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男公關
蘇芸微聽陸逸明叫她小姨叫得這麼自然絲滑,自然又少不了一頓白眼,不過大事當前,蘇芸微倒是也沒有跟陸逸明計較這些稱呼上的小問題,而是十分認真地對蘇芸謹說道:“姐,陸逸明說得沒錯,正所謂,金盃銀盃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如果時錦記的口碑敗壞了,那我們食錦記推出的任何產品都會遭到抵制,到時候公司舉步維艱,破產倒閉是必然的事情。”
見他們一個比一個說得嚴重,蘇芸謹這才變了臉色:“不會吧?”
她一直覺得,清者自清,事實根本就不是徐福記說的那樣,徐福記就算是造謠,那也必然會“流言止於智者”,這都是傳統文化的精髓。
結果現在倒好,不管是在陸逸明還是在蘇芸微口中,卻是說得一個比一個嚴重。
蘇芸微嘆了口氣:“在華爾街,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很多公司都是因爲被人中傷詆譭的時候不重視,等到處了問題了纔想着危機公關,但是那時候公司形象已經一落千丈,就算是危機公關也挽回不了形象,最終的結局就是破產。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啊。”
別說是蘇芸謹這樣一位商界“新人”,就連時財將這位久經商海的“宿將”,都聽得眉頭大皺。
因爲公關危機這個詞,對眼下的國內來說,還是太陌生了。
畢竟如今國內的商界,仍舊是一片混沌,亂象叢生,根本沒來得及誕生完善的商業理論和管理體系。
從競爭中脫穎而出的草莽英豪,一個個都是靠的敢打敢拼,還要找準機會,說白了就是投機主義。他們在經商時,並不具備完整的理論體系,更沒有什麼思想指導,全靠瞎蒙。
因此許多成功的商人,往往都沉迷於風水,不是他們傻,而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成功的,所以稀裡糊塗地只能將之歸結爲“命數”。
如今出了事,時財將甚至在腦海中,下意識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找個大師給自己算算,這個劫數該怎麼平安渡過。
對於何爲危機公關,他腦海之中一點概念都沒有。
華爾街的事情,時財將和蘇芸謹兩個人都不清楚。不過在內陸,眼下卻剛好有一件類似的事情發生。
陸逸明開口說道:“叔叔,阿姨,華爾街的事情我們暫且先不說,三株集團你們聽說過沒有?今年三月份的時候,有一個‘常德事件’的案子,一審判決三株集團敗訴。”
時財將對此頗感唏噓:“這個案子我之前就看到過,後來也關注了他們的進展。從一九九四至一九九六年的短短三年間,三株銷售額從一個多億漲至八十億元;從一九九三年底三十萬元的註冊資金到一九九七年底四十八億元的公司淨資產。三株在全國所有大城市、省會城市和絕大部分地級市註冊了六百多個子公司,在縣、鄉、鎮有兩千個辦事處,吸納了十五萬銷售人員。迅速崛起的三株不僅達到了自身發展的頂峰時刻,更創造了保健品行業史上的記錄,其年銷售額八十億的業績簡直無人能及。然而,衰落起來,卻也眨眼的事情。”
一九九六年六月,市民“陳伯順”購買了十瓶三株口服液,服用後引起高蛋白過敏反應,兩個月後死亡。
第二年,其子“陳然之”狀告三株藥業,要求其賠償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共三百萬元。到了一九九八年三月三十一日時,當地法院一審判決,三株集團敗訴,責成三株藥業集團向死者親屬賠償二十九萬八千元,並沒收三株非法收入一千萬元。
一審過後,許多新聞媒介進行了廣泛報道,並更進一步對三株和管理機制進行了深入剖析與探討,一時間沸沸揚揚,謠言四起。經銷商與消費者紛紛退貨索賠,三株口服液及其系列產品的銷售陷入癱瘓狀態。
一九九八年五月,就在三株集團敗訴後一個月,該公司申請破產保護的消息便迅速傳開。
隨着陸逸明的娓娓道來,蘇芸謹越發感覺緊張起來。三株這麼大一家公司,尚且扛不住公衆的口誅筆伐,食錦記這樣的小身板,豈不是更扛不住?
自己剛接手食錦記,食錦記就倒了,這讓外面的人怎麼看?讓蘇家的人怎麼看?讓時財將怎麼看?
時財將說道:“小明,雖然三株這個例子很能說明問題,但是三株集團出事,那是因爲三株口服液喝死了人,我們食錦記的產品都是安全的,可沒吃死過人。”
陸逸明微微搖頭,說:“雖然這麼說很殘忍,但死沒死人,其實和三株集團的破產並沒有什麼關係,案件二審的判罰,也足以證明三株的產品其實沒有問題,頂多涉及虛假宣傳,欺騙消費者。”
蘇芸謹眉頭深鎖,追問道:“那爲什麼後來會變成那樣?”
陸逸明喟然長嘆:“這裡涉及到的,其實是企業的危機管理。案件發生的第一時間,三株管理層並未高度重視,更沒有及時處置,最終導致輿論發酵,形成了對三株不利的態勢。古話說得好,三人成虎。你的產品沒問題,但是抵不住全社會都罵你啊,那伱產品賣不出去,公司就得破產,這跟產品本身的質量如何其實都沒有關係了。”
陸逸明能夠結合時事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着實是讓蘇芸謹再次刮目相看了。她心中都感慨不已,陸家出了這麼個麒麟兒,恐怕崛起爲商業豪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就連蘇芸微,都對陸逸明刮目相看,附和道:“國外這樣的案例不勝枚舉,正如陸逸明所說的那樣,這件事其實就是危機管理的問題。”
陸逸明說道:“眼下國內有很多企業根本就不重視自身的危機管理,出了事情要麼置之不理,要麼選擇捂蓋子,最後暴雷,以至於輿論風潮形成,再想解決卻已經太遲,無力迴天了。”
蘇芸謹有些着急地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按照陸逸明的說法,現在食錦記的輿論風暴也已經形成了,不能捂蓋子,也不能置之不理,那要怎麼辦呢?
陸逸明想了想說:“我建議食錦記馬上成立一個公關部門,聘請專業人士,專門識別和分析企業在生產和運營過程中可能遭受到的各種生存危機事件,同時建立起預案、預警、處理、修復等一套完整的危機管理體系,避免這類事件再次發生。”
蘇芸謹讚歎道:“還是你有辦法,我馬上去辦。”
蘇芸微不開心了,這些她也知道啊,結果就是腦袋沒陸逸明轉得快,讓陸逸明先說出來了。
她忍不住擡槓道:“這是必須要做的,但是這個公關部門處理的肯定都是以後發生的這種事情,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搞已經來不及了。所以你倒是說說看,眼前這個徐福記對我們的詆譭問題,要怎麼解決?”
蘇芸謹醒悟過來,說:“對哦,就算現在開始着手組建公關部門,那也來不及了啊。遠水解不了近渴不是?”
陸逸明看向蘇芸微,卻發現蘇芸微朝他來了個“奸計得逞”的笑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蘇芸微有向他整蠱報復的嫌疑,但是蘇芸微說的遠水解不了近渴也是事實。
現在輿論風暴已經起來了,這個時候纔去想成立公關部的事情,等準備完畢,怕是黃花菜都涼透了。
陸逸明說:“現在的情況,是徐福記和這個記者聯手起來給我們下套。他們先是給自己立個愛國人設,然後說我們不跟他們合作,言外之意自然就是我們不愛國。雖然我經常說資本是沒有國界的,我們商人應該有祖國。畢竟我們的發展前途和祖國的繁榮息息相關。一個積貧積弱的祖國,是支撐不了我們商人在國際社會攻城拔寨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發出我們自己的聲音,不能只讓火雞衛視來單方面的操縱輿論。”
蘇芸謹已經被陸逸明的學識和才能所折服,再加上她自己現在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來應對眼前的危機,當下便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正襟危坐道:“嗯,你說,我記下來。”
陸逸明心裡面其實一直都在想方案,現在方案已經成熟了,並且這個方案他自己想着都覺得非常搞笑。
“阿姨,是這樣,既然他們會找人,我們也找人唄。他們編故事我們也編故事,用魔法來打敗魔法。找到一傢俱備一定權威的媒體機構,然後自身以弱者的形象出現在公衆視野之中。您是女性,天然就屬於弱勢羣體,我們再打造一個公司瀕臨破產的故事,老闆心灰意冷打算放棄,然後老闆娘爲了數千工人的生計,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於既倒。這個故事怎麼樣?”
蘇芸微第一個拍手,看向蘇芸謹,大笑着說道:“我覺得這個故事非常好,我聽着都感動了。姐姐我看好你哦。”
蘇芸謹萬萬沒想到,陸逸明居然給出了一個這樣的方案,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小明,你說的是真的嗎?”
雖然內容好像有些過於羞恥,但是仔細想想,蘇芸謹卻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案了。
唯有時財將,臉上那彷彿便秘一般的表情,眼神恨不得要把陸逸明的嘴巴給縫上,這個故事若是傳出去,他還怎麼在圈子裡混?
陸逸明本身就是拿時財將來做模板的,說完之後就看着時財將了,此時看到時財將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頓時感覺自己惡作劇成功了似的,似笑非笑地對時財將說:“時叔叔,你覺得我這個方案怎麼樣?你不會有意見吧?”
時財將心裡面鬱悶極了,但是他又不會危機公關那一套,更不懂什麼叫做戲做全套,更更不敢在蘇芸謹和蘇芸微都贊同的情況下出來唱反調,當下只能甕聲甕氣地說道:“這都是爲了公司的未來,我能有什麼意見?”
他現在一點話語權都沒有,更何況“事實”本來就是他的騷操作搞得食錦記經營不善,雖說糖果業務打包出售其實與他並無關聯,是陸逸明一力促成,可外人哪裡知道這些啊?
所以這口黑鍋,他時財將是背定了。
中年男人嘛,爲了家庭,終究是要一個人扛起所有,時財將也只能默默選擇承受。
想着有了解決方案,事情已經結束了一半,蘇芸謹看向陸逸明,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那就按照小明的這個方案來吧。小明啊,所謂一事不煩二主,反正現在事情已經到這裡了,而且公關部門也遲早是要成立的。依我看,這個公關部經理的位子,就你先坐一下吧。等我找到合適的人選,再交接一下。”
陸逸明聽了,隱隱感覺有些蛋疼:“阿姨,男公關這個……我不合適吧?”
此時,在東南沿海,男公關這個物種,含意上跟後世已經沒什麼差別了。
就連時清雪都知道。
她看到陸逸明臉上扭曲的表情,笑得花枝亂顫,忍不住說道:“我覺得非常合適呀。”
陸逸明臉頓時就黑了,自己明明是來出主意的,怎麼到最後就成了男公關了?
然而,蘇芸謹現在一心爲公司,顯然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男公關有什麼不妥,而是一臉誠懇地說道:“小明,以你的才能,現在公司公關部經理這個職位,沒有比你更加合適的了。”
蘇芸微也說道:“啊,你看我剛剛回國,還不太熟悉國內的環境,所以一些問題的細節上,可能沒法做到盡善盡美,你對國內的情況一清二楚,這件事情交給你來辦,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旁邊的時財將看到陸逸明眼神暗淡,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心裡頭卻是偷着樂。
好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誰讓你出的餿主意,活該! www ●тTk án ●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