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茶樓,貴賓廳。
“講真,我沒想到你會過來。”陳志超輕輕把茶碗翻開,親自爲坐在對面的石志堅倒了一杯茶水。
茶水清香瀰漫出來,縈繞房間。
石志堅笑着端起茶杯,“陳警司請我飲茶,我怎會不來?”
陳志超也笑了:“說的也是, 你我之前其實沒什麼的!甚至差點成爲朋友。”
“沒錯,我很欣賞你!”石志堅用茶蓋輕刮茶沫。
換做別說講“我好欣賞你”,陳志超一定會大發雷霆,你有什麼資格?
可是對象是石志堅,他反倒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
陳志超很快就感覺不妥,以前自己可是睥睨一切, 石志堅這樣角色根本不放在眼裡,可是現在, 對方卻成了議員高高在上, 令自己仰望。
“講真,我萬萬沒想到你能當上議員,讓那些鬼佬束手無策!”
“你這是在誇我?”
“算是吧,如果可以重來,我很願意同你做朋友。”
“做朋友?什麼時候都可以呀!”石志堅放下茶碗,聳聳肩,“朋友交心嘛,你同我交心,我們就是朋友咯!”
“求你,別逗我了!”陳志超搖頭道,“換做以前也許可能,現在卻是不行的。”
“爲乜不行?”石志堅完全一副泡妞姿態,不過他泡的卻是陳志超。
“你也知道的,我跟百里渠的!”
“你跟他也可以跟我呀!”
“伱和雷洛是朋友。”
“我和他是朋友, 但並不影響我和你交心呀!”
“呃?”陳志超無話可說。
深深吸一口氣, 陳志超與石志堅目光對視:“差點被你忽悠進去----忽悠這個詞兒對嗎,聽說你發明了很多新名字, 還有渣男什麼的。”
“好東西就是流傳的快呀!”
“所以,何必呢?”
“幾個意思?”
“我的意思你明白!阿堅,你這麼聰明,不管做什麼都可以出人頭地,又何必非要和雷洛混在一起,何必要和百里渠爵士作對?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在爵士面前求情,以後我們大家合作,同煲同撈,如何?”
“你很真摯。”
“我一向都很真摯,尤其對你!”
“我也一樣,我對你也很真摯,對你也英雄惺惺相惜!所以我讓你背叛百里渠過來跟我,你願不願意?”
“呃?”陳志超再次確定了鬥嘴是鬥不過石志堅的,搞不好就會被他繞進去。
“你知道是不可能的!”
“那麼,很遺憾!”石志堅再次端起茶杯,抿一口擡頭望向陳志超,“多謝你請我飲茶先!不過還是講正事兒吧!”
“正事兒我已經講了, 你卻拒絕了。”
石志堅點點頭, “對那百里渠跪低認錯是不可能的!”
“你很倔強,但現在不是倔強的時候----他在聯合人彈劾你!”
“這個我知道。”
“你想讓我幫你做些什麼,如果我力所能及的話!”
“今天是三月十號對嗎?那麼就讓鬼佬多給我三天時間!”
“三天?你能做乜?”
“做準備!”
陳志超笑了,“好!我應承你!”說完起身道,“我很好奇三天後你到底還是石議員,還是石志堅!”
“議員不好當呀!”石志堅起身道,“尤其混在一大幫鬼佬當中。”
陳志超深深望了石志堅一眼,“辛苦了!”
石志堅坦然接受:“客氣!”
……
對於石志堅來說,他要求的三天時間很重要!
上一世時候----
1971年3月13號,下午5點鐘,一架菲律賓航空公司客機被兇徒劫持到香港,飛機內總計七十八名乘客遭受綁架。劫匪接連提出數次無理要求,都被港英政府拒絕。
在與劫匪交戰的過程中,充分暴露了這個時代香港在處理突發事件中的短板,行動遲緩,上下聯繫混亂,還有就是針對劫匪沒有一個統一指揮!以至於延誤戰機,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
此事件轟動一時,雖然最後事件終於解決,但因香港政府警務處擔心日後再有同類的恐怖活動發生,於1973年挑選了32名人員,於同年4月成立了神槍手隊,並且在1974年7月23日又將神槍手隊改編成一支反恐怖隊伍並改名爲“特別任務連”簡稱----飛虎隊!
現在石志堅就在等待非禮賓飛機劫案開始!
到時候飛虎隊到底有無用處,自會一目瞭然!
這些都是石志堅的算計!
至於歷史會不會改變軌跡,石志堅已經考慮不到那麼多!
……
對於陳志超來說,石志堅作爲華人議員,能夠在那幫立法局鬼佬中殺出一條血路,當真不易!
陳志超也是中國人!
雖然他站隊百里渠,但骨子裡,還有血脈裡對石志堅還是十分欽佩!
一句辛苦,包含萬千!
與石志堅結束回面之後,陳志超就回去覆命,對百里渠講今天和石志堅見面經過。
百里渠之所以讓陳志超去見石志堅,目的很簡單,首先給石志堅壓力,讓他知道彈劾逼近,他這個華人議員能不能坐穩位子,都要靠他百里渠講話!
其次,百里渠很想知道石志堅現在心情怎樣,是緊張,惶恐,還是不知所措。他需要那種打敗敵人的滿足感。
最後,百里渠很希望石志堅能夠棄暗投明,對他跪低!你區區一個華人,想要在立法局有發言權,不依附我們這些英國人,怎麼可能?
當陳志超把經過一五一十告訴百里渠之後,百里渠楞了一下。
谷躀
他沒想到事到如今石志堅還這麼頭鐵,死不認輸!難道非要讓我彈劾他?讓他在臺上出醜?
百里渠有些憤怒,主要原因是沒有得到對方認輸的那種愉悅感!
不過馬上百里渠又興奮起來!
石志堅嗎?你越掙扎,我就越興奮!
既然你選擇死路,我就成全你!
“可是我答應他,要給他三天時間做準備!”
“你是什麼東西?有乜資格答應他?”百里渠勃然大怒,眼神兇悍地盯着陳志超。“你在我眼裡就是一條狗!我讓你做乜你就做乜,不要做那麼多無用的事情!”
陳志超噤若寒蟬,第一次感受到百里渠爵士的暴虐!
百里渠一直都斯文有禮,充滿大英帝國紳士風度,可是現在----
陳志超總算明白了,這些鬼佬從來沒把他們這些華人當人看,一直都把他們當狗一樣使喚!可笑自己還一廂情願,以爲自己多了不起,可以成爲對方心腹。
百里渠發了一頓火氣,見陳志超神色悽然,就忙收斂表情,伸手拍拍陳志超肩膀:“吶,剛纔我很生氣,講了一些很重的話你可不要放在心裡!”
陳志超忙點頭:“我明白,爵士大人放心!”
“那就好!我一向很看重你的!”百里渠安慰道,“你和其他中國人不一樣,知道嗎,你身上有一種很忠心的高貴品格,這一點是我最欣賞的!”
陳志超擠出笑容,“多謝爵士大人誇獎!”
“至於你答應石志堅的三天時間……今天是三月十號,三天也就是十三號,十三在我們西方是很不吉利的!不過沒關係,我給你面子,就讓他再多蹦躂幾天!”
陳志超心裡一喜,“多謝!”
“不用謝我!”百里渠嘴角露出一絲譏諷,“這是你應得的!”
陳志超又是感激萬分,感覺自己在爵士大人面前也能講上話。
看着陳志超感恩戴德離去,百里渠轉身走到酒櫃前取下一瓶白蘭地。
這時候義女百里冰出現,接過他手中白蘭地伺候他倒了一杯,遞過去問道:“你爲什麼要答應這個陳志超?三天時間,姓石的可以做很多事情。”
“養狗嘛,偶爾也要丟根骨頭!”百里渠臉上露出冷笑,“何況才三天而已!給他三天時間,難道石志堅還能捅破天?”
外面,行走在花園小道上的陳志超耳邊傳來百里渠那囂張聲音:“給他三天,難道石志堅還能捅破天?”
陳志超掏掏耳朵,臉上浮現一絲慘笑,有時候聽力太好也是一種罪。
然後陳志超覺得“三天捅破天”這句話很熟悉,好像以前聽很多人講過!
可結果卻是----
石志堅不但把天捅破,還引得洪水氾濫!
想到這裡,陳志超緊了緊風衣:“洪水滔天,與我何干?”
……
石志堅三天後要被彈劾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社會輿論紛紛站隊。
功是功,過是過。
雖然石志堅之前靠着廢除大清律例,廢除一夫多妻制度火了一把!成爲解放婦女的時代先鋒!也成了萬人敬仰對象!
但這並不能掩蓋他組建飛虎隊浪費公帑事實,一是一二是二,香港那些社評人士都能正能量的!何況,石志堅名氣這麼大,碰瓷石志堅絕對能夠一炮而紅!
香港《明報》,英文《虎報》,還有《星島日報》的社評大佬們此刻全都厲兵秣馬,準備對石志堅“口誅筆伐”!
他們感覺自己就是古代那種“御史大夫”,掌控着正義,手握筆桿可以肆意春秋!
現在唯一站在石志堅身邊的媒體就是神話集團掌控的《東方日報》。
女社長盧雅雯和副社長倪框這兩天爲了幫石志堅澄清,一口氣寫了十三篇文章!
奈何他們寫了十三篇,其它報社一口氣寫了三百篇!
搞到最後這十三篇直接淹沒在三百篇當中,石沉大海!
那些之前羨慕嫉妒石志堅的名流紳士,還有政客們,此刻也全都嚯嚯起來。
曾經衝擊立法局三次都全部失利的華人大狀鄧文昌撰文寫道:“立法局議員的位子不是那麼好坐的!德不配位事情常有發生!如果言行不一,其心不正,未來只會淪爲笑柄!”
香港慈善基金會大佬周世傑站出來發表言論:“華人位居高位當先衡量自身,有德者居之,莫讓鬼佬看笑!”
對於這些充滿譏諷和嘲笑的“風言風語”,香港一些華人社團竟然一窩蜂追隨!
究其原因,跪久了,膝蓋太軟!
畢竟香港被大英帝國統治了這麼久,鬼佬爲了管控香港,尤其香港人數最多華人,不但把他們化分爲第三等公民,還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們思想,告訴他們,你們華人是不可能上位的,是不可能那麼優秀的,你們做多錯多,你們就算有了成績,也需要好好檢討自己……
所以在很多華人眼裡,這次石志堅被彈劾是丟了華人的臉!是華人自身有錯,自身不足所造成的!沒那麼大腦袋,就不要戴那麼大帽子!
這種自我貶低,自我降格思想,早已深入骨髓!
當然,也不是所有香港華人都是這樣,還有很多有志之士堅決支持石志堅!認爲石志堅是難得的華人之光,未來也是可以和那些鬼佬抗衡的擎天之柱!
而這其中就包括石志堅最要好的朋友徐三少和霍大少!
……
“蒲你阿母!那些鬼佬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尤其見不得我們華人能夠在立法局講上話!”大富豪夜總會內,徐三少勃然大怒。
“是呀,我老爸也講了,這次阿堅觸犯了那些鬼佬利益!大家都知的,一直以來立法局都是那些鬼佬說了算,現在阿堅冒出來就擋住他們財路,他們當然要趕盡殺絕!”霍大少也替石志堅憤憤不平。
“你阿爸除了講這些,還講乜呀?”石志堅抓一把蠶豆隨手丟進嘴巴里。
“他還講,阿堅你要是真想血拼到底,就同他講一聲,大不了他結集華商幫你吶喊助威!”
石志堅笑了一下,他知道霍少這些都是安慰他的話,霍大佬老成持重,絕對不會輕易說這種話,何況最近幾年霍家都在被鬼佬刻意打壓,雖說不至於自身難保,卻也不方便替別人出頭。
“霍少,替我謝謝你老爸先!他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是我一人事情,我自會解決!”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們幫忙?”徐三少和霍大少一起看着石志堅。
石志堅舉起酒杯:“需要!來,需要你們同我飲幾杯!我們大家今晚不醉不歸!”
徐三少和霍大少互看一眼,懷疑石志堅是不是在借酒消愁!
“好,我們應承你!”
“大家不醉不歸!任何不開心事情全都忘掉!”
“好!幹啦!”