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教我做事?”雷洛陰森地盯着丁永強,“你真以爲現在當上了總警司,就可以目光空一切,不把我放在眼裡?”
丁永強在雷洛強大壓迫下感覺呼吸困難,快要窒息。
這一刻的丁永強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畏懼,不過馬上他腦海中浮現出石志堅對他的肯定,於是他胸膛一挺:“我沒有這樣講,洛哥!我只是就事論事!”
“好個就事論事!”雷洛盯着丁永強不放,“你現在翅膀硬了,什麼話都敢講,什麼話都敢說,完全已經忘了以前是誰提攜伱,讓你從海警變成便衣,又讓你當上探長?!”
“我不敢忘!那些都是洛哥你的功勞!”
“哼!虧得你還記得!”雷洛冷嗤一聲,“丁永強,現在我只要你一句話——”雷洛一隻手繼續背在身後,一隻手指着丁永強鼻子:“跟不跟我站一起?”
丁永強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洛哥,我是當差的,是吃皇糧的,政府發我薪水,我要幫政府辦事兒,爲市民解憂-——跟誰站一起並不重要,重要是恪守本分,你說對嗎?”
雷洛直勾勾盯着丁永強。
丁永強豁出去了,直着腰桿,挺着胸膛與雷洛目光對視,毫不避讓。
雷洛足足盯了丁永強三秒鐘,這才收斂目光,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多謝洛哥,告辭!”丁永強轉身離開。
雷洛忽然在身後說道:“聽說你要掃蕩九龍城寨?”
丁永強腳步停下,沒有回頭。
雷洛揹着手,神色桀驁道:“那幫鬼佬連續攻打兩次都沒能成功,反倒損兵折將,你覺得自己可以嗎?”
丁永強咬咬牙:“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呵呵!”雷洛在身後發出譏笑聲,“試一試?這是拿命來拼的,你試一試?講多一句,你可千萬不要讓我給你上香燒黃紙,風水師說了,今年我不宜弔唁……”
“多謝洛哥,有心了!”丁永強再不停留,邁步離開。
看着丁永強遠去背影,雷洛伸手掐住一朵鮮花,咔嚓掐斷,然後拿到鼻翼嗅了嗅,問身邊陳細九道:“你覺得這傻強能坐穩總警司位子嗎?”
陳細九想了想道:“如果他真的能剿滅九龍城寨,那麼這個位子也就絕對能坐得穩!”
“你說的沒錯!阿堅給他修了一條通天大道,至於能不能一步登天就看他本身能耐了!”
“洛哥,你不打算出手……幫他?”陳細九猶豫了一下問道,“衆所周知,九龍城寨兵強馬壯,那些悍匪手持AK47更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如果沒有飛虎隊加持,單憑丁永強掌控的那幫O記成員,怕不是城寨悍匪對手……”
雷洛冷笑:“剛纔你也聽到的,他背後有四百萬市民,不需要我撐他!仲有啊,人家要懲奸除惡,主持正義!我是什麼人?正在被廉政公署調查的嫌疑犯,搞不好要跑路的,怎麼幫他?”
“不是啊洛哥,只要您一句話,飛虎隊那邊就可以-——”
“閉嘴!”雷洛呵斥道,“他不仁,我不義!我雷洛冇做錯!”
陳細九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說什麼。
雷洛狠狠把手中鮮花握碎,鬆手,碎紅撒落!
“我倒要看看他丁永強沒我雷洛撐腰,怎麼掃平城寨?!”
……
丁永強在座駕內閉上眼假寐。
這是他私人座駕。
如今他身爲總警司,警隊專門爲他配備了專職司機。
司機是個小年輕,叫阿賓。
阿賓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假寐的丁永強,心中充滿了羨慕,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總警司,簡直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也真夠有福氣的,能夠爲他開車。
警隊前輩講了,只要自己盡忠職守乾的好,以後被丁警司提拔是十拿九穩的事兒,到時候搞不好也能當個探長,督察什麼的。
想到這裡,司機阿賓心裡就美滋滋的。
此時汽車已經開到了十字路口處,阿賓不知道該往哪邊開,是開去警隊,丁警司家裡,還是別的地方。
“咳咳,不好意思呀,長官!現在我們要去邊度?”阿賓小心翼翼地問丁永強道。
丁永強睜開眼,看了一眼阿賓,笑了笑,感覺這個年輕人跟以前的自己一樣,做事也是很認真,卻有些傻里傻氣。
丁永強摘下警帽,揉了揉太陽穴,這才說道:“去灣仔菜市場!”
“呃?”阿賓楞了一下,心中充滿疑惑,卻知道規矩,該問的就問不該問的就別問。
汽車在十字路口轉彎,去灣仔菜市場。
當行駛到不遠處一家花店時候,丁永強命令阿賓停下。
然後打開車門走出去。
阿賓忙把車停好,也跟了上去。
丁永強揹着手,姿態桀驁地掃了一眼那些擺放在外面鮮花。
花店老邊娘見一個警官在看花,顧不得招呼其他顧客忙迎了出來:“長官,你需要什麼?”
丁永強隨手指了指:“那一束給我包好!”
“好的!”
老闆娘動作熟練,很快就把那束鮮花包紮好,很漂亮。
丁永強伸手入畫掏錢夾,眉頭一皺,才發現今天穿警服,錢夾之類的放在便裝裡面。
老闆娘眼尖,忙擺手道:“長官您能來光顧就好,不收錢的!”
像她們這種做買賣的,全都是八面玲瓏之人,一眼就看出丁永強不一般,單單那警銜就能嚇死人。
何況這個年代警隊貪污成風,雷洛打下的金錢帝國還未瓦解,這些做買賣的每個月都要繳納保護費,敢怒不敢言。
丁永強沒說話,而是朝阿賓使個眼色,隨即轉身朝車上走去。
阿賓直接掏出自己錢包,也不管多少拿出五十港幣塞給那老闆娘:“我們丁SIR從不食白食!拿好!”
“這——”老闆娘忐忑不安地接了錢,看着丁永強坐車遠去。
這時候身邊一女顧客說道:“剛纔這阿SIR好面熟啊!”
“是啊,”另外一人說道,“好像剛剛電視上面那個,叫什麼……丁永強?”
“對對對!就是他!華人第一總警司,好帥的!”
“沒想到能親眼見到他真人!”
“他好有型,好有性格!”
“他說要反腐的!還說要剿滅九龍城寨!”
“以後我們老百姓有福咯!”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着。
花店老闆娘看看丁永強遠去座駕,再看看手中握着的鈔票,隱約感覺香港警隊似乎真的變了!
……
灣仔區,菜市場。
“木瓜,不是我說你,在玉鳳姐家呆着好好的,你幹嘛要出來受這個苦?”大波蓮一邊幫木瓜擇着青菜,一邊坐在小板凳上對木瓜說道。
“看看,現在你雖然開了菜檔,當了小老闆,可這颳風下雨多受罪呀!換做是我,我纔不幹呢!”大波蓮替木瓜叫苦道。
原來自從石玉鳳搖身變成蔬菜女王,壟斷了香港一大半的蔬菜生意之後,就成了小保姆木瓜的偶像。
木瓜五年前以遠房表妹身份從大陸來香港投奔石玉鳳。
那時候石玉鳳剛好生活好一點,大家一起住在灣仔小唐樓,其樂融融。
那時候寶兒歲數還小,木瓜就充當寶兒的小保姆,照顧她飲食起居,接她放學什麼的。
可是隨着寶兒去了英國留學,石家又從小唐樓搬遷到大別墅,並且傭人也越來越多,木瓜在石家就感覺沒什麼事情可做了。
相比之下,大波蓮卻在各大工地做煮飯婆做的風生水起,還一口氣承包了幾個食堂,成了包飯婆,賺了不少錢。
木瓜看得眼氣,又覺得自己和大波蓮情景差不多少,爲什麼大波蓮能夠成功,自己卻還只是一個傭人?
恰好這時候石玉鳳做蔬菜生意需要人手,木瓜就直接主動請纓,成了石玉鳳的左膀右臂。
按照石玉鳳意思,每個月繼續給木瓜發工資,讓她變成高級打工妹,一個月賺的錢比很多香港白領還要多。
可木瓜不願意佔這個便宜,在幫助完石玉鳳之後,提出要在這菜市場開一個蔬菜檔,她要當老闆娘,自己賣菜。
其他傭人聽了,全都笑得前仰後合,連大波蓮也覺得木瓜腦子不夠用,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卻要去做賣菜婆。
但木瓜心意已決,石玉鳳也沒有辦法,只好在灣仔區給木瓜搞了一個最大的蔬菜檔。
木瓜又拿出自己積蓄聘請了三名幫手從此開啓了自己賣菜事業。
有石玉鳳這個大靠山,木瓜的蔬菜生意在這個地區是最好的,雖然稱不上日進斗金,卻也賺了很多錢。
此刻,三名幫工正在個客人稱菜,木瓜也是個閒不住的人,於是就在後面幫忙擇菜。
至於大波蓮,今天卻是有事兒找木瓜。
“你有什麼事兒就說吧!”木瓜把芹菜掐斷,好的丟到框中,壞的丟到腳下。
大波蓮嘻嘻一笑,雙手才圍裙上擦了擦:“被你看出來了-——講真,木瓜,你歲數也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一下你的人生大事了!”
木瓜沒有吭聲。
旁邊一個同行菜販子忍不住道:“聽說木瓜心裡有人咯!”
“是啊!”另外一個同行說道,“還是個警察來着!”
這些同行平時心眼也並不壞,奈何“同行是冤家”,木瓜的菜檔生意又最好,惹得這幫人心裡很是妒忌。
“對對對,我記起來了!姓丁對不對?聽說很了不起的!”
“哈哈哈,是呀,是很了不起!聽說在廉政公署坐冷板凳!”
周圍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木瓜還沒什麼,大波蓮卻猛地站起來指着那幫人道:“閉上你們烏鴉嘴!你們這些賤婆娘,沒人揸你們,你們癢癢了是不是?我頂你個肺!”
大波蓮在工地做煮飯婆,接觸的都是一些粗鄙漢子,連那些漢子都罵不過她,何況這些賣菜婆?!
只是這些女人也不是善茬,其中有一個特騷的,眼看自己吃了虧,就嬌呼:“老公,有人欺負我!”
“邊個敢欺負我家婆娘?”不遠處一個正在打麻將的馬臉男子蹭地站起來。
“就是她咯!”賣菜婆指着木瓜和大波蓮道。
“找死!”馬臉漢子擼起袖子就衝了過來!
就在這時——
“木瓜!木瓜!你你,你發達咯!”卻是蘇幼薇的媽媽蘇嬸。
當年蘇嬸借住在灣仔唐樓,蘇嬸就與木瓜這個小保姆關係很是要好。
隨着蘇幼薇嫁給石志堅,蘇嬸水漲船高,做了石志堅丈母孃,不愁吃不愁喝,跟兒子蘇小弟住着高樓大廈。
不過蘇嬸本身就是海上人家,窮苦出身,即使家裡有傭人使喚,她也是個閒不住的人,平時最喜歡來菜市場買菜,尤其喜歡湊到木瓜攤前說話。
“蘇嬸,你怎麼來了?”
“我來恭喜你呀!”穿戴珠光寶氣的蘇嬸笑眯眯地對木瓜說道,“你還不知道嗎,傻強,哦不對,你男朋友丁永強扎職了!現在做了總警司!好威風的!”
“什麼?”木瓜還沒怎樣,大波蓮卻驚得跌掉下巴。
其他人更是一臉驚駭。
尤其那個馬臉男子更是嚇得一跳,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木瓜先是一喜,然後顯得很冷靜。
在石家待了這麼久,木瓜多少學會了一點處變不驚。
“哦,是嗎?”木瓜淡淡道。
“你這傻孩子,怎麼不高興呢?這可是大喜事呀!我今天過來就是專門爲你報喜的!你不知道我看了電視有多激動!”蘇嬸說道。
“他扎不扎同我有什麼關係?”木瓜依舊不鹹不淡地回答,埋頭擇菜。
蘇嬸都傻了,“不是呀,你跟傻強,哦不,丁永強不是那個啥嗎?”
周圍衆人從驚愕中醒過來,見此,那個嘴賤的買菜婆就又鄙夷起來:“就算是真的又怎樣?人家是警官,是什麼總警司,你木瓜呢,只不過和我們一樣是買菜婆!”
“是啊!剛纔嚇我們一跳,還以爲你真要做什麼官太太咯!”
那個馬臉漢子聞言又兇了起來,擼擼袖子:“原來是嚇唬人的!蒲你阿母!我們的賬怎麼算?”
話音未落——
“唔好意思,你找我們家木瓜做乜?如果有賬算,找我咯!”隨着說話聲,只見圍觀衆人緩緩讓開,一個身穿警裝的男子手捧鮮花朝着木瓜這邊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