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國內也有自己生產的手錶,但在零件數目方面就比不過這塊表,零件越多代表着它的故障率也越高,但勞力師以精準聞名,所以說明它的工藝更加的先進,同時材料的質地也要好些。
不過隨着劉琅耐心的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將這塊手錶拆卸下來,每個零件的位置和形狀都被他牢牢地記在了腦海之中。
但是這絕對不是說劉琅現在就能把這塊表完全仿製出來,即使仿製出來,這表也絕對不能和勞力師相比,其關鍵就在於材料以及加工技術方面的缺陷。
毫無疑問,這塊勞力師手錶所用的材料除了黃金外,大部分都是鋼材,這些鋼材叫做不鏽鋼,遇水不會生鏽。
不鏽鋼在二十多年後已經應用非常廣泛了,就算老百姓切菜用的菜刀都是不鏽鋼製造,但在八十代初期,整個國家也沒有幾家工廠能夠生產出不鏽鋼來。
劉琅在書裡看過,其實早在60年代初,當時的滬鋼就採用返回吹氧法冶煉出不鏽鋼。1961,滬鋼在國產76毫米二輥斜軋穿孔機上穿製出屬於我國首次生產的不鏽鋼管坯,並試製成功從原料到成品完全國產化的我國第一支航空不鏽鋼管。
從此,我國的不鏽鋼生產纔開始逐漸發展,但因爲種種原因,在很長一段時期,不鏽鋼的發展幾乎就是原地踏步,生產出的不鏽鋼只能用在航天工業中,至於說老百姓,那是想都不要想。
劉琅的爺爺就有一塊手錶,是五年前花了一百多塊錢買的,全鋼打造,可惜就怕沾水,沾上水的趕緊擦乾淨,要不然就生鏽。
勞力師手錶顯然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顯然西方國家不鏽鋼的應用已經非常廣泛了。
另外這塊手錶的研磨水平也非常高,國內現在還沒有相應的機牀能研磨出如此光滑且又如此微小的零件來。
在1980年,國家曾對機牀行業的現狀有過一次統計,當時國家機牀擁有量爲283萬臺,其中粗加工車牀構成比爲60%,精加工磨牀佔不到10%,而工藝落後的原因就在於粗加工機牀多而精加工機牀少。
比如原來劉東來上班的軸承廠,廠裡面使用的機牀還是最原始的無心磨牀、雙端面磨牀、軋輥磨牀,這種機牀誕生在二十年代,精度非常低,一般小於一兩釐米的鋼珠就無法研磨了,而在整個國家範圍內,技術最高的磨牀精度也只到毫米級,而國外70年代就已經制造出採用微處理機的數字控制和適應控制等技術的磨牀,精度已經到了微米級別,國家跟西方發動國家相比,技術方面的差距可謂是天差地別,不用說別的了,就是這塊手錶中最小的一個齒輪只有兩三毫米大小,這個微小的零件上還佈滿了花紋,簡直比頭髮絲還要細,顯然都是採用數控機牀打磨而成。
劉琅在華夏大學的圖書館中查閱資料,看到了在六十年代國家曾經有過一次“精密機牀會戰”中,首都二機就以當時國外最先進外圓磨牀爲追趕目標,研發成功加工圓柱度達到1~2微米,光潔度達到14級的MG1420高精度磨牀,這種機牀以高精度座標鏜牀著稱,結果一場浩劫隨之而來,機牀被當成了資本主義的產物被雜爛,設計師們也被當成了資本主義在國內的買辦,下牛棚的下牛棚,挨批斗的挨批鬥,活到現在的都已經不多了,至於說各種技術參數,找都找不到了。
說來可笑,在五六十年代國家就提出來了“機牀被稱之爲機械工業的工作母機,是促進機械工業工藝發展的“總工藝師””這個口號,國家由此還發明瞭數控機牀,幾乎和島國美國同一時間,但其後的發展就大相徑庭了,時至今日卻已經是差的沒邊,其中最大的問題,一是數控系統、功能部件、刀具的研發幾乎就沒有多少發展,國家方面也缺乏周密規劃,與主機發展脫節,二是嚴重缺乏技術專家以及熟練的技術工人,在產品的精度上、質量上、可靠性上,技術不過硬,配套不過關。
要想讓國家成爲工業強國,材料和機牀那是根本,這兩樣不過關,什麼發動機都是白扯。
另外還有人才的培養,熊懷志曾經在德國留過學,他在那裡看到工廠裡關鍵工種及裝配調試技師都是五十多歲以上、懷有絕技的老技師,道理很簡單,機牀行業沒有幾十年的經驗教訓是培養不出一個合格的技術人員與技師的,而在國內,即便是在二三十年後,一位老工人到了五十多歲時或是退休了或是轉崗當領導了,究其原因,或由於個人自滿,或不瞭解市場需求,或名利思想作祟,或由於某些抗拒不了的誘惑,急功近利,投機取巧,結果就造成了人才的極大浪費!
工程人才就是要靠“笨功夫,耐得寂寞”,把一項項不可靠的因素排除掉,把結果納入到設計、工藝、製造過程中變爲規範,嚴格執行,再從實踐中得到反饋信息進行改進,最後積累下諸多寶貴的數據,這就是最寶貴的經驗,也是一家企業最核心的實力體現,這方面國家差多了。
國家不缺少人才,有的人甚至還要超出國外同行業的專業人才,即便他們沒有學過相關的很多專業,比如說數控機牀的控制系統,這需要大量的計算機相關的人才,而國家連計算機都沒有幾臺,可就在這種看起來不可能的條件下,在50年代末,我們與世界同步研究開發數控系統,其性能並不比國外的同類產品低多少。
就如當年國家爲了搞核彈,靠着一幫人拿着算盤就能讓世界震驚,國人總是能在不可能之下創造奇蹟,比如劉琅在圖書館內查到了一些資料,在五十年代滬市機牀廠的一位名叫周勤的同志擔任滬機試驗研究室主任,他的學歷並不最高,只是中專畢業,但水平很高,提出在當時十分超前的建議,如用磁帶分頻代替傳動鏈,使工件的速比可任意變化,這對蝸桿砂輪磨、齒輪加工機牀有革命性的意義,這一項研究已經達到世界先進的水平,可是後來,這位專家也遭受了一系列的批判,最後慘死,這樣的結局實在可惜。
劉琅從一塊手錶裡就看到了國家在機械製造方面的巨大的落後,資金、人才、技術,什麼都沒有,要想彌補這些弱點談何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