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他們的寶駕陷到前面那個坑窪裡去了！”
“那個寶駕可是長了翅膀的賓利，很金貴的！可以在銅鑼灣換一套房，可以買下咱們這裡的祠堂……石玉鳳女士，你這比喻用的很不恰當啊！”
村長還是很有鄉土觀念的，覺得祠堂不能隨便拿來講笑。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您老繼續！”
石志堅實在忍不住了，也朝旁邊不顯眼的地方躲去，儘量避開衆人目光。
“總之，他們的寶駕很貴！現在急需幾名孔武有力的村民幫忙擡出來！當然，不白擡，擡出來有煙食！上好的萬寶路香菸，在這裡有錢也買不到！”
說話間就見石玉鳳變魔術般拿出一盒精品萬寶路，像電視上賣貨模特小姐朝着大家亮了亮。
“哇，真的是萬寶路香菸？”
“怎麼，你抽過？”
“是啊，聽說很帶勁兒！”
“這石玉鳳女士和石志堅先生到底是乜鬼？”
“好像是隔壁村東頭石老太公家的！他們老豆就是那個被趕出去的石達富！”
“哇，石達富家的子女發達了！”
“是啊，又開豪車，又派豪煙的，真是發達了！”
石志堅正想躲過這波風波，卻不料那些村民早有朝他這邊涌來。
“是阿堅吧，我是鐵蛋啊，以前我們兩個村子打架，我還揍過你！”
“打過人家有啥好說的，滾一邊去！阿堅，我是癩痢頭阿四，你不記得了？當年我們還在河裡一起捉鱉，一起玩泥巴！”
“阿堅，現在發達了？看你穿的這一身，好靚仔的！”
石志堅笑容滿面掏出香菸給衆人讓煙，嘴道：“客氣，大家太客氣了！來，食煙先！”
幾個男的就美滋滋地接過香菸，叼在嘴裡，看見石志堅旁邊站着的陳輝敏，見陳輝敏穿西服打領帶，還戴着白手頭，戴着大檐帽，忍不住一愣。
其中有個男的指着陳輝敏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在電影上有看到過，很多大亨有錢人都配這種人，叫啥來着？私人司機！”
陳輝敏再次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身份，就很是恭敬地上前，朝大家鞠躬道：“大家好，我是石先生的私人司機，還望大家多多幫忙，把車擡出來！”
“你看，我說對了吧！”
“厲害啊，連私人司機都有了！”
村民們一個個驚歎。
霎時，在他們眼裡石志堅高大威武了許多。
“阿堅，你真發達了？在城裡做什麼？”
“是啊，你在哪裡發財？”
“發什麼財，只是隨便混口飯吃！”石志堅很謙虛，知道和這些人說多了也沒用，反而會更加問東問西。
“什麼叫混口飯吃？我細佬在很多地方都有工廠，那個元朗泡麪廠，還有土瓜灣汽水廠知道咩？都是我細佬開的！對了，我細佬還開公司拍電影，看見我這打扮沒，搞不好我細佬會捧我做女主角！”
石玉鳳這次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他們石達富家的威名從這個村子傳到別的村子，再傳到老家！
要威就威狠點！
讓十里八村都知道！
那些村民都呆住了，看着石玉鳳，又猛地看向石志堅，快要驚掉下巴。
“泡麪廠我聽說過的！”
“汽水廠我也聽過！”
“好像是什麼石師傅牌汽水泡麪呱呱叫！”
“原來是石老闆啊！”
不要說這些村民了，連村長都忍不住帶頭過來要和石志堅握手。
石志堅尷尬地握了一個又一個，沒完沒了。
“石老闆是嗎，我們家衰仔在家呆着能不能去你工廠打工？”
“我女兒很能幹的，要不要介紹你認識？”
“石老闆，見到你三生有幸啊！我們這地方還沒見過像你這樣大的老闆！來，握握手！”
“老姐，救命啊，你能不能低調點，不要講那麼多？”
“我講錯了嗎？那些廠子不就是你的嗎？”石玉鳳仰着臉，又大聲說：“你也不想想我們是誰的兒子！石達富！那個以前誰也看不起，以爲沒出息的石達富！你是他的仔，我是他的女！我們替老爸威風一把，有錯嗎？”
石玉鳳說這話的時候，眼圈泛紅。
以前她受了太多委屈，尤其自己老爸石達富，本村人看不起也就算了，就連這些隔壁村子的人也嘲笑他。
作爲他的女兒，他的仔，自己和弟弟被人投石頭，被人辱罵，這些她可都記得。
畫風突變！
似乎不是擡車這麼簡單！
那些村民愣住了，似乎想起了什麼，一個個臉上大寫的尷尬。
石志堅似乎有點明白老姐石玉鳳爲什麼要故意把車陷在這裡，故意停下來做戲了。
石玉鳳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淚，指着前面一個老姑婆道：“你叫三姑是嗎？記的不錯有一次我老爸幫你縫鞋，你不但不給錢，還用白開水潑了我老爸一臉，罵他是廢物！”
“他哪裡是廢物了？就因爲他沒聽太公的話去讀書識字？就因爲他喜歡幹這種手藝活兒？你們呢，你們又有什麼本事？還不是耕田種地，一輩子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窮一輩子？！我蒲你老母！”
三姑被罵，卻不敢還嘴，反倒後退一步，躲到人羣裡去了。
“還有你，癩痢頭阿四是嗎？我記得小時候你也經常欺負我細佬，騎在他脖子上讓他喊你爸爸！你說我們老豆是修鞋匠，我們倆這輩子都是修鞋匠的仔！那麼現在呢，你倒是說說看，我們這倆仔怎麼樣？”石玉鳳叉着腰問癩痢頭阿四。
阿四也後退一步，不敢和石玉鳳對視，慚愧地低下了頭。
“你們這幫人，捧高踩低，全都一個德性！窮人要互幫互助的，你們卻落井下石！太公欺負我們也就罷了，你們這鄰村的還要踩一腳，幾個意思？”
不要說村民了，連村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村子裡人沒文化，一直都是這樣，最喜歡欺負弱者，以便彰顯自己的強大。
“老姐，別說了，先讓大家幫忙把車擡出來！”
“不用擡！也不用他們幫忙！”石玉鳳很豪氣地說，“我石玉鳳絕不佔他們一丁點便宜！阿敏，你守在這裡，想辦法把車弄出來，我和我細佬走着回去！哼！”
石玉鳳很拽地仰起頭。
石志堅：“不至於吧！”
陳輝敏走到石志堅身邊，“玉鳳姐正在氣頭上，你走先，我想辦法。”
石志堅只好點點頭，打開門，抱着寶兒出來，對陳輝敏說：“等車弄出來你去找我們。”
“好的，石先生！”
就這樣，石志堅抱着寶兒，石玉鳳帶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從一干村民面前走過，是那麼高傲，那麼冷漠，那麼義無反顧。
衆村民鴉雀無聲，看着石玉鳳和石志堅，像是接受檢閱的士兵，自動排開道路，默默看着他們離開。
石玉鳳心中充滿得意，充滿了報復後的愉悅感。
是的！
十幾年前這些人在這裡踩她。
今天，她全部踩了回去！
並且，更狠！
不知不覺，石玉鳳和石志堅離開了隔壁村子。
村頭處，石玉鳳猛地擦了一把眼睛，擡頭看一眼天邊，呢喃：“阿爸，你有無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