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冬天的夜,無疑來的更早一些。
陳敬亭帶着寒氣進屋,感受着屋內暖氣的溫度,舒服的打了個哆嗦。
然後見陳放不但回來了,甚至還老老實實的坐在電視機前,有些懷疑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
“北邊出了點大事,研究所的人用起來怎麼樣?”
陳放抽空回了一句,這會新聞聯播剛剛開始,還沒有到關鍵地方。
“雖然人家是給你打工,可終歸是有本事的教授,你以後見了人家客氣點。”
陳敬亭習慣性訓斥了兩句,接過沈愛芳同志遞過來的紅糖水,炫耀的喝了一口。
陳放冷笑,假裝沒看見。
反正論起家庭地位來,他這個當兒子的,永遠排第三。
這點,從未因他賺錢多少而改變過。
甚至還有點變本加厲的跡象。
“知道了。”
陳放懶懶的迴應了一句。
他對於那些有本事的人,向來都比較敬重。
“今天我剛跟孫教授聊了聊,上次你不是提醒我紅星機械廠下一步要推出分體空調嗎?以窗式空調壓縮機的功率,很難滿足分體空調的需求。
但按照孫教授的說法,在原本壓縮機的基礎上,想要改良,升級,最少也得半年時間,就怕到時候藤野秀實的合資廠已經開起來,把咱們越拉越大。”
陳敬亭在陳放身邊坐下,神情稍顯憂慮。
“放心吧,我既然開了研究所,自然不會荒廢在那裡,只要這次順利,該有的技術就都有了,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邀請到幾個專家。”陳放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讓陳敬亭不用擔心,一切有他。
“你說的是北邊的生意?對了,你剛剛說北邊有大事,什麼大事?”陳敬亭擔心的問道。
雖然現在兒子的生意越來越大,作爲父親,他已經幫不上對方,但關心依舊不能免俗。
“北邊咱們鄰國,那位總統要撂挑子了,曾經的紅色蘇維埃,即將成爲歷史。”
陳放說話的同時,也有些恍惚,彷彿有種即將見證歷史的榮譽感。
陳敬亭頓時傻在那裡,只是還不等他怒斥陳放胡說八道,新聞聯播中,就已經開始了對那邊的播報。
先是講解了蘇維埃政權,然後就最近一段時間的事情梳理了一番。
而且今天的新聞聯播格外的長,一直到八點,陳放終於等來了想要的信息。
戈巴喬夫宣佈辭去總統的職務。
這一刻,可以說全世界都在關注着,這歷史性的一幕。
哪怕之前早就有人預料到了,可真當發生的時候,仍舊駭人聽聞。
這代表着,那個龐大的聯合體,終於解散了。
俄聯邦,從此獨立。
有人鬆了口氣,也有人磨刀霍霍,開始殺豬。
陳放早就知道了這一天,看電視也只是想印證一下,但陳敬亭卻是感覺晴天霹靂,他這麼大年紀的人,對那邊的感情很複雜,畢竟對方曾經幫助過國內。
但現在,對方卻解體了。
這種震撼,單單用言語很難描述,而沒有經歷過這個時代的人,更是難以體會。
“叮鈴鈴!”
就在這時,家裡的電話響了。
陳放看了一眼早已呆在那裡的陳敬亭,徑直走了過去,接起電話。
原本以爲會是找陳敬亭同志,但沒想到卻是找自己的。
電話是顧恆武打來的,他只問了一句,你知道了嗎?
然後就陷入了沉默。
“放心吧,有普克在那邊,不會影響到我們的生意。”陳放說道。
“我只想說,你這特麼牛。”
說完,顧恆武就掛掉電話。
有些事情在沒有發生之前,大部分人自然看不清楚。
但當知道了結果,再去看過程,就會恍然大悟。
此刻,顧恆武對陳放的佩服,如滾滾江水。
接下來電話不斷,有陳敬亭的,也有陳放的,談論的重點,也只有一個。
十點鐘。
往常應該睡覺的時間,陳敬亭卻拉着陳放在書房裡抽菸。
“你早就知道了?”
陳敬亭回想起來,仍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只能說猜到了一些,實際上,從八月份開始,那邊就狀況不斷,短短几個月,先後有七個小國宣佈獨立,再加上那邊的形勢越來越亂。
明眼人幾乎都能看出是出了問題。
但要說能預測到一定解體,卻未必了,大家基本都在賭。
所以,最後的結果其實並不重要。”陳放說道。
“你老實告訴我,你陷進去了多深?現在回頭還不晚。”陳敬亭咬牙問道。
“什麼陷進去多少?爸,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就是個生意人,跟那邊做了幾筆日用品貿易,能有什麼事?”
陳放雙手一攤,哭笑不得的解釋。
“哼,你老子我吃得鹽比你見的都多,你那研究所是怎麼回事?我說你怎麼信心十足,還一個勁的往那邊跑。”
陳敬亭冷笑,顯然是不相信陳放的解釋。
“好吧,我還託人購買了一些壓縮機的技術專利,甚至是設備,但這也屬於正常的商業往來,有正規的合同。至於違法的事情我也不會做,所以您就放心好了。”
陳放購買的當然不止壓縮機的技術。
實際上,他給普克的那份名單上,除了壓縮機,還有鋼鐵廠成套的電爐技術設備,有大型柴油機,有礦山勘測設備,但最重要的卻是一臺九軸聯動數控機牀。
但說實話,這東西最終能不能搞定,就算普克也沒信心,因爲太敏感,它可以加工直徑40英尺的潛水艇螺旋槳,屬於國際最頂尖的技術。
就連這幾臺,也是北邊想方設法,從東芝公司弄到的。
在1981年時候,這四臺九軸聯動數控機牀的價格就達到了35億日元。
而根據巴統規定,凡屬於2軸、加工能力在直徑10英尺以上的數控機牀,都屬於禁止出口之列。
華國,同樣在這個禁止範圍內。
不過普克也答應,就算無法弄到九軸聯動數控機牀,也會想辦法給陳放弄兩臺他們國內仿製高端機牀。
這可是真正的國之利器。
爲此哪怕冒點險,也是值得的。
所以,他此時心中也有些忐忑。
但這種事情卻不適合跟陳敬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