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姐姐的電話急促的將我從周公那裡請了回來。“姐,我困!”我無賴的衝她撒嬌說“我們這邊才八點,你不能自己睡飽了就不管我吧”!“醒醒,別迷糊了!”姐姐在那頭嬌笑道“你瞎說什麼呢?咱們倆又沒時差,還你們那裡八點”!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我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問“怎麼了,這麼早什麼事兒?你現在應該還在家裡吧”?“量子基金進場狙擊日元”,姐姐的語氣很平淡,再看過索羅斯兩次表演之後,她也漸漸的習以爲常了。
“日經開市了?”我仍舊有些迷糊的問“現在才八點啊,怎麼這麼早”?“你到底明不明白什麼叫時差”姐姐被我氣得一陣無力,在那頭有些抓狂“趕快給我清醒過來!今天日元匯率低開,明顯有炒家操作的痕跡,我剛纔已經打電話到公司讓他們跟進了”!
這下我總算清醒了,連忙不好意思地問她“日元貶值多少?現在在什麼位置”?“剛剛開始”姐姐反而心平氣和下來,悠悠道“和你預計的走勢差不多,現在在98左右震盪。如果保持現在的形勢不變,估計今天收市的時候可能要貼水1%左右”。
老索果然東山再起了,想要報在香港的一箭之仇。這個世界上最堅挺的貨幣不是馬克、英鎊,也不是美元,而是日元和人民幣,但能作爲國際支付手段的卻只有日元。日本是世界上外匯儲備最高的國家,索羅斯不可能不知道,他敢這麼玩只能說明一點,他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日元。
因爲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國家外匯儲備同樣高的嚇人,而且大部分是日元和美元。如果日元貶值,根據外匯持有的慣例,他們一定會減持,而索羅斯如果這時候反手做多,獲得的收益不會比在東南亞少。很顯然,這個猶太老頭是想報仇,而目標也就不言而明。
和姐姐溝通一陣掛斷了電話後,我竟然有些黯然。這是猶太老頭最後一次在國際金融舞臺表演了,明年他就要到摩納哥去養老,去專心研究他的哲學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新的“中心否定”,不過從後世他發表的學術文章來看,他最起碼證明了一件事:上帝不可能將一個清晰的大腦和天才的成就賦予同一個人,就像牛頓,就像愛因斯坦……
希望上頭這次能堅持住吧,我睡意全無的收起思緒,準備洗漱後去找蕭瀟看房子。可畢竟只是希望,如果不是曾經經歷過,恐怕我也會減持日元,畢竟沒有人敢眼睜睜的看着日元從96的位置被一路拉高到140而無動於衷。
蕭瀟保持了她良好的傳統,剛剛洗漱完畢,她就滿臉期待的出現在我面前。因爲昨天的“皇榜”,我有些忐忑的問“怎麼了?這麼早啊”?“還早啊”蕭瀟的表情還算正常,白了我一眼說“你們宿舍都空了!你這頭豬要是能像安大偉他們一樣按時上課就好了,我也不用每個學期都替你託關係,咱們學院的老師現在和我的關係比和我爸的還好呢”!“知道你辛苦”我連忙摟着她討好說“我不是爲了今天和你一起去看房子嘛,要不我不去了”?
“你敢”蕭瀟有些着急,圈着我的脖子說“是你昨天說要和我一起的,你要是不去我就咬你”。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有咬人的習慣的。在她那兩排貝齒的威脅下,我順從的被她塞進了車裡,跟着她去看房子。
可是剛剛出了學校大門,蕭瀟就將車子停了下來,衝我伸着手說“拿錢,把你身上的現金都交出來”!“幹什麼”我不解的掏出錢包遞給她問道“你打劫啊,我人都給你了,你就放過小生吧”!“討厭”搶過錢包,蕭瀟嬌嗔道“我幫你全捐了去,幫助災區人民重建家園,省得你成天花天酒地”!說完不等我反映,蕭瀟就打開車門跑向街角一個舉着募捐箱的學生,將我錢包僅有的六百多現金塞了進去。
“知道嗎,你少出去吃一頓飯就夠災區一個人過半年的”蕭瀟跑回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教育我“以後不許你在外面吃,等搬出去以後我給你做飯,你必須按時回家”!“你拉到吧”我故意打擊她說“剛發大水那會兒我就捐了一批藥品了。我吃得是我自己的,又不是偷的。再說了,你做的飯能吃嗎”?
“難吃也得吃”蕭瀟有些底氣不足的瞪了我一眼“你捐錢還不是爲了望囡的名聲,知道同學們怎麼議論你嗎?爲富不仁”!現在就有人出現仇富心態了?可是好像她的話還真有點道理,要不是爲了名聲,估計賑災義演上的一瓶礦泉水也賣不到200萬。
和蕭瀟挑了一個上午,終於在“雲潤”選了一套房子,她似乎很喜歡這樣線條簡約的精裝修公寓,只是在裡面轉了一圈,就迫不及待的簽了租約。看着她滿意的樣子,我也因爲完成了任務而長出了口氣,提心吊膽的滋味還真不好受,不過看樣子蕭瀟好像還不知道我被貼皇榜的事情……
陪蕭瀟吃了午飯後,我們回到了學校,看着她走進教室時心滿意足的的背影,我赫然發現自己下午沒課,現在沒地方可去了!正迷茫間,葉全打了個電話過來,好好的跟我客氣了一通後,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回公司一趟。別是老孟真把我告了吧,那就太沒意思了!我放下電話,滿腹狐疑的剛想往外走,任涵的聲音卻突然在我耳邊響起“葉開,等一下”!順着聲音回頭看去,任涵正站在樓梯上衝我招手“有時間嗎?咱們找個地方聊聊”!
又來!每次跟你聊完我都得出點什麼事兒,你還真克我!我無奈的苦笑了一陣,衝她聳聳肩“我還真沒時間,現在要出去一趟公司又點急事,你要是有什麼要幫忙的就告訴我,回頭我幫你辦了”。其實我倒不是沒時間,而是懷着愧疚的心理想對她敬而遠之。“你最近好像很忙?”她倒是對我的話不以爲意,主動地走到我面前說“我申請了交換生的名額,明年可能就要去英國了。本來是想找你問問意見的,可總是見不到你,電話也打不通。你不會是在故意躲着我吧”?
“沒有”我口是心非的回答她“最近太忙,咱們是同學嘛,我沒什麼可躲的,你的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唄”!怎麼我身邊的人都想出國留學呢?怪不得2000年以後有那麼多海龜呢,敢情是這個時候撒下去的種子啊!“到時候你會去送我嗎?”任涵打斷我的思緒道“我希望到時候你能去北京送我一趟,沒別的意思,就算是老朋友分別好嗎”?
“到時候再看吧”我衝她聳聳肩“我不一定有時間,只能說盡量”。我的回答讓任涵有些失望,她用一種奇異的表情愣愣的看着我,半晌不語。“沒事我就走了”我躲過她的眼神,不自然的轉身向門口走去。“蔣凱達的事情你知道嗎?”就在我快走出門口的時候,任涵在我身後喊道“我不是想逃避什麼,只是想找個地方重新開始”。“無所謂”我回過頭衝她笑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們只是兩條相交過的拋物線,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可能再有交點的……
帶着酸澀的情愫,我慵懶的回到了公司。剛坐進辦公室沒多久,葉全就闖了進來,衝着我媚笑連連的說“哥,你可回來了,急死我了”。“葉全!”我不知所謂的發着脾氣“你給我記住,以後不敲門不許進我的辦公室,這裡是公司,不是你小時候住的四合院”!可能葉全是頭一次在公司見我發脾氣,頓時愣在那裡,手足無措的望着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吧,什麼事兒”我緩和了一下語氣問他“電話裡搞得神神秘秘的,還不讓你大媽知道!是不是把哪個女孩兒的肚子搞大了,想讓我給你擦屁股”!“不是”葉全見我緩和下來,表情立刻爲之一變的諂媚道“哥,你上回教育過我一會,我現在可老實了,你放心,我保證不給你惹麻煩”!他的話讓我一陣迷糊,不耐煩的問“那你神秘兮兮的求我回來幹什麼?有什麼事兒就說,我忙着呢”!
“是、是”葉全連忙點着頭坐到我面前,給我點了支菸解釋說“我有個一塊兒玩的同學叫高天,他在四玉那邊弄了個娛樂城。前幾天有個叫劉冬的管他要8萬的保護費,他給不起,就想求你幫他活動下”。聽完他說的“大事兒”,我沒好氣地問“是你自己要把這事兒攬下來的吧,一個娛樂城的小老闆還沒什麼資本讓我幫他活動吧?你們怎麼知道我認識劉冬”?“你認識劉冬?”葉全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看着我“我本來是想求你讓雷子哥幫幫忙呢,這下更好辦了”!
“誰說我答應要給他辦了”看着葉全那手舞足蹈的樣子,我向他說教道“你知道這是什麼事兒嗎?我憑什麼擋劉冬的財路?要是有人從你口袋裡掏錢,你會願意嗎?葉全,你動動腦子好不好”!我的話讓他失望的安靜了下來,半晌,又支支吾吾討好我“哥,你就幫我一回吧,我都答應人家了,要是辦不了我多沒面子啊!到時候人家也會覺得你沒能力的”。“無所謂”我衝他聳聳肩“有沒有本事不是別人說出來的,是靠自己掙的。你要是覺得自己有能力,現在就可以找劉冬去說”!
葉全這次徹底安靜了,在我面前故可憐的悶着頭抽菸,那“躊躇”的樣子還真讓我感到一絲同情。其實說教歸說教,到底他是我弟弟,也不能真讓他沒面子。覺得把他晾的差不多了,我開口道“你去告訴你朋友,錢全不交我辦不到,最少5萬。如果覺得不合適,他可以去找別人,或者直接找警察幫忙”。“真的”聽我答應了,葉全的頹廢立刻一掃而光,欣喜地衝我說“還是我哥好!我就知道你不能不管我,我這就跟他說去,其實他也沒指望不交,就是想少點”。“以後不許再攬這樣的事兒”我用凌厲的語氣警告葉全“劉冬他們又自己的規矩,他給我面子,可以破例一次,但絕對不會有下次”。
“你放心吧”葉全完全恢復了本性,連連向我保證“就這一次,下回我保證不攬這種事兒,事情辦好了我讓這小子請你吃飯”!“算了”我打斷葉全的話說“不用請我吃飯,我也沒那功夫。你叫你那個什麼同學的請劉冬吃頓飯,把錢給了他,多餘的話不用說。行了,沒什麼事兒就出去吧,讓我安靜會兒”。聽見我下逐客令,葉全只得悻悻的離開椅子向門口走去,“哥”他突然小心翼翼的扭過頭衝我說“這樣你不會爲難吧?聽說劉冬在道上的地位可高了”。
“趕緊滾蛋”我很不爽的罵道“現在知道關心我爲不爲難了,早知道這樣你別答應啊”!我的話讓葉全無言以對,只得衝我傻笑幾聲跑了出去。其實人的自尊有時候是很害人的,我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感嘆着,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幫劉冬走正途,但他卻不肯接受,這或許就叫面子吧。
打了個電話給劉冬,我沒在電話裡提這件事,而是直接把他約到了一家叫“君豪”的夜總會,也是他幫別人看的場子之一。從北京回來我還一直沒有見過劉冬,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和他聊聊。趕到君豪我在他的馬仔“釘子”的引領下走進了他所在的包間。他現在還真有些混大發了,獨自坐在沙發上喝着酒,後面參差不齊的站着一排小弟。
“怎麼纔來”劉冬見我進門,笑着問我“有事兒你在電話裡說不就行了,幹什麼還親自跑一趟啊,信不過我”?“我抽你你信不信”我坐在他身邊佯怒道“什麼信不過,我是想和你坐坐”!“嘿嘿”他傻笑了一聲,把小弟們全都哄出去後問我“聽雷子說那件事平了?這次花了不少銀子吧”?
“銀子是小事兒”我接過他遞上來的酒杯說“花錢消災,買個平安而已。你最近怎麼樣?胡文忠沒再查你什麼吧”?“沒有”他大口的喝了杯酒,靠在沙發上說“你從北京回來之後就沒事兒了,我這裡現在歌舞昇平,而且我還又收了兩個馬仔,都挺機靈”。“小心點好”我也學着他的樣子,感嘆道“四爺的事兒,你知道了吧?你走這條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找個適當的時候收手吧。你不是手裡有點錢嗎,註冊個實體,有我們幫襯你,比這個強多了”。
不知道是因爲我提到了四爺還是因爲勸他收手,劉冬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來,蒼涼的感慨着“四爺是因爲有人要整他才倒的,當年他幫那些人平事兒的時候,多少人捧他!如果不是那些人,四爺也不會折騰出那麼大動靜。現在他出事兒了,這些人全把自己摘出來反咬一口,牆倒衆人推啊!我們他媽的就是夜壺,用得着的時候就拿出來,用不着的時候就扔。我不是不知道你們是爲我好,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手底下幾十號人跟着我吃飯,除了這個我們又沒什麼本事,要是真散夥了也就沒活路了,難啊”!
聽了他的話,我心裡感覺酸酸的。的確,如果不是生存的壓力,恐怕誰也不想當夜壺。而且走他們這條路註定是回不了頭的,羈絆太多,牽掛太多,註定了江湖人身不由己的命運。
“你找我什麼事兒”劉冬率先打破沉默問我“聽說你舌頭島那塊地拆遷的時候遇上了幾個釘子戶,要不要我幫你平了”?聽他提到了月牙兒灣,我無奈的聳聳肩說“不是這事兒,月牙兒灣那塊地還沒到最後期限呢,先讓他們鬧一陣子吧,我考慮儘量讓政府出面,最近省裡有點不太平靜,你還是低調點吧”
“又出什麼事兒了?”劉冬有些不耐煩地問我“今年是他媽的怎麼了,還鬧起來沒完了”?“宋武鋼你知道吧”我問了劉冬一句,示意他別激動,見他點頭,我向他解釋道“前幾年他吃國企吃的太厲害,最近有人在查他,估計是他上頭那位保不住他了,就把他拋了出來。不過宋武鋼還是有點影響的,所以現在水有點混,我們還是小心的好,今年註定是多事之秋”!
“我說最近怎麼不見狗日的宋武鋼呢,敢情跑路了”劉冬衝我咬着牙說“我年前幫他平過一回事兒,這孫子倒現在還欠我一半錢呢!媽的,估計是要不回來了”。“算了”我頗爲大度的安慰他“破財免災,趁早和他撇清關係的好,省得有什麼麻煩”。事已至此,劉冬只能無奈的點頭表示贊同,轉而再次問我“那你找我什麼事兒?你不會真是來參觀君豪吧”?
“我想你小樣想的”我笑罵着擂了他一拳“沒見過你這樣的,沒事兒給自己找事兒的”!劉冬躲過我的拳頭,笑笑說“葉子,你就直說吧,我知道自己的斤兩,別的幫不了你們什麼也就這點本事了”。“也沒什麼大事”我無所謂的說“我堂弟給我攬了個活,說是他認識一叫高天的小崽兒開了個娛樂城,想少交點保護費,我給他減了三萬,剩下的你看着辦吧”。“噢”劉冬恍然大悟道“這事兒是我親自去的,不過可不是什麼小崽兒,那娛樂城可不小,裡頭還有個網吧,一天不少撈錢呢!不過既然你定了,那就按咱們哥兒幾個的老規矩辦,你的話就是我的話”!
他的話讓我苦笑不已,爲了我們弟兄之間的這份感情,我決定再勸他一次。“冬子,你知道教父的故事嗎”我看着他說“知道教父是根據誰的事情寫的嗎”?“誰”劉冬不解道“我還以爲教父是美國鬼子瞎編的呢,聽你這意思敢情真有其人啊”?
看着他略帶希冀的眼光,我不禁在心中默唸:兄弟,希望這個故事能叫醒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