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遠寶今天穿着的不是那件軍大衣了。而是換上了一件深藍色的中山裝。看得出來這不是他的,應該是他父親當年留存下來的衣服。雞窩頭也被清理了。換成了一個頗爲精神的平頭。臉也洗了。比以前顯得白了不少。濃眉大眼。看起來虎頭虎腦的。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如今,郭遠寶就端着一碗酒站在了郭遠航的前面。這架勢,郭遠航也站了起來,這次事件。郭遠寶幫了不少的忙。最起碼這小子鼓動了村裡的人站出來。要不然李業成父子沒有那麼快抓進去。
“小寶,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就跟我直說。”郭遠航開口說着。他這不是說虛的。而是說的實實在在的東西。他是真願意幫郭遠寶。這是個可憐人。從小就被人嬉笑嘲諷。長大被人稱呼爲癲子。別人待我以誠,我待別人以誠。這就是郭遠航如今的處事態度。
“航哥!我…我先幹了。”這虎啦吧唧的傢伙。說話是很不利索。開口還沒說出來,就直接仰頭。隨着喉結咕嘟咕嘟幾下的上下游動。一碗酒一滴不剩的被他喝了下去。
小半斤的高度谷酒一口下去,臉不紅心不跳。然後直勾勾的看着郭遠航:“航哥,我想跟你出去做事。”
隨着郭遠寶的話語落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似乎時間在一剎那之間就暫停了下來。
隔壁桌子上,郭鐵民、郭建軍這兩個傢伙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在他們背後,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踹了郭鐵民一下。
這讓郭鐵民立刻就看了過去,然後沒好氣道:“媽,你踢我做什麼?”
“你這傻小子,怎麼就沒有寶癲子這麼機靈呢。你還不趁機跟遠航說說啊。”
李蘭香此刻愣了一下,隨即就站了起來道:“那個,遠航現在……”
郭遠航知道自己老孃要說什麼。也知道老孃是什麼想法。在老媽李蘭香的心中,自家兒子那是大學生。那做的工作肯定不是你們這些文盲能做的。她是怕郭遠航爲難。已經決定把自家小兒子帶過去,這就有些麻煩了。還帶其他人。這能行麼?
這時候,郭建軍立刻道:“航哥,也能帶上我麼?在家裡實在是太清閒了。除了種田,其他都是耍着。”
郭鐵民此刻總算是開竅了,也站起來道:“航哥,能把我帶上麼?我會做泥水匠。建軍也學過木匠!”
郭遠航卻是笑着道:“沒有問題。你們都可以去。”
郭遠航的話,引來了陣陣的歡呼聲。旁邊一個大娘拉着一個小姑娘走了上來,一臉的拘謹和畏懼,看着郭遠航道:“航伢子。你看大丫行不?你要是能照看一下,就幫我多照看。這孩子命也苦。”
這大娘是李家那邊的人。孃家姓趙,人稱趙大娘。早幾年兒子兒媳婦吵架。兒媳婦想不開一瓶農藥下去直接就沒了。兒子也被意外電擊身亡。李業成上次一鐵鍬打的就是趙大娘。
看着李大丫,郭遠航有些爲難,瘦瘦弱弱的個子。估計頂多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身高倒是有一米六出頭。戰戰兢兢的,一看就很膽小。
“遠航,趙大娘不容易。大丫也是個可憐的丫頭,你能幫就幫一下。”讓郭遠航沒有想到的是,老媽李蘭香卻意外的勸說起來。
郭遠航有些爲難道:“媽,不是我不願意幫忙啊。可大丫還沒成年啊。”
“航哥,我成年了。”原本有些膽怯的李大丫竟然開口了。怯生生的眼神卻無比堅定。還帶着一種走出大山的渴望。
郭遠航微微一笑,道:“你就叫大丫麼?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搖了搖頭,道:“我叫李晨曦!今年十六了!”
說完還補充一句:“已經滿了!”
十六歲,郭遠航心中也在考慮。最終還是點頭道:“好。等下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村口匯合。我帶你們一起走!”
再看其他人家都有些意動。郭遠航卻是擡手,道:“各位鄉親。都別再說了。我能力有限,暫時就只能帶這些人了。以後會有機會的。我老爹老孃還住在這裡。我還得回來呢。這下你們能放心吧。”
這話讓不少人都哈哈笑了起來。更有人藉着酒勁道:“遠航,我們可都聽着了。以後我們全村都給你這個大老闆去做事。”
流水的酒席一直到晚上六七點才結束。有的人興奮,有的人懊惱。可總歸是散去了。
郭有才蹲在了臺階邊拿着菸斗,啪嗒的抽了一口:“大伢子,你別打腫臉充胖子。”
郭遠航聽着,心中很是溫暖。這就是父母,總是擔心自己。帶上郭遠寶他們四個,再加上大丫這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小寶他們幾個暫時可以在網苑當保安。守夜,順帶着還可以學一下技術。而且,郭遠航下一步的計劃就會用上他們。至於大丫。郭遠航則是想着給妹妹郭紅梅找一個伴。
蔣菲雖好,可蔣菲有自己的學業和事情。而且,知識面不一樣,見識也不一樣,圈子也不一樣。相比起來。大丫過去能跟郭紅梅做個伴。最起碼郭紅梅不會感覺孤獨。
一大早,天色濛濛發亮。雄雞纔剛剛打鳴。郭遠航就起來了。至於郭遠軍。這廝昨晚就沒有回來睡覺。直接就是早上回來清理衣服那些。這些直接被郭遠軍給阻止了。
等郭遠航到村口的時候,遠寶、鐵民和建軍都已經等在了這邊。大丫還是一如既往的膽怯躲在一邊。這四個人每一個都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不僅僅是衣物,他們連被子都帶上了。
郭遠航有些哭笑不得,直接道:“趙大娘,德叔,還有各位叔嬸,你們聽我說。衣服都不要帶了。在城裡這都是過時的衣服。去了之後我就給他們置辦。行李那些也不要帶。我那裡包吃包住。你們就放心吧。”
趙大娘開口道:“那把這些茶葉蛋都帶着路上吃。”
在老一輩人的注視之中。六人離開村子。郭遠航沒有太多的感傷。反倒是這些個沒有出過遠門的傢伙一個個都有些沉重。
越過山嶺。快到鄉里的時候,郭遠寶突然回頭看了看老家的方向。握拳道:“航哥,我一定會跟着你混出個人樣的。”
郭鐵民也點頭道:“嗯,就是書上說的那啥……”
讓郭遠航意外的是,李晨曦突然道:“鐵民哥,那叫衣錦還鄉。航哥就是衣錦還鄉。”
郭遠航也哈哈笑着道:“放心吧。都會的。踏踏實實的做事,勤勤懇懇的工作。以後咱們也當城裡人。到時候鮮衣怒馬好還鄉!”
“鮮什麼衣?還要騎馬麼?騎馬好。騎馬方便。”郭遠寶這傻小子呵呵說着。
李晨曦也難得的抿着嘴偷笑起來,然後道:“寶…哥,航哥說的是鮮衣怒馬。這出自一首詩,叫鮮衣怒馬少年時、一日看盡長安花。大概意思其實就跟衣錦還鄉一樣。”
很顯然,大丫是準備叫寶癲子的,可卻停頓住了。變成了寶哥,這讓郭遠寶整個人都激動起來。郭遠航是第一個尊重他的人。而大丫是第二個。
郭遠航也有些意外,沒有想到這大丫竟然還懂這麼多的知識。有些看不出來啊。
“好了,趕路了。等下就趕不上車了。”郭遠航開口說了起來。
一路車馬勞頓。上午八點半前往省城東河的客車緩緩駛出梅山縣汽車站。下午三點多。車子駛入了東河市汽車西站。
林立的高樓猶如是一個城市組成的森林。這讓所有人都看得眼睛都不眨了。郭遠航臉上帶着微笑。看着眼前這羣年輕人。雖然每一個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比如寶癲子、比如鐵民、比如大丫;可寶癲子穿的是一套中山裝,而鐵民則不知道是從那裡搞了一件西裝。配着他那深藍色的海軍褲。怎麼看都不是那麼的協調。再細看他的那件西裝,似乎還是女式的。大丫的裝扮稍微好一些。沒有他們那麼誇張,可也是典型的村姑造型。
沒有嘲諷、沒有譏笑;看着他們,郭遠航就能想起自己四年前走出大山來到東河的場景。那時候,自己似乎不比他們強多少。
“好了好了。都過來跟我去坐車。”郭遠航大聲的招呼起來。
車站門口有不少攬客的的士司機。郭遠航此刻也小聲的傳授着經驗道:“這些出租車你們千萬別坐。很多都是黑車。都是不會給你們打表的。有一些還會帶着你們繞路。隨便就是一百多塊車費了。”
“哥,我知道去你們學校,爸跟我說過,出了車站,坐9路車就能到你們學校門口。”郭遠軍得意的賣弄起來。
這話頓時讓郭遠航一愣。心中也震撼起來,什麼時候老爸來過學校啊?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了一副畫面。老邁的父親揹着行囊,從大山深處趕到了學校,爲的就是偷偷的看兒子一眼。就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今天不坐9路車了。我們打的回去。”郭遠航開口說到。
……
十幾分鍾之後,兩臺的士一前一後的停在了騰達網苑的門口。一下車,郭遠航剛剛結完車費。就聽到了周勇略顯憤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