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記事,譚善謙的腦子裡被灌輸的東西,最多的就是祖父心中的仇恨,還有爹孃的死。
譚善謙從祖父的口中得知,他的爹是不愛孃的,他愛的是一個不該愛的人,那個女人是天女,叫做於陵清清。
甚至於爹的死,也是全因天女而起,以至於他娘自殺殉情。
爹孃死的時候,譚善謙只有五歲,而他還有一個兩歲的妹妹,譚紫悠。
譚善謙一直覺得,一字並肩王府很大很大,雖然府裡的人並不算少,但是總是很空曠,除了紫悠和貼身伺候他的小廝之外,譚善謙總是看不到其他人。
祖父總是不在,不是去了軍中,就是同幕僚等人商量着什麼,很神秘,祖父也不讓譚善謙知道。
所以譚善謙總是覺得很孤獨,久而久之,除了同妹妹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偶爾笑一笑外,譚善謙便再不愛說話,除了練武,就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看書,也正因爲如此,雖然他被人推舉成了京五公子之一,但是他冷麪閻王的名聲也被傳了出去。
第一次見慕婉漣的時候,也是譚善謙最痛苦,最狼狽的時候,那一日他最疼愛的小妹譚紫悠死在了平國公府,也在那一日,他遇見了這輩子唯一喜歡上的女人,也是他命中的劫數。
那一日的慕婉漣,自信卻不囂張,明豔動人卻自行收斂,就是她*出來的丫鬟,嘴巴都厲害的很,竟然連皇子都拐彎抹角的去抱怨。
便是慕婉漣還沒有出現,就讓兩個男子爲她齊齊擔憂,一個是同他關係較好的祈修遠,另一個則是皇上新認回的四皇子蕭易寒。
那日譚善謙是真的急了,因爲他要找到殺自己親妹妹的兇手,他不顧會不會因此得罪京中某些官家勢力,在蘇子冉的默認下,將平國公府的大門齊齊帶人守住,去搜每個出入的人身上所帶的物件。
因爲譚善謙發現妹妹死在的那湖裡,有人從岸邊爬了上來,可平國公府中的人他都搜遍了,沒有一個人是溼着衣裳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兇手換了衣裳,所以他才如此緊張的搜衣裳。
可偏偏,到了慕婉漣的那裡,她的丫鬟怎樣也不肯,還說裡面有慕婉漣的貼身衣裳,不便讓人看。
他以丟了東西爲由搜查證據,她便已有皇家之物推脫不允。
那個女子舌燦蓮花,然後將包袱拿了起來,語氣是那樣的篤定的說:“公子若是不信,自當翻看便是,可若是上面怪罪下來,我也不會隱瞞半句也不會多說隻言片語。”
譚善謙當時幾乎昏了頭,幾乎被她給迷惑了,甚至不能分辨慕婉漣話中的意思,只是看着她遞過包袱,就傻傻的想要伸手去接。
是的,譚紫悠死的仇恨,和慕婉漣*的語言,讓譚善謙瞬間失去了理智,可就在他大錯就要鑄成的瞬間,祖父大喝了一聲,叫住了他。
而譚善謙的腦子瞬間清明過來,飛快的縮回了手。
譚善謙暗恨慕婉漣狡詐,竟然一個不查就差點上了當,可是譚善謙沒有發覺,自己竟然有些喜歡慕婉漣這樣的小狡詐。
聽了祖父的話,譚善謙當即反駁,一是因爲譚紫悠的死不能如此輕易的就算了,二則是譚善謙的一點私心,如果真的因爲此事同慕婉漣有了牽扯,那他是不是還能再見到她。
祖父的訓斥,讓譚善謙有些不甘心,也有些慚愧,妹妹死在了這裡,他怎麼能因爲一個慕婉漣,就忘記了妹妹,所以他要同祖父接妹妹回家。
只是譚善謙不知道,有時候愛情來的如此之快,快到不過一面之間,就註定要喜歡上了,不分時間,不分場合。
譚善謙轉身就要走,可是卻見祖父頓了頓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婉漣,說了一句讓譚善謙幾乎驚在了原地的話,“慕興鴻那個鋸了嘴的葫蘆,竟養出你這麼個口齒伶俐的女兒,還教出這麼能說會道的丫鬟,這纔是將門虎女,倒是配當我的孫媳婦。”
譚善謙的心裡竟然瞬間有些驚喜,祖父喜歡慕婉漣,想讓她做孫媳婦。
譚善謙立即看向慕婉漣,就見她瞬間紅了臉,只是她婉拒了。
不過譚善謙一點都不意外,便是慕婉漣如何能說會道,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會臉紅,譚善謙想,若是換了其他女子,指不定就要轉身就跑了。
再次見到慕婉漣,是譚善謙去定國公府特意拜見,在那之前,祖父找過他,說了一些讓譚善謙意外的話,祖父問他想不想爲妹妹報仇,他自然想,做夢都想抓到兇手。
可是祖父說,如今的一字並肩王府已經敗落了,除非有助力,而那助力,就是慕家背後的定國公府,還有宮中盛*不衰的皇貴妃娘娘。
祖父讓他娶慕婉漣,不但要娶,還要慕婉漣心甘情願的娶。
譚善謙聽了那話,是有一瞬間的猶豫的,因爲祖父是想利用慕婉漣。
不過很快,譚善謙就想通了,以慕婉漣如今的身份,不管誰去求娶她,都會抱着想要藉助她身後勢力的打算,可是自己不同,一旦自己真的娶了她,定然會好好對她。
爹這一輩子就只愛天女一個人,甚至爲了天女送了命,娘這一輩子就只愛爹一個人,甚至看到爹因爲別的女人送命而殉情。
譚善謙知道,若是娶妻,他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女子,同她恩愛到老,一輩子,就執手一人。
譚善謙答應了,所以他親自去了定國公府,甚至他在出門前,特意換了一身衣裳,雖然他的衣裳全都是玄色,可這件是他最喜歡的一件。
沒有一刻,譚善謙因爲自己的相貌而感到慶幸,好在自己不是一個粗魯漢子,好在自己能配得上她。
只是譚善謙知道,想要得到慕婉漣的心,根本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同他交好的祈修遠,還有四皇子,甚至一向孤傲的蘇子冉都對慕婉漣很是關注,譚善謙不自覺的有些負擔。
他在定國公府中走了神,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慕婉漣已經站在他跟前了,想到自己的那些想法,讓他瞬間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慕婉漣一身素衣,連身上的首飾都是玉色和銀飾,除了那飽滿的耳垂上的一抹翡翠滴珠的耳墜,給她身上帶來了一絲顏色。
譚善謙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慕婉漣如此打扮是怕那些明快的顏色,觸碰到了他心中的傷口,這讓譚善謙不由得心裡一暖。
祖父送去的帖子,慕婉漣接下了,不過她卻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譚善謙見了不禁一笑,甚至譚善謙看到慕婉漣因爲自己的笑怔了一下。
想到外間對她的一些詆譭,譚善謙不由得開口叫住了要離開的慕婉漣,甚至告訴她,自己會幫她壓下去。
等到慕婉漣親自到一字並肩王府上,解釋那日在平國公府發生的事,和妹妹的死的經過後,一份急報讓譚善謙驚住了,慕婉漣的親哥哥出了事。
譚善謙當時不知爲何,看到慕婉漣蹙着的眉頭,想也不想的就同她說,要去唐努烏梁海,要去幫她的哥哥。
果然,慕婉漣驚訝了,譚善謙一笑,只要她高興就好。
因爲慕展博的事情,慕婉漣果然對自己好了幾分,也熟稔了一些,圍場再見,慕婉漣肯主動同自己微笑,便是這一點就讓譚善謙欣喜不已。
可是,如果時間能倒回,譚善謙寧願慕婉漣沒有去過圍場狩獵。
那日刺客真的太多了,讓譚善謙都覺得眼暈,可是誰能想到,慕婉漣竟然會單身一人闖了進來。
不過好在有慕婉漣帶進來的武器,才讓他們得以緩衝,否則別說他們自己的性命,只怕皇上的性命都不保。
譚善謙看着嚮慕婉漣飛過去的箭,那一剎那心裡竟然什麼都沒有想,下意識就撲了過去,其實說沒想也是不對,譚善謙想的是,那半邊扣箭若是射在慕婉漣的身上,定然要穿出一個血洞來,慕婉漣是女子,怎麼能收那樣的傷。
所以譚善謙撲了過去,那箭的力道很大,讓譚善謙痛的失力,將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刺客發覺到這幾個男人,都有意無意的護着慕婉漣,便全都向她攻來,慕婉漣無意識的後退,再後退,直到一腳踩空。
那一瞬間,譚善謙的心都空了,那一瞬間,慕婉漣的眼睛,看着的人是蘇子冉,譚善謙看的清清楚楚,因爲蘇子冉爲了攔下射向皇上的劍,竟然沒有去救慕婉漣,慕婉漣當時就絕望了,甚至放棄了自救的機會,她閉着眼睛,任由自己落下去。
可是譚善謙怎麼能允許慕婉漣放棄自己,他再顧不上疼痛,一把抓住了慕婉漣。
慕婉漣睜開眼睛的瞬間,滿眼的驚愕,譚善謙抓着慕婉漣,祈修遠抓着譚善謙。
譚善謙看到慕婉漣的眼睛,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看着兩人相握的手,被他肩膀上留下來的血給潤溼了,慕婉漣讓她放手,語氣強硬,卻帶着一絲哀求。
譚善謙滿心的驚喜,她被蘇子冉傷到了又如何,只要她還能活着,即便自己死了,能在她的心裡佔據一點點的位置,他也甘願。
他堅定的告訴她,他死都不會放手,可是他留的血太多了,眼睛幾乎都要失明瞭,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正在無力的鬆開,毫無形象的大喊着,讓慕婉漣抓住,抓住,可是事與願違,慕婉漣說對不起,然後墜下了懸崖。
那一刻譚善謙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然後他看見蘇子冉追着慕婉漣跳下了崖。
他們想要死在一起罵?
譚善謙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同慕婉漣在一起,於是他給了祈修遠一掌,讓祈修遠借力回到崖上,自己則追着慕婉漣飛身而下。
再次醒來的時候,譚善謙的目光對上的就是慕婉漣雙眸,感覺到她的手還停留在自己的額頭,譚善謙不由得想,原來自己生病,她也會如此緊張自己。
因爲救駕有功,等到回京之後,譚善謙的世子之位,終於被皇上批了下來,可是譚善謙並沒有覺得高興,因爲他隱隱的發現了一些不對勁,正出自自己的祖父身上。
譚善謙一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爹孃是因爲什麼而死,不過經歷了這麼多,又看到了天女,譚善謙似乎只一瞬間就明白了,爹爹是甘願爲了天女而死的,而娘也是甘願同爹爹而去的,就像自己看到慕婉漣墜崖,心甘情願的追着她跳了下去一樣,即便他知道,慕婉漣的心裡裝着的人是蘇子冉。
但譚善謙能解開心裡的這個結,可是譚乾庭不能,譚乾庭白髮送黑髮,看着兒子兒媳,全都因爲天女而命喪黃泉,譚乾庭自從那一刻起,心裡便開始扭曲了,從此後,譚乾庭一輩子就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讓蕭飛揚死,讓蕭氏一族通通去死。
譚善謙發現譚乾庭的不對的時候,正是他剛剛返京的時候,譚善謙原本在慕婉漣大婚之後,就求得祖父去了西北,等他回來的時候,慕婉漣已經有孕數月了。
而譚善謙得知譚乾庭要助誠親王造反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譚乾庭同誠親王勾結在一起,表面上是要幫誠親王坐上皇位,其實根本就是想讓蕭氏兄弟和叔侄互相殘殺,等到他們斗的你死我活的時候,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祖父,不要,這種事咱們譚家不能做!”譚善謙跪在地上,緊緊抓着譚乾庭的衣服下襬道。
譚乾庭大怒,“善謙,你莫要婦人之仁,你忘了你爹孃是怎麼死的了嗎,你的仇人就在你的面前活的好好的,可是你的爹孃卻因爲他們而死了,你的妹妹也是因爲他們而死,你怎麼能不爲他們報仇!”
譚善謙搖着頭,“祖父,您不必騙我了,妹妹的死是誰下的手我已經查到,那個黃衣女子,是誠親王安插在平國公府中的,祖父,您還想騙我多久!”
謊言被揭穿,譚乾庭的老臉一紅,隨即道:“善謙,祖父知道,你是捨不得那個女人,原本祖父是想將人給你抓過來的,可誰知半路上殺出來了一個蕭易寒,不過不用擔心,孩子,等到誠親王殺了蕭飛揚,蕭易寒同蕭易峰互相殘殺,然後祖父將他們統統殺光,等祖父坐上皇位,只要派兵將恂親王困死在西北,那時候天下就是咱們譚家的了,等到那時候,祖父就將那女人給你抓回來,你若真的喜歡她,讓她打掉肚子的孩子,留在你身邊做個侍妾便是。”
“孩子,祖父老了,等到所有的事情全都穩定下來,祖父就立刻傳位給你,到時所有的罵名祖父來擔,你從小飽讀詩書,文韜武略,定能做個好皇上的。”
聽了譚乾庭這些話,譚善謙當即就怔住了,他原以爲譚乾庭不過是想要報仇罷了,沒想到他竟然是想要奪了蕭氏的江山。
“祖父,孫兒從沒想過要做皇上,也斷斷不願祖父背上那等千古罪名,祖父,爹的死是意外,娘是自己殉了情,同旁人無關。孫兒也不會同意,祖父接着爹孃的名頭去行那造反之事的!”譚善謙堅定的道:“孫兒是喜歡婉漣,可是她已經成婚了,還有了孩子,孫兒不會做那種陰損之事,孫兒勸祖父趕快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譚乾庭當即大怒,一巴掌打在了譚善謙的臉上,道:“糊塗,你這逆子,連弒父殺母的仇都不報,可對得起你爹孃的在天之靈!”
“祖父,明明是您以此爲藉口,想要自立爲皇,我譚善謙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譚善謙說完,連跪都不跪了,徑自起身道。
“混賬!”譚乾庭罵道,隨即想起了什麼,指着譚善謙道:“兩個時辰之後,你若不帶兵包圍清晏園,那我就立即讓人殺了慕婉漣去!”
“祖父!您怎麼可以濫殺無辜,以此逼迫我!”譚善謙急的滿臉通紅。
譚乾庭一把抽出長刀,刀尖指着譚善謙道:“你去還是不去,你若不去,我定會用慕婉漣和她腹中兩子的血,祭我的長刀。”
看着近似瘋癲,被權勢遮了眼的譚乾庭,譚善謙堅定的道:“祖父,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您傷害婉漣的。”
譚乾庭氣的發抖,“你若不肯聽我的話,那就當我白養你一場,你自我了斷算了。”
譚善謙痛苦的看着譚乾庭,道:“祖父,孫兒不孝,希望我的血,能喚醒您的心。”
譚善謙說完,毫不猶豫的撞向了譚乾庭的刀尖,刀尖從心口插入,血順着刀一滴一滴緩緩流下。
婉漣,最後見你那日,是你穿着嫁衣最美的時刻,我會記住你最美的模樣,如果蘇子冉用愛情佔據了你滿顆心,那我只能投胎去你的腹中,那樣我也能陪伴你一世,佔據你心中的一處位置了,今生如此已然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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