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偉雙手插在胸前,挺了挺大腦袋,“大直子,早上你說要我的大頭寶魚,就沒回來。不少人要,我都沒賣,一直給你留着,剩了幾十斤都臭了,咋整?”
從古自今,碼頭都是魚龍混雜的地方,這個年代也不例外。張宏偉是兩勞釋放人員,在碼頭上和他一樣的人很多。
賣魚的、收魚的、養漁船的、建碼頭的,甚至包括裝卸工、送油的、開小飯店的很多都是從裡面出來的,或是出了事在這裡躲着的。
聽趙宏偉這麼說,耿直知道是來找事的。
“偉哥,你那是二百斤大頭寶,我吃不下,就沒去拿。明天,你有啥貨,我去挑一挑。”
見耿直一臉恭維的樣子,趙宏偉覺得有了面,拍了拍大腦瓜子,
“明天,誰知道有啥貨。也她媽的怪了,別人收的貨屁大點功夫就能賣光,我收的貨,總她媽的不好賣。大直子,你爸活着的時候我沒少照着我,你現在接手賣魚檔,也要捧我場,知道不?”
“偉哥,你是我大哥,不捧你捧誰,明天一定,明天一定。”耿直一臉堆笑。
“好,明天我等你。”說完,趙宏偉晃晃悠悠走開了。
江湖不都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賣魚這段時間了,耿直深刻領會了這句話的道理。
望着趙宏偉遠走,心想:上點就上點吧,大不了賣給逛早市的老頭老太太。
掙到錢的緣故,耿直走路時候腰板挺得都直了。接手賣魚檔後,每天都是焦頭爛額,今天掙到錢了,想讓妹妹跟自己高興高興。經過水果攤,耿直買了二斤葡萄和半個西瓜。
拎着水果,哼着小曲,快步往家走。
出市場不遠,是一條小街,穿過小街就是西大街——耿直家住的地方。
這個年代市政設施聊勝於無,一里地的小街,只有一兩盞路燈在亮,其他路燈都是擺設,路上黑乎乎的。
也別怪政府不給安燈,因爲路燈杆矮的原因,每次換上新燈,總會有人爬上路燈杆上的燈泡偷走,久而久之,就不再給換了。
因爲路黑,加上蚊子多,晚上很少有人走。
今天也不例外,除了耿直,路上沒人。因爲手提包裝着錢,耿直的腳步更快了一些。
越擔心什麼就會有什麼,還沒走上一半,岔路口突然衝出來兩個人。一人手裡拿着菜刀,一個人拿着撬棍,兩個人一前一後將耿直夾在中間。
耿直心頭一驚,知道是遇到攔路搶劫的了。
他心知,身上揣着一千多元錢,要是被搶,就真的一無所有。就算死在這,也不能讓他們把錢搶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時候只能豁出去了。耿直沉了沉氣,仰起頭高喊,“你們是幹什麼的?攔路搶劫,想挨槍子!”
“去你媽的,都吃不上飯了,挨槍子就挨槍子。老子盯你好幾天了,你是海鮮市場賣魚的,身上錢不能少。錢都掏出來,要不弄死你。”拿菜刀的個子不高,一頭捲毛亂亂的,說話一股龍江味。
這個年代與幾十年後不同,下手就是一個狠。敢拿刀的,就真敢砍。
耿直心一橫,從手提包裡掏出了一柄短刀。
耿直的手提包裡只有兩樣東西,賣魚的錢和一把刀。
身上帶把刀,是賣魚佬的標配。
碼頭這個地方太亂,帶個傢伙事,有備無患,心裡也踏實。
見耿直掏出了刀,他身後拿撬棍的動手了,舉起撬棍就衝耿直的腦袋砸了下來。
耿直一直留意身後的人,覺得不對,手裡剛買的半個西瓜甩向生後人的面門,一貓腰,棍子從身邊掃了過去。
撬棍走空還要躲甩過來的西瓜,身後人一愣神功夫,耿直一個挺身撲到了他的身上。
重生以後,耿直身體有了很大變化,力氣更大了,也更靈活了。
一個人的靈魂與另一個人的身體合二爲一,不僅是記憶的融合,身體也在融合。
重生前耿直就是普通大學生,身體素質一般。原身的耿直也是普通青年,不是身強體壯的那種。
兩個普通人力氣合在一起,就有了大出常人的力量。兩個普通人敏捷度合在一起,也會是超出以前很多。
身後的大高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耿直撲到了地上,臉被耿直手中短刀劃了一下,頓時鮮血直流。
拿着菜刀的捲毛哪裡想到,盯上的小青年竟然是硬貨。賊不走空,就算是硬貨,也要幹他。舉起菜刀,向耿直砍了過去。
即便融合了兩個人的力氣,疊加了兩個人的敏捷度,一對一不會吃虧,一對二力有不逮了。
耿直在地上一滾,雖然躲過了菜刀,卻是狼狽不堪,身上全都是土。
兩個劫匪看出來了,收拾眼前的年輕人,一個人不行,要一起上。
對了個眼神,一個舉起撬棍,一個端起菜刀,向耿直衝了過來。
耿直有兩條路,要麼往上衝,要麼轉身跑。
轉身跑,手裡拎着包,跑不快不說,後背露給人家,更容易被攻擊。
跑是肯定不行的,只能往上衝了。
於是,耿直手裡的刀握的更緊了……
這時, 不遠處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幾輛摩托車向這個方向駛了過來。
攔路搶劫最怕被人看到,就算是亡命之徒也忌憚這個。兩名劫匪對了一下眼神,收起手中的傢伙事,一路小跑,鑽進了岔路。
看兩人跑遠,耿直緊張的心鬆了下來。
蹲在地上,收拾起甩出去的水果。
西瓜已經摔的粉碎,沒法收拾了。
葡萄還好,散了掛,還能吃。
把葡萄裝進塑料袋,快步往家走。
過了小街,就是西大街。西大街路燈很亮,路燈底下不少人在那下棋。
剛纔被搶的緣故,耿直心有餘悸,不想停留,拐進了衚衕口。
來到家門,家裡燈亮着,妹妹在家。
敲了敲門,門打開,耿娟有些意外,“哥,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耿直進了屋,把葡萄遞給耿娟,“魚賣光了,就回來了唄。小娟,葡萄可甜了,你洗洗吃。”
耿娟接過葡萄,看了看,“哥,這葡萄怎麼都摔壞了?還有,你身上怎麼這麼多土啊?”
“嗷……路上遇見兩個劫道的,讓我打跑了。”耿直怕妹妹擔心,輕描淡寫說。
耿娟把葡萄放進鋁盆,皺了皺眉,“哥,不對啊……平時你回來那麼晚,都沒被劫,今天回來早了,怎麼還遇見劫道的……”
耿娟的話提醒了耿直,暗忖:“按劫道說的,他們已經盯自己好幾天了,更不應該這個時候來劫。除非……難道,海鮮市場裡,有他們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