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凡丁“光榮”地與大他六七歲的武山林一起,好在嘴中沒有雞頭、身上沒有麻繩、臉上沒有傷痕,手上卻多了那面銅鑼。一面走,一面敲、一面喊,他不知道招惹多少不明真相羣衆的白眼,王仁安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心底善良羣衆的勸解。
起初唐凡丁思想麻木、動作僵硬、滿臉羞愧,漸漸他適應了這種節奏。暗自思索,自己真是無知無畏、太不知天高地厚和自以爲是,胡亂引用。他覺得自己快趕上竇娥了,可惜現在是秋高氣爽,天上無法飛雪。
十多分鐘後,唐凡丁一行人來到了大隊支書李書記的院子,李書記是自己啓蒙老師李老師的親哥哥,所以唐凡丁自認爲有一定希望能夠脫身,別指望用7年後的纔有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來脫身。一路跟來的好事者和大院子的住戶把偌大的院子擠得水泄不通,笑聲、哭聲、同情聲,聲聲入耳;冷笑、媚笑、挖苦笑,笑笑誅心。
王仁安一看到李書記,連忙小跑到他跟前,諂笑着小聲彙報。李書記看着自己的搭檔,眉頭不由一皺,衆目睽睽下,一些私密的話也不能暗自交待:對武山林的處置沒有什麼過錯,因爲從去年8月下旬開始,川省也開始了“嚴打”社會治理,過重點兒、過激點兒都是爲了治病救人、懲前毖後,但是對這個姓唐的細娃兒處置不妥,因爲開放後,華大國將以經濟發展爲主,再說一個細娃兒反動,也說不過去呀,這可怎麼收場呢?以後大隊領導要加強理論學習了;算了,這兩件事幹脆分開處理。
打定主意了,李書記輕咳兩聲,見人羣安靜下來,開口說道:“各位鄉鄰,現在還在‘嚴打’,武山林頂風作案,理應嚴懲,但考慮到他現在歲數還小,我們要懲前毖後,所以王隊長帶他繼續在大隊裡遊街,教育全大隊的人要安分守己,不要違法亂紀。好了,王隊長你帶着民兵去吧。”
王仁安指着唐凡丁對李書記說:“那個胡說八道的細娃兒要咋個處理?”
李書記笑着對王仁安說:“你也說他是個細娃兒噠嘛,交給我來處理。”
王仁安只好悻悻地帶着民兵、押着武山林遊村去了。一些人也隨之而去,李書記也勸退了其他圍觀者。與李書記同院居住的唐凡丁的同姓遠房叔伯嬸嬸跟李書記說好話,說我平時聽話、長得乖乖巧巧(文文靜靜)、學習成績好……誇得唐凡丁都信以爲真了。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鄰居們的話讓李書記有所意動。
這時,滿頭大汗的唐媽媽終於花了近四十分鐘時間請來了李老師。李老師親親熱熱地跟哥哥打完招呼,詢問要如何處理唐凡丁,李書記則把皮球踢給了李老師。
李老師笑着說:“那我把人帶走了,這個娃兒是我班上的,我從一年級教到現在,知根知底的,他平時聽話、學習比較好、不怎麼調皮,你們現在給他一個教訓,我看可以了。”
“好好好,你這個老師都打了保票,要得要得,你把他帶走。”
聽到這兒,唐凡丁不由鬆了口氣。今天這個小事也給自己一個深刻的教訓,人輕真的言微呀,在絕對的實力(或武力)面前,自己就是個渣渣!
李老師沒有留在李書記家吃飯,而是同唐凡丁一道回家。路上,唐凡丁回答了她最近學習等等情況。回家後,唐媽媽一陣後怕,又一陣自責,唐凡丁則安慰唐媽媽,沒事,這是一個難得的露臉機會,增厚了自己的臉皮,加強了自己的承壓力。
晚飯後,唐隆難得沒有去看電視,反而說起了王仁安的一些往事。
王仁安建國初期曾經在通江縣附近當過一年兵,雖沒有打過黴國爲首的聯合軍,但退伍後陸續當大隊的民兵、民兵隊長,嚴格對一些壞分子實行嚴酷的打擊,很熱衷“鬥地主”的遊戲,打人更是家常便飯。甚至所有老師聞之色變,曾經有一位心理素質不好的老師害怕落在他的手裡,跳河自盡了。
啊!唐凡丁一下子嚇得變了臉色,爲剛纔的風清雲淡、不以爲然後怕不已。
唐隆接着說,他目睹了王仁安他們幾人就在平橋那裡把一個鄧姓的醫生暴打了一下午。起因是這位鄧醫生在蓬安老家當過副保長,來碑高上門,後來在碑高衛生院上班,是一名杏林高手,病人紛紛找他醫治,惹了衆怒,有的醫生讓王仁安收集黑材料,於是對鄧醫生進行了迫害。開始用拳頭毆打,後來用竹竿打,直至竹竿打得稀爛。最後鄧醫生爬回了家,在牀上足足躺了一個月。
有一天,唐隆去碗廠上班路過他屋前,他偷偷叫住唐隆,讓唐隆做好事找半斤酒,他好泡藥酒醫治自身的傷病。唐隆後來去趙家找關係給他買了兩斤酒。
唐凡丁回想了王仁安今天的猙獰面孔,身體的反應比心理反應更直接,冒出了些許冷汗。
唐隆隨後又講了一件悲慘的事情。唐凡丁三嗲的姐夫柳文才來三嗲家走親戚,爲了不耽擱家裡的農活,揹着三嗲家的幹苧麻,雞剛叫時就往家趕,結果被王仁安等人查獲,硬說他偷東西,一頓打,柳姑嗲回家幾個月就因內傷不治身亡了。因爲三嗲家和自己家一樣成份不好,怎麼解釋都無濟於事,制止不了被毒打的悲劇。
哎,唐凡丁悲傷欲哭,卻欲哭無淚,可能淚水都轉化成全身的冷汗了吧。唐凡丁由衷感謝新時代和李老師她們。王仁安,你白白玷污、糟蹋了“仁安”這個好名字。
一晚上,唐凡丁都做着噩夢,但是他心底始終唸叨着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