在你家壘個更高的塔!九層!”
說着說着,米老頭擦起了眼淚:“後繼有人,後繼有人了.有這麼優秀的年輕人,這些牌匾也就值了”
傳承有時候不僅僅侷限於血脈。
也可以是精神。
擦乾渾濁的淚水,米老頭道:
“行了,也不拖着你們了,你們走吧,後院有個地道,你們回去吧,至於你那個朋友,別再讓他們來煩我,我誰也不見。”
周瑞:地道?啥玩意兒?
來的時候走的是大門,走的時候成走地道了
不知道是以前留下的,還是米老頭居安思危,院落後面真的有個狹窄的小地道,鑽出來的時候已經在院外野地了。
這經歷真新鮮。
周瑞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有些無語,還不如自己直接翻牆呢。
將童欣也從暗門拉出來,童欣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撲在周瑞懷裡,柔軟滿懷。
兩人還是得從正面小路返回民宿,周瑞越發後悔,不應該因爲好奇答應走地道,完全多此一舉嘛。
繞到正面,果然看到了守在門口的米能文,他有些落寞的站在小路上。
“你怎麼出來的?”
“秘密通道。”
“在哪?”“別找了,估計也被鎖了”
“曾爺爺怎麼說?”
“自然是不願意見你的,還有村口的那些,讓你們趕緊走。”
周瑞拍了拍米能文的肩膀,說道:“你讓帶的話,我給到了,不過你曾爺爺沒有表示。”
“我說句公道話,你爺爺病危,想要走了前求個心裡安生,念頭通達,其實你曾爺爺也一樣,他也不過是圖個心裡安生,念頭通達,他們兩個只有一個能做到,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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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你年齡小,莫衝到前面,爹孃還需要你照顧。”
“三弟,別來援了,922高地就是要死守拖住鬼子主力,做你該做的事情。”
“衝啊!殺光鬼子!!”
“小米.922高地失守了.師部命令我們立刻開拔,迂迴後方”
“同志們!衝啊!”
“爹孃.孩兒不孝只有孩兒一個人回來了.”
“三哥!我也要參軍!我要和你一起!”
“不行!你給我滾回去!你走了爹孃誰照顧!”
“我頂了隔壁王麻子的抽籤,他答應幫我照顧爹孃!反正我已經上車了!”
“三哥,他們都因爲我是你弟弟,不讓我上陣地.”
“抱歉.米小四.犧牲了.被美軍的飛機炸的”
“爹孃.孩兒不孝又只有我一人回來了”
過往的,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滾。
米三一個佃農家的窮孩子,一個山野中廝混的野孩子,一個名字都是隨便起的家中老三,穿着珍藏的老軍裝,站在祠堂前久久不語。
走過近一個世紀,他的仇恨,他的悲傷,他的理想,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
只留下幾塊風吹日曬的牌匾,慢慢凋零。
“父親,都什麼年代了,還抱着那些老古董的想法!”
“我們全家移民美國,這是帶你去享福去啊。”
“滾!都給我滾!你們過過哪怕一天真正苦日子麼?”
“日子越過越好,你們的抱怨卻越來越多,錢是這裡掙的,飯是這裡吃的,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孃的東西!!”
“我老了,管不了你們,你在這給你大伯二伯,四叔磕頭,我們從此再無瓜葛,你們愛幹什麼幹什麼!與我沒有關係!”
“好好好你們是真敢磕,你們真敢磕!都要走是吧都走吧,走個乾淨。”
說他老頑固的有,說他食古不化的有,其中也包括他的兒子,孫子.
可人活得久了就一定得忘麼?
米三從一旁的木盒子裡,取出了一塊牌位,那是預先給自己準備的。
後面他自己刻了歪歪扭扭的字。
“生的赤貧,死的乾淨”
這塊牌子,早晚也要放上去的.
而當放上去的那一刻,也意味着米家的終結,無人有資格再來祭拜上香。
所以這是一塊確實存在,又毫無意義的牌。
他其實很期待用上的那一天。
那樣就可以乾乾淨淨的,畫一個句號了。
小劉不知何時站在的門外,看着領導穿老軍裝的背影,心裡也是難受。
“領導,村口王大爺說,警察把那些人勸走了。”
米三點點頭:“你也年紀不小了早點睡吧。”
小劉道:“吃飯的時候,您說以後牌匾都寄給小周,是真的麼?”
米三道:“自然是真的,你幫我處理好,莫讓那些人搶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